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騙你?”凌雄健驚訝地望着可兒,“怎麼說?”

“你!對,就是你!”

可兒氣惱地轉過身,重新踱起步子,不敢再擡眼看他。她害怕一旦接觸到那雙泛着藍光的眼睛會讓她沒有膽量發泄怨氣。可是,當她一轉身,卻正撞上凌雄健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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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雄健就貼身站在她的後面,低垂着頭望着她,那凌亂的短髮幾乎飄拂到她的面頰上。

“如果我說,我沒有聽懂你在說什麼,你介意嗎?”

他的眉毛幾乎飛入髮際,那溫和的語氣卻掩飾不住眼神的凌厲。

可兒警惕地後退一步。凌雄健則緊逼上一步。

“如果你是男人,只爲了你說我是騙子這一點,我就會把你刺個穿心過。你信嗎?”

她信。可兒偷偷地嚥了一口口水,轉身避開他的鋒芒。

“我……”她揮揮手,“……可能有些用詞不當。不應該用‘騙’,正確的詞應該是‘操縱’。你在操縱我!”

她又開始在梳妝檯前來回走動。她害怕只要一站住,就會有違柳婆婆的教導,變得像個叉腰潑婦。

“你……”她的臉上透出激動的紅暈,“……你……你用不公平的手法操縱我!”

操縱?凌雄健不認爲這個“罪名”比騙好到哪裡去。

“能請你說得再具體一些嗎?”他退回到書案前,倚在書案上問道。

可兒心煩意亂地瞪着交握在一起的雙手。她討厭與人分爭,特別討厭與凌雄健分爭。她有一種感覺,肯定辯不過見多識廣的他。只是,就算最後會吵輸掉,她也要發泄掉這份不滿。她纔不會甘心吃了啞巴虧而不作聲,讓凌雄健在背後偷笑呢!

“將大殿佈置得適合接待客人得到好處的是你,讓我搬到偏殿來得到好處的還是你。你以第一個好處來交換第二個好處,卻還讓我認爲是你遷就了我,讓我對你竟然肯讓步而差點兒感恩戴德!這不公平,明明得到好處的全是你,而……”——而她卻在爲不知道如何成爲一個他想要的“好妻子”而發愁。

可兒突然意識到,這纔是她惱怒的真正原因。

當她正在想着如何成爲他“稱職的妻子”時卻發現他在算計她。這種被背叛的感覺就像一根芒刺一樣,讓她十分不舒服——雖然她早就該知道,這是男人的本性。

“可惡!我覺得自己像個傻瓜……”她低聲嘀咕。

凌雄健揚起眉。

“就爲這?”

“這還不足?”

她轉過身來面對他。

“既如此,那麼我們就一件件的來說。”

凌雄健伸出一隻手指,比了個“一”。

“你所指控的第一項:我操縱你,讓你搬到偏殿來。”他搖了搖頭,“我不認爲我在哪裡操縱了你。你是我的妻子,搬來跟我一起住本來就是應該,這怎麼能說是操縱呢?”

可兒張張嘴,卻找不到言辭反駁。

“第二項。事實上,是‘你’要把大殿改爲客廳而‘建議’我搬到花廳去的。若說這中間有誰操縱誰,我認爲,絕對不是我。”凌雄健眯眼看着可兒。

可兒再次張張嘴,卻仍然說不出一個字。

“就知道辯不過你。”

半晌,她低聲嘀咕着。可兒鬱悶地發現,其實她是把對自己的不滿發泄到了凌雄健身上。

凌雄健微笑着走向她。

“你這麼說我可是會傷心的。要知道,我可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操縱你。就象你說的,你二十三了,不是三歲。從十二歲開始就管理一個大家族。我哪裡能操縱這樣能幹的一個人呢?”

