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戰擊滅十萬建虜的新軍?!”鄭森的雙眼猛然間迸射出莫名的神采,不敢置信般的出聲驚呼。
“是。”鄭鴻逵重重的點了點頭。“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咱們鄭家在天津衛的人給我送了信,說是在天津衛的外海上出現一支龐大的艦隊。我一開始還不相信,但是等到親眼看到之後,我已經無話可說了。或許無所不能的國師真的是天神下凡也說不定。”
“二叔,我想看看船。”鄭森面色平靜的說道。但是微微攥起的雙手,閃動的目光,帶着絲絲顫抖的聲音都表達出了他此刻的內心絕對不是如同表面上那樣平靜!
鄭鴻逵面現爲難之色,微微搖頭說道“現在整個港口附近都被封了。就連山也上不去。你來的時候也看到了,港口這邊都建了高牆。想看船......”鄭鴻逵微微沉吟片刻之後,突然眼睛一亮,好似想起了什麼一般的出聲說道“對了!他們有艘大船好像是底倉漏水,進了船塢去維修。離着那個船塢不遠有一座酒樓,上了樓頂就能越過高牆看到。你要是真的想看的話,現在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當鄭森藉着夜色從酒樓的樓頂上看到了在燈火通明的船塢之中接受修補的朱雀號之後。和鄭鴻逵擔憂他會被嚇到的顧慮恰恰相反,鄭森的臉上非但沒有任何沉重的表情,反倒是顯出了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二叔,我要回去了。”鄭森在證實了鄭鴻逵給出的情報之後,並沒有多做停留,第二天一早就向鄭鴻逵告辭準備返回福建。
“和你父親好好說一說,之前朝廷的水師不行,咱們鄭家才得以橫行大海。可是現在朝廷已經開始重視海上了,就連如此恐怖的艦隊都不聲不響的建好了。要是還想着壟斷海外的生意,繼續和往日裡那樣不將朝廷放在眼中。那可就真的是要出事情了。”鄭鴻逵緊鎖着眉頭,憂心忡忡的訴說着自己的擔憂。
鄭森微微一愣。隨即苦笑出聲“二叔。父親的脾氣您還能不知道?別說我了,誰說的話他老人家能夠聽的進去?早些年在海上打垮了那麼多的對手。現在父親已經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了。”
“唉~~~”鄭鴻逵長嘆口氣,轉頭看向遠處的海港方向,神色複雜的重重拍了一下手。“這可是新軍啊!一戰就擊滅了十萬建虜的新軍!咱們鄭家難道還能比那些橫行絕域的建虜更強不成?!要是朝廷真的要讓咱們交出海上權益,就憑那些個小船,怎麼去和這些怪物對抗?!大哥他,大哥他......唉!”
鄭芝龍從一介通事起家。在海上與數不清的強大對手交戰。踏着無數人的屍首和沉沒的戰艦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這個位置上。內心早已經極爲自負。想讓他不付出任何代價的白白交出打拼多年才搶來的海上權益,談何容易!
可是,鄭鴻逵和鄭森此刻已經初步瞭解了這支強大艦隊的實力。心裡明白以鄭家的力量和這支突然出現的大明水師作對,那完全就是在用雞蛋去碰石頭。最終的下場就是將這些年積攢出來的一切全都賠的一乾二淨!
“二叔。”沉默片刻之後,鄭森突然擡起頭看向鄭鴻逵,目光之中閃過一抹決絕之意。沉聲說道“如果是爲了鄭家能夠延續下去,二叔會幫我嗎?”
“嗯?!你想做什麼?!”鄭鴻逵活了這麼多年,那眼力多好?鄭森的話當即就讓他警覺起來。“你可千萬別做傻事!朝廷現在還沒有定論,並不一定就是針對咱們鄭家的。我現在就回京師去活動,無論是花多少銀子,都要拜見國師一次。你可千萬別亂來!”
“呵。”鄭森輕笑一聲,神色複雜的看向鄭鴻逵。低聲說道“二叔。現在外海上除了咱們鄭家還能有誰算的上是對手的?朝廷總不會是讓這支艦隊去炮擊大員吧?要是去南洋的話,有咱們鄭家在背後看着,誰能放心?那位國師大人,必然是要先將咱們鄭家的威脅清除掉的。”
“這......”雖然心裡明白,但是鄭鴻逵的心中卻依然還是抱着萬一的僥倖。目光復雜的看向鄭森,低聲說道“我先回京師去試一試。要是真的如你所述,那我必然親自回福建勸說你父親。要是大哥真的要一意孤行的話......”鄭鴻逵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不過鄭森已經心中瞭然。微微頓首。行禮之後就匆匆離開。
鄭鴻逵轉身來到港口附近,滿心豔羨的目光越過高牆看向那連綿成羣,高聳入雲的高大桅杆。心中百味摻雜。
在強大的國家力量面前,單個家族的實力真心是不值一提!看似風光無限,在整個中國海上說一不二的鄭家,在真正面對整個帝國強大力量的時候,完全就渺小的猶如一顆砂礫一般!
