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薛青川和佟侍天二人寡不敵衆被晏楚俘獲投入大牢之時,燕國大成皇帝發動的吞併六國的戰爭正式開始了,養精蓄銳了幾十年的燕國,一出手便勢如破竹,很快便讓六國中勢力最弱的韓國王上袒腹投降了。
接下來便是爲了一顆夜明珠早已爭得大傷元氣的趙魏兩國,拓跋宇似乎早就想好了整個戰略圖,一出手便必定是完美的勝利!一時之間,神州大地重新陷入一片連綿戰火之中,而受盡了四分五裂之苦的百姓,一邊對戰亂造成的流離失所頗有怨言,一邊卻也抱着某種慘淡的希冀靜靜地等待着,等待着明天的明天,是否一切都會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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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亳州城外的官道上,兩匹奔馳的駿馬在陽光下越過一片片黃色的油菜花田,這兩匹馬後面緊跟着的是燕國大成皇帝派出的五百驍勇善戰的騎兵。他們此行的目的便是受晏楚所託,來接應被困在亳州牢裡的薛青川。
“我不懂哎,爲什麼拓跋宇說我們此行只要來接一個人啊?”兩匹駿馬上的其中一人揚聲問旁邊並駕而騎的另一人,“許揚青,半年前,你不是告訴我說有兩個人被關在亳州大牢裡了嗎?”
“有一個,已經不需要再接他出來了---”馬上的許揚青,黑色的衣袂在風中飛揚,緊鎖的眉頭裡卻滿溢說不出的哀傷,溫柔地看一眼身旁的女子,淡淡一笑,“凝凝,你不會離開我的吧?”
“當然了!”一身白衣的桑宛凝,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清麗絕倫,向許揚青婉然一笑,忽然羞澀地低下了頭,低聲道,“我怎麼捨得離開你呢----”
許揚青看着這個美麗動人的女子,嘴角也不自覺地微微一彎,逸出了一抹笑容,心裡的感傷卻如官道兩旁的油菜花田一般,一波接一波,綿綿無盡。
這兩年,似乎格外地漫長,至少足夠讓很多本不該如此倉促發生的事情,一齊在這個春天到來之前,塵埃落定。
池小亦在沉沉地睡了一年三個月之後,終於還是因爲眼睛裡的蠱毒長時間得不到辦法驅逐,而最終在冬日的最後一天蠱毒入腦,永遠地埋在了宣家小院的後山。
而拓拔憶則早已在幾日前與拓跋宇成婚,做了大燕國的王后,這也是拓跋宇答應讓薛青川繼續回龍國當王上的唯一一個條件。而究竟拓跋宇迎娶她最深層次的原因是什麼,外人卻是不得而知了。
在拓拔憶大婚前,許揚青特意從前線回來參加她的冊封大典。兩人有過一次夜談。
拓跋宇的野心和手腕,在這次吞併六國的戰爭中顯露無疑,而他不顧拓拔憶的苦苦哀求,對龍國的毫不留情以及將被困在亳州大牢裡的薛青川置之不理的態度也令拓拔憶齒寒。
“拓拔憶,你真的想好了要嫁給這個人嗎?你真的愛他嗎?還是隻是爲了龍國,爲了薛青川?”看着似乎一夜之間長大的拓拔憶,許揚青心裡有淡淡的感傷,“有一點事實,我必須告訴你,拓跋宇絕對不會因爲你嫁給他,就會放過龍國!燕國要一統天下,臥榻之下,又豈能容他人酣睡?”
“可是,他答應了我會的!”拓拔憶固執地低聲道。
對於她的這個選擇,許揚青最後只能選擇沉默。
早在戟竹林的時候,許揚青就對那個爲了替宣回妙報仇而毒殺了夏騰的蔡慶說過,每個人都有他想要守護和付出的東西,旁人眼裡的對與錯的評判標準終究只是個人之見。就像他許揚青,如今替燕國作戰,與其餘六國爲敵,在旁人眼裡也許也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可是誰又知道他的心思?合已成爲大勢,唯今之計,不過是幫助順應時勢的燕國快點結束這場史無前例的大戰,讓天下重新恢復寧靜。
心存妄想,以爲挾持了一個前朝的夏三公主,便可復辟前朝的田琮,最終莫名其妙地死在了營帳裡,據說是被一個新近崛起的殺手組織暗殺的,那個組織的頭領叫婁一魂。他在成名前有個名字叫齊豌豆。
至於那枚傳說中藏有一把筆財富的定海神戒,卻也離奇地從此不知所蹤。許揚青回弱水山莊找過一次,卻一無所獲,索性也就不再去理會了。夏三公主在田琮被殺之後,被幾個前朝的遺臣救了出來,又重新回到了弱水山莊。池小亦過世的時候,原本在燕齊戰場上帶領燕軍作戰的許揚青回曾家莊奔喪,順便去看望了她。
說到那枚不知所蹤的定海神戒,夏西茜帶着看透世事後的安寧和淡然,輕撫着窗前的圍欄,靜靜地說:“其實,根本就沒有富可敵國的財富,一切都只是一個陰謀!”