可兒無聲地蠕動着嘴脣,只能任由凌雄健嘲弄着她。

“我想,你欠我一個道歉。”他挑起可兒的下巴,望着她。

可兒的心驀然一動,她擡起眼,只見他正目光迷離地望着她。很明顯,是想繼續山洞中被打斷的“好事”。

“我……我……”可兒連忙抓住他的手,已經快天黑了,她還要忙晚餐呢。

“噓。”凌雄健攔了一指在她脣上,“仔細想想,我改主意了。現在不要你的道歉,就讓你欠着我的情,等我什麼時候想要時你再還我,這樣更好。而現在……”他望着她燦然一笑,讓可兒不禁雙膝虛軟起來。“……呣,”他摸着下巴假意思索着,“我覺得你穿得太多了些。”話音未落,他的手指便忙碌地爲她寬衣解帶起來。

“哎呀,”可兒驚呼着,忙不疊地拍打着他放肆的手,“別鬧了,我還要準備晚飯呢!就快到開飯時間了。”

“可我現在就餓了。”

凌雄健邪氣十足地笑着,硬是扯開她的衣襟。

“既然你脫了我的衣服,那麼,至少也要讓我脫了你的,這才公平。”說着,便將她推倒在那張豪華的矮榻之上……

譙樓上打更的聲音驚醒了可兒。她從凌雄健的胸口擡起頭來,只見帳外一片昏暗。

“起更了。”

凌雄健半臥在大牀上懶懶地說。他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着可兒那濃密的秀髮,將它們均勻地鋪散在兩個人重疊的身體上。

可兒皺起眉,任誰都會知道他們關起門來在幹什麼。這讓她不禁有些難爲情。

明天她將以何面目去見那些僕役們呢?她該是最知道他們口舌之利的人。令她感覺不平衡的是,這種事情對於女人來說是尷尬的;而對男人來說,卻是值得炫耀的。真不公平。

“我想,我喜歡這些軟墊,特別是它們的……某些功用。”凌雄健伸手從牀前低榻上撈起一隻靠墊墊在身後,笑道。

想起那些軟墊的“功用”,可兒不禁臊紅了臉,她掙扎着爬起來。

“你去哪裡?”凌雄健扣住她的腰。

“我餓了。”

可兒不滿地嘟起嘴,他盡顧着他的“享受”,卻也不理她明日的尷尬。

而且,她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處理這“享受”與“危險”之間的關係。她敏銳的察覺到,只要有“享受”在前,她的理智總會退出她的頭腦。她十分不喜歡這種不由自主的感覺。

“我也有點餓了。”

凌雄健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笑嘻嘻地拉過她的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可兒皺眉推開他。

“別這樣……”她擺脫他的糾纏,站在低榻上尋找着自己的衣物。

凌雄健任由她扯去被單圍住身體,側身躺着,打量着她。

“有什麼事情困擾着你。”

“沒有。”

可兒的視線小心地避開牀上的裸男,收拾着被凌雄健扔得到處都是的衣物。

“有。”他等她靠得夠近,便一掌握住她的手腕,道:“我們說好的,彼此坦白。”

可兒望着他的手,長嘆一聲。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自幼便沒有什麼親人,也從來沒有跟他人討論內心感受的經驗,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想怎麼說都可以。”

凌雄健坐直身體,毫不害羞地將自己袒露在可兒面前。不容她羞怯地避開,他一把將她拉入懷中,用雙臂環住,然後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

可兒微微掙扎了一下,便放棄了。她又嘆了一口氣,人竟然是這麼容易就可以養成一個習慣——她發現已經習慣了他的裸裎。她柔軟下身體,允許自己窩在那溫暖的懷抱當中。

“我……也不太瞭解這種感覺,就是……有點怕怕的……”她搖着頭,遲疑地說道。

“怕我傷害你?”凌雄健用鼻子磨蹭着她的頭頂。

可兒想搖頭,最終還是選擇了點點頭。

“有一點。”她承認。

她等待着凌雄健的反應,而他卻只是抱着她,磨蹭着她的頭頂,並沒有說話。靜默半晌,就在她以爲他不會再說什麼,正想掙脫時,他低聲道:“事實上,我也有點怕怕的。”

可兒訝然地擡起頭。

凌雄健望着她的雙眸坦然而純淨。

“說了也許你不信,”他輕撫過她的面頰,“我從來沒有跟人說過這種話。也從來沒有人能象你這樣接近我……我怕……”他扶着她的肩,笨拙地尋找着可以解釋自己感覺的字句。“我……怕你會怕我,怕你會覺得我……不好親近,不夠……溫柔,不值得信任……我怕你會覺得我不夠好。”他低垂下視線,不可置信地搖頭苦笑。“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會對一個女人說這些話。”

可兒也以同樣的不可置信望着他。

凌雄健,這個不管在哪一方面看都是佔盡優勢,這個明明可以利用一切有利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的男人,竟然會因爲顧慮到她的感覺而遲疑、擔心……而且,他竟然肯告訴她這一點……

