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到,謝七刀。他捧着笑臉,擡着重禮,還跟着一個花轎。
謝家在本地也有些勢力,魏王在許家境遇,早打聽得一清二楚。他眼看二者又是聯姻,又是結爲異姓兄弟。那一天一夜的恐懼陰影就在心中急劇擴散。生怕魏王一揮手,將謝家給滅了。
魏王來者不拒,讓進中軍大帳。謝家爲求自保,豁出去了。謝七刀不僅備置厚禮,還把小姨子給擡了過來。
一進大帳,謝七刀就認罪,直接稱呼魏王爲主公。
“主公,謝七刀知罪。願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作人。”
魏王並不吃這一套,起身斥責,
“謝七刀,汝好歹爲一豪強,奈何作山賊草寇,爲禍鄉里?”
“主公,吾已知錯,今後再不敢爲非作歹。”
謝七刀心想你家住海邊啊,管得那麼寬。可形勢比人強,他不停作揖扣首,旦言再也不敢。
魏王壓根兒不信,叫人直接綁起來,欲借其頭顱一用。
謝七刀一看傻眼,立馬慌了,這是主動上門送人頭。他乾瞪眼着急,金黃頭髮亂舞,鋼須直顫。卻被綁了個結結實實,只能任人宰割。
這主究竟從哪來的,戰力這麼高,還這麼有正義感。思忖良久,謝七刀跪下,慨然道:
“主公,謝某過往,實屬無奈。今已知罪,願乞一命,苟活於世,以報主公警世之言。若罪無可恕,死則死矣,望主公念吾悔悟,保全謝家一族。”
說罷,三叩首。他昂然站起,視死如歸。
果然是條漢子,骨頭不軟,爲全宗族,犧牲自己,大局觀說得過去。
魏王沉思許久,本來真想趁機除掉這個禍害,因爲他不喜歡黑社會。現在反倒覺得他有些草莽英雄氣概,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偏見。
亂世,亂世,爲求生存,刀口舔血。光是這份??氣,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汝既悔過,既往不咎。暫留汝項上人頭,且在帳前效力。日後有功,必有嘉獎。封侯拜爵,亦未嘗不可期也。汝先回族,整頓兵馬,三日後來會。汝之宗族,須行正道,但有所需,吾可成全。”
這是魏王給他的考驗。魏王想着,先不殺他,還放他回去。如若誠心,必來投。如若欺心,必不敢來。屆時是剿是逐,再作打算。
謝七刀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回到了卸居嶺。他內心雖驚,卻不亂。草莽人士往往果斷異常,回去後即清點兵卒,總計三百多人。按照約定,三日後,他帶上所有人到達營門外。
魏王看謝七刀是個守信之人,以禮相待。大擺宴席以示嘉獎。席間多有詢問,謝七刀有問必答,無所隱瞞。
許家臺混戰,謝家是元氣大傷。尤其被魏王箭雨洗了一波,損失慘重。此次合兵,他把族中能戰之人全部帶來,可見這人真不一般。一旦做岀決定,絕不回頭。
謝家本以開山販售石料爲生,族人都擅長物理爆破,有把子力氣。要不是糧食短缺,也不至於走上山賊的道路。而如今眼前擺着一條星光大道,他要壓上全部身家搏一搏。
魏王不禁動容,經過商議,只留下二百人。其餘人等,遣返回族,贈送大量糧草以及金銀。謝七刀非常感動,更加覺得跟對了人,他的選擇沒錯。
魏王遣人去請許褚,他要在營中設宴,化解兩家干戈。
不多時,許褚來到,還帶着幾罈好酒。進入中軍大帳,許褚的笑容漸漸僵硬。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謝七刀忙上前一揖到地,“仲康兄,小弟魯莽。今蒙主公指引明路,已改過自新,帳前效犬馬之勞。過往恩怨,多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一二。”
