蘇婧瑤奮力掙脫開男人的懷抱,仿若一隻輕盈的蝴蝶從他身上下來。
她的身形略顯不穩,搖搖晃晃的,一步一步朝着寢殿走。
君澤辰深邃的眼眸緊緊盯着她的背影,幾個箭步上前,伸出寬厚的臂膀,輕而易舉就將人給橫抱了起來。
“放開,我要下來,不要你抱!”
蘇婧瑤的小手不停地推搡着他,纖細的雙腿也不停地胡亂蹬着,彷彿在宣泄着心中的不滿。
君澤辰的大手卻如鐵般緊緊地抱着她。
“瑤瑤乖一點,今日是朕不對,讓瑤瑤傷心了。”
君澤辰進入寢殿後將人放到牀上,隨後吩咐人將醒酒湯端進來。
蘇婧瑤氣鼓鼓地坐在牀上,雙臂緊緊抱着膝蓋,美眸惡狠狠地瞪着他。
君澤辰看着她這般模樣,輕輕嘆了口氣。
心中不但沒有絲毫的氣惱,反而涌起了更多的憐愛。
他將人抱到自己腿上,不厭其煩地哄着她,低沉的嗓音一直在蘇婧瑤耳邊響起。
只是她始終沉默不語。
雖說她今日是在演戲,可她確實也喝了不少的酒,此刻腦子也有些暈乎乎的。
入戲久了,好像真的在生氣。
妙雲將醒酒湯端了過來,君澤辰接過之後,便在她耳邊輕聲細語地哄着她喝下去。
“我不喝。”
蘇婧瑤見他堅持讓自己喝那聞着就難喝的湯汁,又開始在他的身上扭動掙扎起來。
她纔不會喝。
君澤辰知道她有些醉了,對於她現在這般鬧騰也是無可奈何。
“乖一點,把醒酒湯喝了,瑤瑤是想明日起來頭疼嗎?”
蘇婧瑤被他弄得煩躁不已,這後宮的醒酒湯都是用生薑,甘草,檀香末製成的,味道實在是不怎麼樣。
“難喝,我不要喝。”
她的手猛地一揮,直接將男人湊到她嘴邊的碗給打翻了。
碗咕嚕嚕地從牀邊的腳踏上滾落下去,一直滾到地上,碗中的水也順勢灑在了柔軟的地毯上。
蘇婧瑤和君澤辰似乎都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一時之間有些愣神。
蘇婧瑤帶着些許的懵懂。
君澤辰漆黑如墨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她,從來沒有人敢對他如此放肆過。
蘇婧瑤的心中頓時涌起一陣慌亂,這一鬧,她的醉意都清醒了不少。
一旁的妙雲在藥碗掉落在地的瞬間,整個身子猛地一抖,接着便以極快的速度跪了下去。
腦袋低垂着,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團,以此來最大限度地減少自身的存在感。
陛下不會對自家主子如何,對她可就不會留情面了。
這時候,還是減少存在感爲妙。
蘇婧瑤輕輕眨了眨濃密的睫毛,她感覺自己的腰被男人掐得生疼。
臉上的表情也瞬間變得極爲委屈,模樣就如同一隻受傷的小鹿般。
君澤辰靜靜看了她好一會兒,心中並無多少氣惱。
他堂堂天子,難不成還真要和一個喝醉了的小女子計較不成?
隨後,他緩聲說道:“妙雲,再端一碗醒酒湯過來。”
“是,陛下。”妙雲連忙應道,然後迅速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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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妙雲再次端來醒酒湯時,君澤辰接過之後,聲音中帶着一絲強迫。
“瑤瑤是自己喝,還是朕餵你喝?”
蘇婧瑤稍微清醒過來一些後,默默從他手中將藥碗端了過來。
她緊緊皺着小巧的臉,仿若赴死一般將藥碗中的醒酒湯一飲而盡。
喝完之後,她便將藥碗遞給了妙雲。
君澤辰見她乖乖地將醒酒湯喝了,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餓不餓,要不要用點膳?你平常愛吃花糕,朕這就讓人去做。”
蘇婧瑤輕輕搖了搖頭,“臣妾困了。”
說罷,蘇婧瑤便緩緩從他腿上下來,縮進了被子中,背對着他,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
君澤辰喚了福全進來伺候他洗漱完畢後,這才輕輕掀開被子一角,躺了進去。
而後,他伸手將人帶進自己懷裡,從背後抱着她。
“睡着了嗎?”