這些都超出了可兒對男人的瞭解。她不禁迷惑起來。

“可……你是男人……”

“男人也會害怕受到傷害。”

可兒低下頭。她從來沒有把男人也當人來看過。她一直以爲他們是不同的族羣,有着恃強凌弱的本性,總是習慣將自己的需求凌駕於衆人之上。她一直認爲他們是一羣她無法理解,也不想接近的“怪物”。可這凌雄健……卻是不一樣的。他竟跟她一樣,是有血有肉的,也會擔心、害怕……

瞬間,可兒的心柔軟成一團皎潔的月光。她擡眼看看他,遲疑地將頭靠在他的胸前。

“也許……我們慢慢會適應對方的。”

凌雄健摟緊她,脣角不由露出一絲勝利的微笑。

原來,要安撫她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只要讓她知道他的感覺,讓她覺得她是被需要的就行——他突然皺起眉。這表白原本只是一種戰術,但在不經意間,他發現他說的竟然都是實情。這種袒露的感覺不禁令他全身一僵。

而她,甚至都沒有說出內心更多的感受。

靜默了一會兒,可兒推開他。

“你不覺得餓嗎?我真的有點餓了。”

她起身點上燈,臉紅紅地道:“不知明天要被他們怎麼說呢,大白天的就關起門來。”

“誰敢說?”凌雄健一邊整衣一邊笑道,“我可聽說你已經給他們下過通牒,誰若是再亂嚼舌,可是要家法侍候的。”

可兒衝他靦腆地一笑,隨手綰起頭髮,用桌上的一根玉簪別住,便拉開門。門外臺階上,赫然坐着一個人。可兒不禁嚇了一跳。

“柳婆婆?”

柳婆婆扭過頭來,望着她瞭然地一笑,轉身拿起身側的食盒走過來。她把食盒往可兒懷中一塞,打量了她一眼。

那深深的一眼讓可兒覺得,似乎所有的秘密都讓她給探察了去,不禁心虛地低下頭。

事實上,柳婆婆的眼睛真的事無鉅細地收集到了所有“罪證”。從可兒凌亂的頭髮、異常明亮的眼睛,直到脖頸間無法掩飾的點點吻痕。

“啊,真好,吃的。”

凌雄健的手臂凌空橫出,接過可兒懷中的食盒。

柳婆婆立刻從可兒身上移開視線,直直地望着他。

他也坦然地回望着她,兩人目光中交流的寒光讓可兒不由生出一身的雞皮疙瘩。

半晌,竟然是柳婆婆的視線先敗下陣來。她衝可兒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轉身飄然離開。

“她跟你說什麼?”

可兒望着柳婆婆的背影問凌雄健。

“呣,如果我沒有誤解的話,應該是警告我吧。”凌雄健翻着。

“警告你?”可兒轉過頭來,“柳婆婆?”

就可兒所知,柳婆婆是最恪守主僕之道的人,她實在很難相信她竟然會警告凌雄健。

“這位嬤嬤很有趣。”凌雄健從食盒裡拈了一塊雞翅送到嘴裡,“我得說,你那位王麻子的手藝真是很不賴。”

他滿意地咂着嘴。顯然,不想就他與柳婆婆交流的內容多說什麼。可兒卻拒絕放棄。她不喜歡這種不能掌握全局的感覺。

“那你呢?你又跟她說了什麼?”她追問道。

“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凌雄健推着她的背,將她推進大門。

“可是……”

他將食盒交給可兒,轉身扣上大門,又道:“其實很簡單,她警告我別欺負你,而我告訴她,這不關她的事。”

是嗎?可兒半信半疑。

當然……不是全部。凌雄健衝着門微微一笑。柳婆婆的眼神甚至比戰場上的刀箭更加的鋒利。她明白無誤地告訴凌雄健,她將不會坐視他欺負可兒,甚至,如果他太過份,她將帶着可兒離開。而凌雄健也毫不客氣地將那些明槍暗箭全都反擊了回去。他也明白無誤地告訴她,可兒是他的,沒有她插手的餘地。

瞅着關上的門,凌雄健不禁疑惑起來。那個老太婆明明是個啞巴,她怎麼能用眼神表示出那麼豐富的含義?

