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百姓們漸漸分開,露出些許通道。一羣滿臉怒意的百姓們擡着數十具覆蓋在白布的擔架來到了陳寧等人的面前將擔架放下。後面跟着許多受傷的百姓。
在大營門外的這些軍將們全都看的眼皮直跳,心中猛然就涌起了一陣不好的感覺。只是看一眼就知道那些蓋着白布的擔架上躺着的可都是死人啊!
原本打算沉默不語的李業的臉上當即就變了顏色。他是讓手下兒郎們去籌措糧秣沒錯,可是他可沒有說可以去殺人啊!
再說了,就算是有了什麼衝突,失手誤傷了幾條性命也就罷了。可是眼前着上百具的擔架怎麼解釋?你們再失手能傷得了這麼多條性命?
“這次麻煩大了。”陳寧此刻面如鍋底,漆黑一片。嘴脣微微顫抖,已經是被氣的說不出話來。
這裡可不是邊境戰場!這裡可是皇宋的腹心之地!自己這些人都是皇宋的軍隊,面前的百姓們都是皇宋的百姓!這裡可不是能夠打草谷的邊界!
“諸位大人,本官這廂有禮了!”一名幾縷飄逸鬍鬚,身穿宋國官服,面容白淨,雙目有神,但是臉色卻極其難看的中年官元上前對着面前的這些軍將們拱了拱手,冷聲說道。
“這位大人,不知來此何事?軍營重地......”陳寧的場面話還未說完就被這位官元用一聲重重的冷哼給打斷了。
“諸位大人,你們自己都幹了些什麼好事,難道還要本官多說些什麼嗎?!”看身上的官袍,這位官元應當是本縣的縣令。雖然陳寧等人在品級上要比他高的多,但是宋朝文貴武賤,文官們對於武將有一種天生的優越感。因此這位縣令說的話也是毫不客氣。
陳寧等人微微皺眉,但是他們自知理虧,只得好言相勸。
“本官乃本縣縣令趙感,汝等縱容麾下兵卒搶掠民財。殺傷人命,眼中可還有王法了!”趙感滿腔憤怒的伸出手指着陳寧等人的鼻子大聲喝罵。
“趙大人,此事想必是有着什麼誤會。”陳寧努力擠出一個笑臉,說道。他是這支部隊名義上的統領。這個時候只能由他出面來抗黑鍋。
“誤會?”趙感冷哼一聲,臉上神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猛的一甩手,大步來到在地上排的滿滿當當的擔架前面,走到最邊上的一具擔架旁邊,一把掀開了白布。
伸手指着擔架上面那名雙目圓睜,嘴角掛着暗紅色的鮮血,全身赤果,身上滿是傷痕的女孩屍首。滿腔悲憤的怒聲吼道“這是誤會?!你們的人搶東西也就算了,還要強暴女人!在被阻攔的時候還要殺人全家!這還不夠,還要在村子裡面屠村!金賊都沒有你們可惡!!!”
“哇~~~~”人羣之中的女人們當即就開始嚎啕大哭起來。給這個帶着淒涼感覺的場景染上了一層悲憤哀傷的色彩。
趙感發了瘋一般瘋狂的掀着白布。將一具具的屍首全都袒露在了陳寧等人的面前。
“這,這......”陳寧看着面前的這些屍首,原本黝黑的面孔上面詭異的顯露出了慘白之色。嘴角已然被氣的微微發顫,雙目圓睜的幾乎要睜裂眼眶。顫抖着手指向一旁的李業,被氣的幾乎就要說不出話來。
軍營之中的人沒有成家的時候常年見不到女人。外出作戰的時候發生這種事情也並不罕見。
只是,這裡可是皇宋的國土,這些可都是皇宋的百姓啊!最重要的是,此刻已經被人找上門來!事情鬧大了!
陳寧直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好不容易纔緩過勁來,指着一旁同樣臉色蒼白的李業,怒聲低吼道“誰幹的?還不快去抓過來!!!”
大營外面嚎哭遍地。數千百姓圍在那裡。大營之中的軍士們當然能夠看到。此刻,無數的軍士們圍在柵欄附近看着,目光呆滯,神情萎靡。有不少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他們畢竟還是大宋的軍隊,他們還是人!此刻看到這種場景,知道了自己嘴裡的糧食是怎麼來的。但凡是心中還有些良知的,怎麼可能還吃的下去!
李業也沒有想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艱難的吞了口唾沫,身形有些發顫的返身回去找帶隊去籌集糧秣的軍將去了。
大營外面哀嚎遍野,大營裡面也同樣不好受。都是皇宋的百姓。出了這種事情,軍士們心中也很愧疚。外面地上躺着上百具屍首,其中被折磨而死的女子就有十餘人!
看着眼前的悲慘場景,耳邊聽着那淒厲哀嚎之聲,軍士們再也吃不下去飯了!
