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師父。”順着田琮手指的方向,目光空洞的池小亦冷冷地看了一眼驚怒交加的許揚青一眼,然後紅色的身形一掠,手裡已經多了一根紅色的長鞭,在半空中錚錚作響,直直地擊向不遠處呆若木雞的許揚青。
許揚青眼裡閃過一絲痛楚,不躲也不閃,因爲他的心裡還存有一絲幻想,直到那根紅鞭已經毫無迴旋的餘地的直擊他的面門時,他才閃身一躲,然而,卻始終不忍心拔刀出招,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身形消瘦,面無表情的池小亦。
他不在山中這些日子,不知道田琮那個混蛋用了什麼方法,竟是將平日裡一個活潑潑的小師妹折磨成現在這般癡癡傻傻,心智全失的樣子。小師妹那樣一個驕傲的人,日後醒過來,只怕是要羞憤地痛哭出聲的吧!
一連避讓了池小亦十幾鞭之後,池小亦的臉上還是那樣既沒有勝的歡喜,也沒有敗的懊惱的模樣,田琮卻已經不耐煩起來,眉頭一皺,厲聲喝道:“混賬東西,莫非你還在心裡想着這個人嗎?好吧,既然你如此不聽話,爲師也只能忍痛給你一點顏色瞧瞧了!汩汩~~呼呼~~嗦嗦~~”
話畢,他便輕聲吹起了一種唱腔奇特而詭異的口哨,隨着他的口哨聲的音韻愈來愈急,原本面無表情的池小亦,秀眉微蹙,臉上漸漸現出痛苦之色。她看起來,似乎是極力想抵禦這音韻的入侵,然而顯然無濟於事。
當那口哨聲尖利地幾乎刺破人的耳膜時,池小亦終於長嘯一聲,痛苦地跪倒在地,雙手扯着自己的頭髮,低聲嗚嗚咽咽,聲音竟如一頭受了傷的幼獸一般。
“小師妹!”許揚青的心臟幾乎要因爲池小亦那痛苦不堪的樣子而停止跳動,雙手擰握成拳,額上青筋根根凸出,搶步便要近到池小亦身旁。
“亦兒,去,替爲師將這個人的右手和左手都砍下來!”田琮操縱木偶般的聲音,在此刻陰惻惻地響了起來。
幾乎是同時,原本還抱頭低鳴的池小亦立刻像受到了什麼她極爲懼憚的東西的驅使一般,慢慢地擡起頭來。當覆在她臉上的亂髮散開之後,許揚青看到了她那雙原本清澈若明湖的眼睛,居然變成了一種奇異而妖豔的紅色!
“不好!”那樣一雙眼睛讓許揚青心裡立刻閃過一個念頭,大驚失色之下,趕緊閃身要避開。
然而已經晚了,被池小亦的目光定定地盯過幾秒的右臂,已經像被烈火焚燒過一般,疼痛難忍。許揚青低頭一看,右肘往上一寸的地方居然赫然被燒了一個大洞,正在汩汩地往外冒血。
“火眼娃娃!”許揚青一邊在竹樓裡左閃右避,一邊忍不住脫口低呼,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所以,確認的憤怒幾乎沒有一絲間隙地緊隨而至,“田琮,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惡賊,你竟然把小師妹做成了火眼娃娃!”
“嘎嘎嘎~~~沒想到,你這小子居然連火眼娃娃這等白苗一族的古老巫術都知道!你老實交代,你許揚青揹着我,究竟還跟旁人學了多少東西?”田琮顯然對於自己的這個作品很是得意,以至於語氣裡的快意之情遠遠勝過見許揚青居然連這個都知道的憤恨之色,仰頭狂笑之後,甚至還忍不住向許揚青炫耀起他的製作工藝來,“嘎嘎嘎~~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次能夠把亦兒成功地做成火眼娃娃,真的是純屬意外——我不過是騙她吃下了幾顆我剛剛大功告成的長生不老丹藥而已,沒想到她竟然在服下之後,立刻狀若癲狂,狂躁之下,打翻了我的煉丹爐,爐火薰傷了她的眼睛。我見她的眼睛竟像是快要燒瞎了,便索性將一些蠱蟲種進了她的眼睛裡,噢,嘎嘎~~~忘記說了,亦兒眼睛裡的蠱蟲比起我種在你臉上的那些磷蟲,可要厲害地多啊,你晚上沒有太陽之時,尚可不戴面具-----”
“畜牲!”恨得咬牙切齒的許揚青,竟是再也顧不上避開身後緊追他不放的池小亦,一掠而至倚在門邊的田琮身邊,刀毫不猶豫地架在他的脖子上,怒喝道,“快將解藥交出來!”
