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子心酸難過突然從心裡涌出來,女子緊緊咬着下脣,心尖痛的發顫。
男孩看着母親突然這樣了,以爲是生病了,嚇得緊緊抓着母親的手,卻因爲從小聾啞,只能呀呀的說話。
婦人抱起孩子,滾燙的眼淚順着孩子的脖頸流了下去。
這世道,貧民百姓活的都很艱難,但凡得到了一點溫暖,便能記得很清楚。
想起剛剛那男子尷尬無措,卻又溫暖誠懇的話,婦人走進巷道之間的黑夜裡,只喃喃唸了一句話。
“怎麼會有,這樣好的人吶。”
張芩尷尬羞窘的回到了大通鋪裡面,哪些個力夫漢子看到張芩這麼快就回來了,都是相視一笑。
小李注意到了這些人互相對眼神,以爲他們是在打什麼壞主意,頗有些警惕。
張芩了卻一樁心事,坐在地上看着小李和熟睡的大楊,心中對這古代未來目標,有了些想法。
總是來了一場,不能什麼都不做,她至少可以保護身邊的人,免受戰亂傷害。
至少不要讓小李和大楊,落入哪種窘迫的境地。
小李在守夜了,張芩就靠着背後的麻袋睡着了過去。
次日醒來的時候,天才剛剛矇矇亮,幾個人便要拿着東西出發了。
今天的天色要比昨天亮的更早,看着又是一個大晴天。
往常的時候,張芩會很喜歡這樣的烈日,可是經歷了這一路上的波折,張芩是看着太陽怎樣都不順眼了。
就是因爲沒有下雨,纔會導致莊稼沒有收成,民間哀民遍野。
而如今的朝廷政府也徹底是擺設,根本沒有什麼作用。
張芩帶着一肚子的怨念,只想儘快趕到盛京,幫着常惟欽處理那些佔據高位,卻沒有絲毫作爲的人。
她原本出行之前,還一直想着,面前這些只不過是古代的一個縮影,只是小說世界,自己不必認真。
可是面前的這些人分明是真實的人,張芩怎麼能只把別人看成字母符號呢。
她自己確實做不到這樣。
看着張芩從昨晚開始就不好的臉色,常惟欽還以爲張芩是身體不舒服了,關心的問了一句。
“你是怎麼了,從昨天開始,臉色就這麼嚴肅。”
張芩看着身旁走過的那些麻木的人,看着他們瘦削的四肢,還有鼓起來的肚子。
以及自己昨晚見過的那些事情。
張芩低聲說道:“這個人世間實在是太慘了,我覺得自己實在是過於幸運,以至於現在覺得自己很虛僞。”
常惟欽沒聽懂張芩在說什麼。
張芩認真的看着常惟欽:“你覺得這些人可憐嗎,要是你有糧食,願意給這些人嗎,就讓他們以後還給你就可以,暫時借給他們可以嗎。”
常惟欽聽到這樣的話,想到張芩一路上堪稱是散財童子一樣的操作,感覺有些頭疼。
但他猶豫了一番,還是沒有說張芩的不是:“你要是願意,我就可以。”
張芩本來沉浸在自己的想法裡面,突然聽到這句話一愣,迷茫的看着常惟欽。
常惟欽想起自己的話,確實是能令人誤會,也不由得撓了撓頭:“是這樣,我的意思是,這方面我可以,聽你的就行。”
張芩聽到這樣的話,微微露出一個笑。
“行,懷真,你以後是我一輩子的朋友。”
常惟欽嘴角勾了起來,這個傻子。
上次明明說過這樣的話,自己轉眼就忘了。
也只有這樣的傻子,才能救下自己了。
常惟欽願意把自己的幸運,分給別人一點。
“你上次就說過這句話了,你的記性能不能好一點。”
張芩被嫌棄了,她砸了咂嘴:“我的記性可是很好的,看一本醫書不過多久,就可以背下來呢,我爹說,我是天生的學醫苗子。”
小李和商隊談好了價格,幾人跟着商隊繼續北上。
從水路轉到陸路的原因,就是之前的水路危險,如今能和商隊一起走,確實安全上面高出了許多。
張芩緊了緊身上的短褐粗衣,看着長長的商隊,心中隱隱有了一些安全感。
談好價格就出發了,張芩幸運的混上了商隊家眷的馬車裡。聽到說張芩是個郎中,商隊的人都興奮不已。
在這個時代,郎中是個稀缺物種,而且很難遇到醫術高明的。
雖然看到張芩,覺得她年紀太小了,但還是聊勝於無,總是有了一個保障。
如今的很多大夫,都是些道士或者和尚,一般孩子有什麼病了,要是坊間村裡,沒有大夫,便只能帶着孩子去道觀或者寺廟去求。
商隊沒有出城太久,就因爲太陽太熱倒下了一些人。
張芩拿出自己出門前準備的防備中暑的藥粉,用隨身攜帶的銅鍋煮好了,分給衆人。
中暑的人都被救了過來,喝了張芩帶來的藥水,精神也會好一些。
這讓張芩頓時在隊伍中受到了歡迎。
商隊的老闆看着張芩一身單薄的帶着幾個人上京,沒忍住心中的疑問,打聽了一下。
張芩便說了自己等人在家鄉醫館遭遇的事情。
聽到說那豪族燒了張家的醫館,商隊老闆眼睛一瞪,頓時就想要罵人,好懸才忍了下來,沒有嚇到面前這個細皮嫩肉的小郎中。
他恨恨的說道:“這些個豪族最是不把人做人看,行事酷烈狠絕,我家中就是因爲這樣的豪族家生子,纔不得不行商,這一路上,也不知道死了多少的兄弟。”
張芩聽到這樣的話,嘆了一口氣。
這樣的時代,能有幾個人是幸福的,都是被時代的洪流裹挾着往前走。
她以爲家裡醫館遭遇的事情,已經是很殘酷的了,卻不想在這個時代的縮影中,只是衆多不幸中渺小的一點。
幸好她天生樂觀,不然人長期處於這樣壓抑的環境中,誰能過的好呢。
商隊翻山越嶺,經過了八九天,才成功走進了盛京。
這個時候,張芩身上都餿了。
因爲一路上沒有機會洗澡,張芩都要嫌棄死自己了。
遠遠的看到城門,張芩臉上便已經激動起來。
常惟欽看着張芩的神色,本來陰鬱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他一路上都抱着劍休息,商隊的人都以爲這是張芩的侍衛。此時看到張芩對常惟欽客客氣氣的,才反應過來,這兩個應該是友人。
友好的和商隊的人分別,張芩用幾個銅板過了門禁,和常惟欽一起,腳踏實地的站在了盛京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