“嘿!!!”一名晉寧軍的軍士突然怒吼一聲,伸手從懷中掏出了原本準備收藏起來,帶回家的時候去給孩子們吃的巧克力,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陳寧仰起頭,閉上眼睛。他沒想到原本只是去籌措一些糧秣而已,怎麼會弄出這種事情?一旦把事情鬧大,劫掠地方、殺傷百姓這種事情被捅到了朝廷那裡。那他這個名義上的主將可就得擔下重責了!
大營外面哭,大營裡面看。
落日的餘暉照耀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所有人都被遠處天邊的似血殘陽拉出長長的身影。帶着一種難言形容的氣息。
過了一會,匆匆趕回大營門口處的李業臉色蒼白的來到陳寧的身旁。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他的身上。
“誰幹的!?”陳寧強壓着怒火,側頭看着他,咬着牙低聲吼道。
“......”李業神色慌張,目光閃躲不定,微微低着頭,好似有什麼難言之隱一般。
“嗯?”陳寧心中一緊,看李業這個樣子,事情好像不是交出兇手就能擺平的那麼簡單!
“究竟是怎麼了?有事你說事啊!”陳寧已經開始急眼了。那麼多人都在看着呢!
“呼~~~”李業咬了咬牙,擡起頭看向陳寧,重重的吐出口濁氣,沉聲說道“是李成。”
“嘶~~~”陳寧一聽,當即就有一種捂腦袋的感覺。
李成,今年三十歲,永興軍路人士,鳳翔軍馬軍副都虞候。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李成是鳳翔軍現任軍都指揮使,也就是面前的這個李業的親弟弟!
李業之前還有倆個弟弟,但是都是早夭。李成是他父親在五十餘歲之時得的小兒子,寶貝的緊。
李業的父親在臨死之前就囑咐過李業一定要好好照顧好自己的弟弟,務必不能讓他受了委屈。
一個比自己要小上二十歲的弟弟要怎麼照顧?李業身爲將領,軍務繁忙,平日裡常年不在家。
而李成的輩分又大,在家裡誰都管不了他。年紀輕輕的時候就在長安城裡面橫行霸道。眠花宿柳,強搶民女這種事情他可沒少做。年少之時就是長安城裡面有名的惡霸。
等李業回家之後聽說了這些事情,心感這樣下去可不行,就將這個弟弟帶到了軍隊之中做了個偏校,留在自己的身邊照看。原本就是武將世家,這種事情並不算什麼。
進了軍隊之後,李成的性子果然好轉了?...
許多。在成家之後更是很少再做以前的那些個齷蹉事情。這也讓李業感覺自己的弟弟還是可造之材。
等到小種相公在殺熊嶺上兵敗身亡之後。作爲鳳翔軍留守部統領的李業就順理成章的當上了鳳翔軍的指揮使。而他的弟弟也自然水漲船高,成了副都虞候。
今天白天外出籌措糧秣的軍馬就是由李成親自率領的。他在洗劫一個村子的時候,發現有一名村姑頗有幾分姿色。長時間在外作戰得不到發泄,一直遊走在生與死之間的巨大壓力讓李成當即就固態萌發。
李成想要強.爆那名村姑。但是那名村姑不願相從,奮死抵抗,還抓花了他的臉。
長期的作戰讓李成對於世俗的束縛已經有些漠視。再加上他的本性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心中的惡念當即就爆發了。
在虐.殺了那名村姑之後,那村姑的家裡人當即就紅了眼睛,揮舞着鋤頭就要和他拼命。普通農民怎麼可能會是全副武裝的軍人的對手?臉上被抓的還在流血的李成既然開了殺戒,自然不會再介意多殺幾個。
心中惡念沒有得到釋放的李成很快就帶着手下在村子裡面肆虐起來。劫掠民財,奸銀婦女。膽敢反抗的全都殺掉!
主將都帶頭了,那些跟隨着李成的軍士們哪裡還會客氣?轉眼之間,這座原本還算是安靜祥和的小村子就變成了人間煉獄!
不僅僅是這座村子。周邊許多座村莊都受到了公開劫掠,到最甚至就連欠條都懶的給,直接就是開搶。敢於反抗的,不是被打就是被殺!
那些從常勝軍那邊歡天喜地領來吃食回家的百姓們哪裡想過會遇上這種事情?糧食,財帛,各種生活物資,就連常勝軍發放給孩子們的巧克力糖都被搶走了!
一時之間,附近方圓數十里地之內到處都是一片哀鴻遍野。人在沒有控制的環境之中釋放出來的惡意是非常恐怖的。肆意奪取他人性命,劫掠民財。這些鳳翔軍們做的事情和那些野獸一般的女真人有什麼不一樣?!
等到這些劫掠的軍士們心滿意足的離開之後。悲憤莫名的百姓們就擡着屍首找上了當地官府。
這就是陳寧和李業等人在大營門外看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