“陰謀?”因爲池小亦的死而心灰意冷的許揚青,若不是因爲要來向這個定海神戒的主人做個交代,本來是沒有心思來走親訪友的,聞聽此言,驚疑交加,“不知夏姑娘何出此言?”
“小時候,皇爺爺很是寵愛我,經常將我置於膝上批閱奏摺,或是見他面見大臣。當日,皇爺爺命善金局打造這枚絕世僅有的定海神戒的時候,我也正好在。”夏西茜靜靜地望着天際的某一片浮雲,在說到皇爺爺這三個字的時候,有片刻的默然,苦笑一下,然後又不動聲色地接着道,“那個時候,夏朝的氣數已盡,本來是沒有任何理由再興師動衆地打造一枚那樣的寶戒。因而,朝野上下自然一片譁然。有一天,皇爺爺上朝回來之後,摸着我的腦袋說,素兒,人人都罵皇爺爺我死到臨頭了還要勞民傷財,他們哪裡懂得我的用心-----夏朝將滅,已是早晚的事,可是,誰也別以爲他能太太平平地將本王這江山坐穩了!哼,孤偏偏要留下一個大懸案,讓後人爲這子虛烏有的金山爭得頭破血流!”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什麼定海神戒裡蘊含了一個大秘密,誰若能破解了它,便可以得到富可敵國的金山,原來都是你爺爺設下的一個局?”許揚青瞬間便什麼都明白了。是了,曾經名動一時的夏王本來也不會是個會將江山拱手讓與異姓人的人,那枚定海神戒,便是他這世間留下的一杯毒醪,幾十年來果然騙得天下人頭破血流,就連薛青川不也正是因爲覬覦它,所以纔會輕易地便被彭祖騙出宮了麼?
噢,說到彭祖,當年,薛青川在被他逼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之時,曾經發過毒誓,咒他被火燒死,被水淹死。在燕國的軍隊與晏楚的戍城軍裡應外合攻進龍國宛城之後,有人在彭府放了一把大,彭府上下無一人逃出。那場大火燒得三天三夜,後來被一場暴雨澆滅,在燕國的軍隊攻進宛城前,先將馨寧太皇太后殘忍地殺害,懸首示衆的彭祖,先被火燒,後被雨澆,在水深火熱中喪命,也算得上是應驗了薛青川那一句毒咒。
傳言中是桑宛凝的母親的桑嬤嬤也在那一次被彭祖一起殺害,彭祖以爲用她便可以制掣在雲洲蠢蠢欲動的秦竇,卻不知真正能夠制掣秦竇的長公主墳前的白楊樹已經合抱粗了。
將池小亦下葬在宣家小院後的竹林裡時,桑宛凝一直陪在許揚青身邊。看着這個像是一夜間蒼老了十歲的男人,生生用十根手指挖出了一個墓穴,她的眼淚忽然就流了下來。雖然,她的失憶症顯然越來越嚴重,非但依舊什麼都記不起來,並且還在不斷地忘記現在,但是在那一刻,那個男人十根滴血的手指卻被她深深地烙進了腦海之中。
她在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微微聳動着,聽着他的嘴裡發出幼獸般的嗚咽聲良久之後,忽然衝上去,摟住了他的肩膀。許揚青在呆呆地被桑宛凝抱了許久之後,因爲哀慟而瑟縮的身體終於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反手將桑宛凝緊緊地摟進了懷裡,終於哭出了聲:“小師妹沒了-----嗚嗚~~~我的小師妹再也不會醒過來了,我走得時候還答應了她一定會替她找到辦法的,,可是我卻一走就走了這麼久----”
“你別自責了,池姑娘泉下有知,也會體諒你是爲了天下黎民少受些戰亂,不忍心撇下他們不管----”
在失去了自己最珍愛的女孩後,還好還有這樣一個美麗溫柔的女子陪在他身邊。而這個女子卻連自己是長公主和秦竇一段孽情後的結果這個最終的真相一無所知。有時候,忘記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如今,征戰六國的戰役終於已經告一段落了,不知是出於何種考慮,大成皇帝最終還是信守了對拓拔憶的承諾,雖然將龍國納入燕國的疆域,但是仍舊保留了薛青川的宣王稱號,並且允許他與自己見面時,不需行君臣跪拜之禮。並且答應了許揚青,在從亳州迎回薛青川之後,便帶着桑宛凝從此隱居山林的請求。
“許揚青,你快看!”許揚青正感慨萬千地想着這兩年裡的種種,忽然,身旁那個美麗的女子忽然指着路邊的花海,笑意盈盈地拍着手道,“好多的蝴蝶啊,春天來了呢!”
是啊,春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