君澤辰的聲音低沉又溫柔,雖然這般輕聲詢問着,但他心裡清楚,她並沒有睡着。
蘇婧瑤確實沒有入睡,她睜着明亮的眼睛,聽到他的問話後,輕輕地搖了搖頭,卻並沒有開口說話。
“是朕不好,讓瑤瑤今天傷心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今晚說了多少次‘他不好’了,可是除了這個他也不知道怎麼哄她。
蘇婧瑤沒有因爲他的話動搖,而是閉上了眼睛。
君澤辰看她這副模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纔好。
他負了她的約,的確是因爲凌悅。
以前他雖然答應過凌悅不碰其他女人,可那時的心境也不過是因爲自己極爲討厭京城中矯揉做作的女人罷了。
他根本不喜歡碰不喜歡的人。
後來覺得,女人都是他延續皇室血脈的工具,寵幸也無妨。
對他而言,不管他擁有多少女人,這些女人吃醋也好,嫉妒也好,他都不在乎。
可是她剛剛那副傷心的模樣,讓他不想在她面前提起任何其他女人,包括凌悅。
她會不開心。
君澤辰輕嗅着她的頭髮,陷入沉思中。
他第一次如此茫然,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哄她。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寢殿中的燭火也已燃燒了一半。
君澤辰依舊從背後緊緊抱着她,明明兩人此刻是那麼緊密地相貼。
可他卻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無比遙遠,彷彿隔着一層冷漠的屏障。
他知道她一直沒有睡着,牆壁上的光影清晰地顯示着她的睫毛還在微微顫動着。
已經快到子時末了,寂靜無比的寢殿中,君澤辰低沉的聲音緩緩地響起。
“瑤瑤還睡不着嗎?”
“快過子時了嗎?”蘇婧瑤的聲音顯得平靜又悠遠。
“嗯。”
君澤辰輕輕地應了一聲,心中有些詫異,沒想到她居然開口說話了。
不生氣了?
蘇婧瑤緩緩轉過身子,平靜如水的眼眸直直地和君澤辰對視着。
“臣妾的生辰過了,陛下去翊坤宮吧,陛下不必勉強自己來陪着臣妾。”
蘇婧瑤面無表情地說話,語氣異常的平靜。
君澤辰聽了她的話,面色瞬間就冷凝了下來,彷彿罩上了一層寒霜。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他的聲音冰冷至極,帶着如冰碴兒般的寒意,似乎能瞬間將人凍僵。
“臣妾一直知道陛下和貴妃琴瑟和鳴,昨日臣妾生辰,臣妾期待昨日可以擁有陛下,是臣妾的妄想,臣妾知錯。”
“陛下也不必因爲對臣妾的承諾一定要來昭純宮。”
蘇婧瑤的聲音依舊平靜,彷彿在訴說着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既然陛下來了,臣妾也不願陛下做一個言而無信之人,現在臣妾的生辰過了,陛下回翊坤宮吧。”
“臣妾不想陛下因爲臣妾違逆本心。”
她頓了頓,接着說道,“臣妾以後也不會再抱有任何期待,昨日是臣妾逾矩,陛下見諒。”
說完,蘇婧瑤動作輕柔地從牀上起來。
君澤辰眉頭緊皺,她這一串又一串的話如同一把尖銳的利刃,直直刺入他的心中。
讓他無比心痛和憤怒。
她就是這麼想他的?!
他在翊坤宮都在想着她,迫不及待想要來昭純宮陪她,不是因爲什麼所謂的承諾!
還有她不再抱有任何期待是什麼意思?
君澤辰因爲她的話思緒萬千,胸膛甚至開始劇烈起伏。
面色沉得如同鍋底,周身的氣壓更是低得嚇人。
蘇婧瑤從衣架上取下一件外衫,緩緩披在身上,接着她微微俯身,行了一個標準的禮。
“陛下,若您覺得今晚太晚不想去翊坤宮擾了貴妃休息,那寢殿便留給您。”
“臣妾今日心情實在不佳,怕一不小心衝撞冒犯了您,所以臣妾去偏殿睡,臣妾告退。”
說罷,她不等君澤辰回話,也全然不顧他越來越黑如鍋底般的臉色。
轉身就往外面走去。
君澤辰的目光瞬間變得冷厲無比,猶如兩道寒芒,冷冷喝道:“回來!朕有讓你離開嗎?”
蘇婧瑤聽到他的話,不得不停下了腳步,誰讓這個人是皇帝呢?
有人敢不聽從他的命令嗎?
蘇婧瑤放在身前的雙手緊緊交疊着,用力握着,關節都有些發白。
只是她始終沒有回頭,兩人就這樣僵持在了那裡,空氣中彷彿瀰漫着一股緊張的氣息。
君澤辰陰沉着臉從牀上大步走下來,每一步都帶着一種迫人的氣勢。
他快速走到她面前,隨後不由分說直接將她抱了起來,動作帶着些許粗魯。
“放開臣妾!”
君澤辰的力氣哪裡是她可以反抗的,他直接將她重新扔回了鬆軟的牀上。
他站在牀邊,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冷冷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滿了威嚴和冷漠。
“是,今日是朕不對,可是貴妃中毒,朕確實對她滿心擔憂,朕也怕後宮有人謀害她。”
“朕怕像之前幾次一樣,貴妃被人陷害,毫無還手之力,所以着急在今日查清真相,這纔沒有陪你出宮。”
“今晚也的確是因爲貴妃,朕來得晚。”
他頓了頓,接着說道,“她是朕的髮妻,你是朕喜愛之人,朕從來不想讓你們二人任何一個傷心。”
原本這些話作爲皇帝他並不想宣之於口,可是不說,這個女人就是這麼想他的?
