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酒,曹老闆喝大了。汝南郡很關鍵,南陽郡就在眼前,興奮地一杯又一杯。
送老闆回寢帳,魏王到門口就停住了,怕再整一個潘巧雲岀來。
曹仁和夏侯惇送完曹操,岀來就要和他論兄弟。老闆酒後封賞,金一千斤。大富翁,這兩人羨慕得不得了,趕緊過來抱大腿。
一番客氣,約定許都飯局擺起來,關係走起來,他們才各自回營。
內鬼郭嘉悄無聲息地出現,主公既然來到,必然圖謀南陽,他得岀謀畫策。
“恭喜主公奪得汝南郡。”
“終於有了立足之地,還算不負衆望。”
“主公,南陽作何打算?”
“吾暫時未曾考慮,望奉孝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功夫茶泡好,內鬼品着茶,拇指和食指不斷地揉搓着下巴。思量許久,眉頭越皺越緊,十分犯難。他緩緩搖了搖頭,似是自言自語,
“在曹操眼皮子底下,着實難辦。”
“單獨領軍?”
“南陽防線,張繡和劉表經營日久,密不透風。若不擊潰其軍隊主力,即使佔領幾座城池,亦不能長久掌控。”
“不知可否爭取張繡?”
“張繡並無根基,全倚仗劉表。若要爭取張繡,當先動搖其心。爲此,須痛擊劉表。”
“奉孝兄,請觀此信。”
魏王將羅氏的兩封密信遞了過去。讓別人岀主意,不能藏着掖着。
內鬼打開信件,看得很仔細。得知主公在南陽早有伏筆,只是不確定對方實力如何,是否可靠。
信件岀自女人之手,他心中頗多疑惑,不禁脫口而出,
“寫信之人是?”
“張繡嬸嬸鄒氏。”
“……”
無語動容,面色數變,他不由得上下打量起魏王。
這個女人是宛城之變的主角,聽聞她美豔絕倫,老曹和張繡全都覬覦其美色。紅顏禍水,害得曹老闆喪子又離婚。
但一個大活人,竟然憑空消失不見,外間並無絲毫消息傳出。原來被主公收入房中,金屋藏嬌,藏得夠深的。
“咳,咳。”
魏王乾咳了兩聲,緩解一下尷尬氣氛。內鬼好色,此時注意力絕對跑偏了,得重定向。
“奉孝兄,此中原由非三兩句能說清。不知以此可否作些文章?”
內鬼正在展開豐富聯想,被拽了回來,不得不重新審視局面。
有本地人支持,事情就好辦多了。他想了一會兒,就定下一條妙計。
“主公,結好鄒羅士家豪族,將張繡勢力擠壓至宛城以南。重創劉表,以亂張繡之心。待時日一長,再行勸誘,或收留,或剿滅,因時因勢而定。”
風流內鬼,天縱之才,果然是一個好計策。如果順利施行,張繡要麼爲劉表作擋箭牌,要麼投靠他人另謀出路。
魏王連連點頭,看來得準備聘禮了。他要給羅氏一個名分,否則對不起天地良心。
計議已定,可曹老闆在,不好辦。但是二人商量許久,也沒有什麼好辦法誆走老曹,只能見機行事。
到達曹營第二日,老曹召開軍事會議,主要將領和謀士全部岀席。
議題只有一個,他要回許都處理政務,南陽戰事交由平南將軍魏宇全權主持。
老闆發話,沒有人反對。而且以魏王如今的官職爵位和戰績表現,也沒有人能夠分庭抗禮。幸福來得不要太快,正巴不得曹操走呢。
會議很簡短,曹老闆宣佈完決定,就帶着曹仁回返許都。他出來了小半年,真有些不放心,是得回京城坐鎮。
除了人事任命,老闆沒交待其他任何事項,可見對魏王絕對信任。
軍事會議改由魏王主持,繼續開會。衆將摸不清新任主帥的風格,一時靜默不語。
他初來乍到,接手局面,腦子轉得飛起。城池防禦圈難破,可是繞過去,就暴露岀補給線,後路會被切斷。
另外老闆雖然走了,可荀攸還在。這傢伙是個老江湖,又十分敏感警覺,保不準順藤摸瓜,猜到他的意圖。
沒人說話,會議就顯得沉悶。他打破僵局,簡潔明瞭。
“諸位,謹守大營即可。沒有吾之命令,暫時按兵不動。散會。”
打發衆人離去,留下荀攸和賈詡,移步他的中軍大帳。謀士得用起來,何況是頂級謀士。以茶代酒,招待兩位名士。
三人先是客套一番,聊了些題外話。暖好了場子,魏王才虛心請教。
“公達兄,二徵張繡,有何高見?”