鄭森帶回福建的情報在整個鄭氏集團內部掀起了軒然大波!對於這些常年在海上討生活的人來說。一支強大到讓人無能爲力的艦隊意味着什麼,沒有人會不知道!
“這都是哪裡來的?弗朗機人都沒有如此之大的戰船!”鄭芝龍狠狠的抖着手中的畫紙,微微顫抖着的嘴脣和蒼白之中帶着一絲紅暈的面色顯示出他此刻的心情正處於極度震驚於惶恐之中。
“哪裡來的不知道。不過他們現在就在膠州!隨時都有可能南下。”鄭森的話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參與會議的鄭氏集團核心成員們全都惶恐起來。在茫茫大海之上。再也沒有什麼能夠比強大的戰船更加重要的了。這樣的一支艦隊,就算是鄭家傾其所有也不可能是其對手!
“好了!”關鍵時刻,一身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的鄭芝龍強行壓制住心中的恐懼,發揮出自己梟雄的本色。厲聲喝道“都別喊了!咱們從開始吃這碗飯以來,遇上過多少強敵?那一次不是歷經生死?還不是將他們全都給扔進海里餵魚去了?要是朝廷真的想要對咱們動手,那就打!海戰不比陸戰,咱們也不是建虜!”
鄭森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果然和他想的一樣。今時今日的地位和財富已經讓鄭芝龍失去了基本的判斷能力。他還生活在往日裡的輝煌之中。完全不會明白自己將要面對的可不再是劉老香那種海匪,而是一整個龐大的帝國!
別的事情都不提,不要忘了鄭家的人和宅院田地什麼的全都是在陸地上!一旦真的和大明朝廷翻臉動手,那這些東西頃刻之間就會全部失去。就算是帶着船隊出海又能去哪裡?這麼多人要吃穿用度的,又要從哪裡去獲得補給?
最重要的一點是,鄭家能夠有今日的輝煌。並不是因爲麾下的船隊有多麼的強大。而是因爲他們壟斷了大明對外的海上貿易!每年都能通過海上貿易賺取無數的銀子!正是因爲有了大量的錢財,纔會有那麼多的人聚攏在鄭家的旗下,願意爲了鄭家去赴湯蹈火!
可是一旦和朝廷翻臉,你和誰做生意去?又有誰還敢和你做生意!沒有了生意就沒有了銀子,沒有了銀子又有多少人還會去爲鄭家賣命?!
心思縝密的鄭森已經猜測到鄭芝龍的想法,不外乎就是藉助弗朗機人的力量來和大明對抗。要是真的落敗了的話,大不了逃到扶桑去!憑藉着鄭家在扶桑的力量和錢財,做一個大富豪還是沒有問題的。
對於鄭芝龍的這種想法,鄭森完全是不屑一顧的。世間上的事情都是在不停變化的。先不說鄭家要付出什麼代價才能讓那些弗朗機人出手幫忙和大明對抗。單單只是聯合弗朗機人與大明作對就已經徹底堵死了鄭家的後路!聯合外人與大明作戰?鄭家千年萬年都別想翻身!
而且如果戰敗,逃到扶桑去就能躲一輩子了?朝廷可是有着艦隊的!艦隊要是開到扶桑去的話,難道幕府將軍還會爲了已經失勢的鄭家和大明對抗不成?到時候必然是一個全家都被抓去京師,被棄屍在菜市口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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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鄭芝龍在那裡拼命的煽動着那些完全沒有頭腦的傻瓜們的熱情,試圖激起他們求勝的慾望。什麼打敗朝廷之後再受招安,人人都能加官進爵,還能搶到那些鉅艦!從此之後鄭家無敵於天下什麼什麼的廢話!
沒錯,鄭森此刻就是覺得自己父親說的都是廢話!要是真的和朝廷徹底撕破了臉,那會是什麼樣的下場?失去了陸地供應的鄭家會越打越弱。而有着一整個帝國支持的大明水師哪怕是全軍覆沒了也無所謂。他們可以一次弄出來這麼多的戰艦,那就可以第二次再來一支強大的艦隊!至於人,在海上討生活的人猶如過江之鯽,根本就是數不勝數。
朝廷和建虜們打生打死了這麼多年。爲了對抗建虜甚至冒着激起天下民變的巨大風險強行徵收鉅額遼餉!硬生生的把建虜給磨死了!哪怕建虜們多次想要議和,甚至都已經打到京師城下了朝廷都沒有答應!又怎麼可能會輕易對背叛了的鄭家再次招安?說不定到時候就會再來一個剿滅海匪的海餉!
鄭家哪裡能夠和建虜相比較?失去了陸地的支持,他們就連維修船隻都得去安南才行!可是安南是大明的屬國,鄭家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