信息量有點大,許褚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要發作,畢竟許家傷亡了太多人。但是聽到謝七刀已認魏王爲主公,他不敢亂來。
“生逢亂世,身不由己。且向前看,共圖大業。歷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今謝氏重回祖業,還望仲康賢弟多爲照顧。”
魏王打圓場。人家從良了,不當山賊了,還打什麼打。
許禇有些惱火,發不岀去。於是他手提一罈酒,對着謝七刀說,“滿飲此壇,就此作罷,化干戈爲玉帛。”
謝七刀不愧是江湖人士,自然爽快豪氣。他壓根兒不廢話,接過來那壇酒,“咚咚咚”,一口氣幹掉。
“好酒量,來人,擡下去。”
喝得太急,謝七刀直接醉倒。魏王和許禇二人哈哈大笑。
許謝兩家和解,是雙贏的選擇。許褚經此一役,已然明白,亂世必須奮起。否則說不定哪個諸侯大軍路過,順帶一擡手,就把他滅了。
許禇要出去闖天下,老家邊上有個賊窩,他也放不下心。
而謝七刀跟着魏王混,以他的劣跡斑斑,人一旦離開,老窩鐵定被端。
接下來幾天,許謝兩家互相設宴,大喝了幾場酒。自此不僅仇怨解開,還成立了攻守同盟。
漢代就這點真的沒得說。雙方火併再激烈,只要當領導的一句話,又可以好得穿一條褲子。
卸居嶺,卸居嶺。魏王不停琢磨,有了一個好算計。立即把謝七刀召進來商談,其實就是命令。
他要成立一個工程大隊,由三十六名擅長開山裂石的工匠組成。任命謝七刀爲隊長,命爲卸嶺居士,編入黑夜義從。其餘謝家人,混編進大部隊。
新四人組人已聚齊,華佗、魏浩、李發和謝七安。魏王有事就與他們商議,並未將謝七安當作外人。
謝七安忠誠度直線拉滿,隱隱感覺到他賭對了。當然,挖墳掘墓是不會讓他知道的。
既然主公和許褚結爲了異姓兄弟,那麼挖墳掘墓是否還要繼續。在許家臺駐紮的日子裡,魏浩和李發試探着問魏王,
“主公,地下之物?”
“挖,挖,挖。”
魏王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不管他是誰,不管他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只要見到墓地,一挖到底。
軍隊訓練從未停止,種樹工程一直在持續。在許家臺耽擱了將近二十多天,許褚夫人日漸恢復。
魏王啓程拜別,許禇相送十餘里。喝酒喝岀來的感情,他有些不捨得,但是得奔前程。
“賢弟,來日方長,後會有期。”
“大哥,多多保重。許都再見。”
“再見許都。”
最後二人灑淚而別。魏家軍浩浩蕩蕩,向着許都進發。
魏王在這裡簡直大豐收。他收了個弟弟,收了個小弟,收割了一批寶貝,安排了三門親事。
謝七安小姨子,不能便宜了外人,許配給了華神醫。一直不近女色的華佗,難得沒有抗拒。或許墓地之行,他悟到了什麼。
日常挖寶大隊繼續保持原有節奏,向着許都緩緩行進。
這一日到達了臨穎。漢之穎川多名士,碼頭太多,拜不起。於是魏王取道鄉間,挖到寶貝纔是硬道理。
臨時營地,魏家軍正在休息。忽然斥侯急急來報,有一支人馬正尾隨而來,離營十里左右。全是騎兵,約有五六百人。
難道說所作所爲有人發覺,他被盯上了,想要黑吃黑?魏王來不及多想,下令全員戒備,緊守營寨。對付騎兵,在野外是天然劣勢,只得依靠營壘。
斥侯不停地報信,讓魏王很欣慰。單論崗位職責和職業操守,不比他的精銳步兵差。
約莫半個鍾,天邊盡頭揚起滾滾沙塵,一支騎兵從遠處疾馳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