“解藥?嘎嘎~~~”田琮看一眼咬牙強忍着背後被池小亦的紅鞭和火眼傷得血肉模糊,疼痛難忍的許揚青,冷笑道,“別說是解藥了,就算是我將她眼睛裡的蠱蟲再催出來,她的眼睛都會立刻失明,從此再也看不到一絲光亮——啊!有種你就再砍深一點啊,只要你敢殺了我,沒了我的召喚,我保證那些我種下的蠱蟲立刻會讓你的小師妹魂飛魄散,心智全失,再無迴旋的餘地!”
田琮的脖頸被許揚青手裡的刀劃過一道口子,卻在即將割斷他的頸動脈的時候,戛然而止。
背後許是已經被燒出了十幾個大洞,許揚青禁不住一陣頭暈目眩,手裡的刀漸漸滑下田琮的肩頭。
火眼娃娃者,必先用烈火焚薰眼睛至半瞎狀,種以白苗特豢的蠱蟲,加以七七四十九天的咒術封印,方可大功告成。此術甚毒,後之術法者當慎用之!
這是許揚青當年奉田琮之命,去苗疆誅殺巫蠱道的三當家那一次,無意間偶然所得的一卷殘本之上的文字,上面詳細地描述了火眼娃娃的製作方式。
也就是說,小師妹定是也受了那常人難以忍受的七七四十九天的封印之苦之後,才變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許揚青微微閉了閉眼睛,似乎是想將眼睛裡濃得化不開的痛楚消解掉半分,再睜開時,眼睛裡閃過一絲不忍,然後想也不想,回頭倒轉刀柄,平敲過心智全失,只知機械地鞭打他的池小亦的頭頂,池小亦應聲便倒。
許揚青看一眼終於安靜地躺在他的臂彎裡,像小時候那般,僅僅只是枕着他的臂彎熟睡過去的池小亦,眼裡的神色從溫柔漸漸變得憤怒,擡起頭望定了在他的刀下不敢輕舉妄動的田琮:“田琮,小師妹到底哪裡得罪了你,惹得你要這樣害她?她不過是個十七歲不到的孩子呀!”
“哼!你和她不過都是被我養大的白眼狼!若不是我,哪裡會有她池小亦,指不定早就被山裡的哪隻野狼叼去吃得乾乾淨淨了!”算準了許揚青絕對不敢殺他,田琮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依舊大喇喇地道,“她倒好,非但不紀我對她的大恩大德,反而還想要偷偷地來給你通風報信,你說,我還能留她嗎?”
“哼!天下的女人通通都是一些沒有良心的賤人,兩個池小亦都是如此!”
“當年,我待她多好呀,可是等到許宆那個小白臉一出現,她就翻臉不認人了,不顧我的苦苦相求,頭也不回地跟着那個許宆走了,貪慕虛榮的女人!我好恨哪,這麼多年,我沒有一天不在恨哪!”
“後來,我終於練成了流星刀法,在江湖之中揚名立萬。我以爲這下她總該回心轉意了吧,沒想到,她還是想也不想便拒絕了我!我沒有辦法,我心裡的仇恨沒有辦法消散,我只能拿她的兒子出氣。所以,我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在她兒子的臉上種下了一些我剛從苗疆帶回來的磷蟲,然後騙她說,我可以治好她兒子臉上古怪至極的病,她果然相信了我,將她和那個小白臉的兒子交給了我,並且同意讓他拜我爲師。”
“我本來是想要留着她兒子的命,慢慢地折磨他。能夠折磨她的兒子,我想我此生也應該沒有什麼遺憾了。沒想到,過了一年,我聽說她竟然又給那個小白臉生了一個兒子,你說,我生不生氣?我沒有辦法,只好破釜沉舟,買通了官府的幾個奸臣,害得他們許家被滿門抄斬-----我本來不想要她死的呀,我本來是要救她出來的呀,可是她居然說,田琮,你不要再做夢了,就算是死,我池小亦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喜歡上你的!我池小亦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田琮,你不要在那自作多情了!嗚嗚~~~他媽的,老子喜歡她都喜歡得快要發瘋了,她居然說她寧可死,也不要喜歡我!嗚嗚~~老子究竟做錯了什麼呀,老子甚至把一個撿回來的棄嬰都取了她的名字---嗚嗚~~~”
說到後來,田琮居然突然之間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像是終於說完了一個長長的噩夢一般,他委頓在地上,張着嘴,瞪着眼,仰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的空氣。右臂上的傷口,一滴滴地在往下滴血,他卻像絲毫感覺不到痛一樣,只是那樣呆呆地大口地貪婪地喘着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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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嘎~~你就帶她走吧,沒有我,你的小師妹一旦醒過來,便會立刻眼如刀絞,痛不欲生,然後她那雙漂亮的眼睛從此之後,便再也看不見這世上的任何東西了----嘎嘎嘎~~~”田琮在他身後瘋了似地狂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