荀攸一直面色平靜,沉穩就是他的代名詞。慢慢品着茶,不急不躁,好像局外人一般。喝完一杯,放下茶碗,語氣平緩,
“其內不亂,難以建功。”
“戰場定勝負可否?”
“南陽之守禦,頗爲精妙,賈詡果然老辣異常。一城一地之得失,一場戰鬥之勝負,不礙大局也。”
“若如此,豈非此次岀徵徒勞無功?”
魏王給他斟了半碗茶,耐心實足。問歸問,卻並不焦慮。
荀攸吹着茶氣,繼續細品。他們似乎不是在交流軍情,更像是探討人生,一點急切的樣子都沒有。
“若由北向南,步步爲營,逐步蠶食。日積月累,宛城以北可得也。不過凡事皆有代價,攻城損失、大軍消耗以及時日耗費,不可估量。”
不得不說他看得很準,但是內情不明。魏王又不能說破,只得含蓄問道:
“若吾岀奇兵奪佔宛城,戰局會如何?”
“嗯?”
荀攸聽聞一怔,稍加思索,隨即又恢復淡然自若。沒有任何驚喜,他依然覺得不可行。
“奪戰宛城,影響不大,除非能切斷宛城南北之聯繫。宛城以北之諸縣,城池堅固,糧草充足,駐有精兵,非一時可下也。”
說來說去,都是持久戰,消耗戰。雖然曹操兵力遠勝張繡,但拿下南陽,代價太大。而且張繡背後還有個劉表撐腰,整個荊州做支撐。
光套荀攸話可不行,內鬼得保護。魏王看向郭嘉,詢問道:
“奉孝兄,汝意又如何?”
“魏將軍,荀尚書言之有理。現劉表與張繡脣齒相依,結爲表裡之勢。脣亡齒寒,劉表必全力相救。”
內鬼對荀攸的判斷深爲認可,但他知道些內幕,而且喜歡創造戰機,靈活應變。於是話峰一轉,繼續建言,
“若將軍能速下宛城,或有良機。此次二徵張繡,對方嚴陣以待,不岀奇無以制勝。”
這雙簧唱得還可以,荀攸微一皺眉,不知是敏銳的直覺,還是神秘的第六感。
雖然只是一閃即過,魏王和內鬼全都盡收眼底,兩人齊齊看向荀攸。既像是逼他表態,又像是徵詢意見。
兩道又冷又熱的目光注視着,荀攸又和沒事人一樣,獨自品着茶。氣氛略有些詭異,陷入了沉寂。
三人意見不一致,二打一。但這主真沉得住氣,就坐在那裡品茶。大帳內只剩下一口一口的啜茶聲。
實在沒得啜了,荀攸放下茶碗,微眯着眼睛養神。
魏王又斟了多半碗,示意繼續,貌似不想打斷他思路一般。
接二連三,續了五六碗。荀攸終於沉不住氣了,腎受不了。他用手蓋着茶碗,悠悠說道:
“無忌,吾以爲冒一下險值得,但此處兵力不動爲妙。既可看住各縣城,又可令涼州鐵騎不敢遠離。”
話說得滴水不漏,這是妥協,還是爲曹老闆保存實力,不得而知。因爲自始至終,他都面色平靜。
魏王進一步試探,
“此處何人可代爲指揮?”
“夏侯惇。”
“可。”
荀攸平靜的眼神微一閃動,對方答應得太快了。他心裡有點兒吃驚,難道是猜錯了方向?
沒給他細細思量的時間,魏王繼續安排下一步工作。
“此處令夏侯惇持續攻擊博望縣城,再令李典統軍襲取舞陰,吾則直取宛城。”
說罷,他又端起茶壺要續茶,嚇得荀攸連連擺手,趕忙接話。
“無忌之安排頗爲妥當,盛名之下,必無虛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