“喜愛?陛下根本就不喜歡臣妾!”
蘇婧瑤的聲音中忽然帶着哭腔,聲音顫抖着,彷彿包含着無盡的委屈。
君澤辰今日可謂是將各種不同的“心疼”都徹徹底底體驗了一番。
剛入昭純宮,看到她獨自飲酒,聽着她無聲的控訴,知曉是因自己讓她徹夜難眠。
他只覺心痛如被千萬只螻蟻啃噬一般,難以自抑。
之後她對他冷漠相待,他也只能強忍着心酸,極有耐心地去哄她。
此刻,她竟然這般理直氣壯地否定他,否定他的喜歡,更是讓他氣得心疼到幾乎窒息。
“朕對你還不夠好嗎?朕登基之後,賜你封號,封你爲淑妃,你與貴妃幾乎平起平坐。”
“你的昭純宮是朕特別吩咐內務府精心置辦的,你喜歡的絲綢錦緞,珠寶首飾,哪一樣不是最好的,這些東西滿宮中朕哪次不是第一個想到你。”
這個女人對他的影響比凌悅還要大,他花費在她身上的心思比任何人都要多。
她自幼養尊處優,生活得極爲精緻,他送到她面前的物件,不是貢品便是各個城池進獻的珍寶。
可她居然還說他不喜歡她。
“你昨日生辰,朕今日也是經過仔細思量,才從庫房中挑選了你會喜歡的東西送來。”
“可是臣妾不喜歡!”
“陛下送來的東西本就對陛下而言唾手可得,陛下和臣妾一樣,從小見慣了珍寶,陛下賞賜的東西即使再精緻再華美,於臣妾而言,既沒有驚也沒有喜。”
君澤辰緊繃着一張臉,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明目張膽地嫌棄他的賞賜。
深邃的眸子仿若寒潭般死死地看着她。
蘇婧瑤也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着。
隨後她低下頭,不想繼續討論禮物的問題,而是輕聲問道。
“臣妾剛剛一直沒睡,陛下知道是爲什麼嗎?”
君澤辰抿着脣,沒有說話。
“臣妾一直在等陛下的生辰祝福......”
君澤辰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她剛剛那般傷心,他一心只想着如何安慰她,以至於竟然將和她說生辰喜樂這件事給忘了。
蘇婧瑤眼眶中晶瑩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一滴一滴地落在被子上。
君澤辰一見到她哭,心便猛地揪了起來,慌忙彎腰。
修長的手指極其輕柔地拂去她如珍珠般掛在臉上的淚珠。
眼眸中滿是疼惜,輕聲說道:“是朕的錯,瑤瑤告訴朕,你想要什麼,朕都會滿足瑤瑤。”
蘇婧瑤掛着淚珠的長長睫毛微微顫了顫。
她想要當皇后,他給嗎?
不過皇后之位她可不會主動要,她要他心甘情願地親手奉上。
她囁嚅着嘴脣,輕聲問道:“什麼都可以嗎?”
君澤辰聽她這麼說,高懸的心稍稍放下了一半。
只要她願意要,他就給,別再這般鬧脾氣,傷心就好。
他點頭,“嗯,瑤瑤想要什麼,朕都可以給。”
蘇婧瑤目光定定地凝視着他,眼神堅定。
“若是陛下沒有尋來,陛下就不許上昭純宮的牀。”
君澤辰一臉無奈,可她的眼神讓他不答應都不行。
只能點頭應道:“好。”
蘇婧瑤緩了緩情緒。
“臣妾喜歡蝴蝶鯉,聽說這種魚全身呈白色,魚鰭如同蝴蝶展翅般飄逸靈動,又長又多,魚鱗在陽光下更是會呈現出七彩之色,很好看。”
“臣妾在父親書房中的《奇獸異聞錄》中見過,想要養在宮中,陛下給臣妾尋來如何?”
蘇婧瑤當初偶然看到書中有蝴蝶鯉的介紹時,心中便充滿了好奇。
曾經還花費了不少錢財讓人去尋找,可是都沒有找到。
她之所以好奇,是因爲蝴蝶鯉在現代是人工培育的,根本沒有野生的蝴蝶鯉。
極品蝴蝶鯉漂亮高貴,是一種高顏值的觀賞魚。
她是真的很喜歡。
而且蝴蝶鯉對生態環境要求極高,就算找到了,要把它活着帶回京城恐怕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君澤辰既然在她生辰時放她鴿子,不狠狠折騰折騰他怎麼行。
他以爲女人那麼好哄嗎?
君澤辰微微皺了皺眉,蝴蝶鯉這個東西他都根本未曾聽過。
不過無妨,只要這東西存在,難道他還能找不到?
他眼神堅定,斬釘截鐵說道:“好,瑤瑤想要的,朕都送到你面前。”
“那陛下回乾清宮吧。”蘇婧瑤淡淡道。
蝴蝶鯉現在影兒都沒有,自然不能讓他上她的牀。
欲擒故縱,若即若離,才讓人撓心抓肺。
太容易得到總不會讓人珍惜。
君澤辰呆滯了一瞬,她不是不生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