“有趣的嬤嬤。”他歪歪頭,笑道。

“有人說,她曾經是隋宮中的命婦。”可兒一邊擺出飯菜,一邊笑道。

“若說她是隋煬帝的妃子,我也信的。”凌雄健坐到桌邊。

可兒嘆道:“只希望到了她那樣的年紀,我也能保持這麼年輕。”

凌雄健將她拉到腿上,笑道:“我敢保證,你會一直這麼年輕的,在我眼裡……”

寅時三刻,可兒在習慣的鐘點醒來。

她發現她再一次被凌雄健拉到身上——可兒習慣的睡姿是綣成一個球,而凌雄健卻喜歡將她像一牀毛毯一樣地蓋在身上。

此刻,她的頭便正枕着他的肩,一隻手被他握在手中,另一隻手則放在他的胸前。而凌雄健的另一隻手則橫過她光裸的臀部,放在她那條橫在他腰腹部的大腿上。她的另一條腿則令人不安地插在他的雙腿中間。

可兒眨眨眼,卻不敢亂動。昨晚,至少有三次就因爲她想要恢復習慣性的睡姿而“驚醒”了他……

銀紅色的紗帳映襯得堡壘似的大牀內一片朦朧的紅光,凌雄健有力的呼吸將可兒的身體頂得微微起伏着。可兒察覺到她的內心正在升起一股騷動,一股讓她羞慚不安的騷動……

似乎這股騷動也傳達到了凌雄健身上,她敏感地察覺到大腿邊的動靜,便羞怯微微收回一些,以免碰到那個……敏感的部位。

凌雄健的手快速地按住她的腿。

她擡起頭來,只見凌雄健睡意朦朧地望着她。

“早。”他咕噥着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嘴脣下意識地搜尋着她的脖子。

“呃,不早了。”可兒紅着臉推着他沉重的身軀,從昨日傍晚開始,凌雄健便肆無忌憚地表白着他的需求,而每一次都像第一次那樣讓可兒感覺到震撼……

“還早。”凌雄健拉開她的手,讓嘴脣毫無阻礙地攻擊着她嬌嫩的胸前,另一隻手則不規矩地探到她身下。

可兒驚喘一聲,不安地弓起身子。

“對,就這樣。”他模糊地嘟囔着,將自己壓向她。

“等……等一下……”可兒軟弱地掙扎着,“已經寅時三刻,來不及……哦!”凌雄健出其不意的進攻讓她一時喘不過氣來。

“什麼?”凌雄健小心地控制着力道,讓自己更加地深入她。

“……要……要議事的……”

就像一整晚的情況一樣,可兒眼前又開始朦朧起來。她的手像是有自由意識一樣地遊移到他的肩背上,並且,指尖也不自覺地扣緊他緊繃的肌肉。

凌雄健擡起頭壞笑着,“你還能想着雜事呢,看來我還得再努力一些。”

“什麼嘛……”可兒嬌羞地擂着他的肩,卻在他一個深長的動作中弓起後背,一聲難以自禁的□□溢出她的口。

凌雄健無聲地應和着她的□□。既使已經要了她一夜,既使慾望已經得到了滿足,他還是想再三地將她擁入懷中,他甚至有種荒謬的想法,想要將她整個吞進腹中……

他着迷地看着她那表情豐富的臉,看着他所引發的激烈情感在她臉上、眼中盪漾,一股深深的驕傲盈滿他的心際。

“我的……”他喃喃地低語着俯下頭,緊緊地擁吻住她……

可兒又睡着了。凌雄健知道,是他的慾望累慘了她。而一想到她那不自禁的熱情反應,他便心花怒放。他很高興娶了一個懂得熱情的妻子。

睡夢中的可兒顯得異常年輕。那寬闊白皙的額頭不時因他手指的騷擾而微微皺起。凌雄健微笑着,他就是禁不住想要摸摸她。此刻他的手便在她那像嬰兒般幼滑的脊背上游移着。

門上響起一聲輕釦。

他微一皺眉,扭頭看看水鍾,指針刻度顯示現在已是卯時一刻。

他輕輕地挪開身體,小心地注意着不要打擾到她的睡眠,這才斂手斂腳地下了牀,走到門邊。

他想,若是某個不識相的僕人,非要好好臭罵一頓不可。他是娶了一位有管家才能的妻子,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就是管家。

他輕輕地打開門,卻意外地發現門外站着的竟是老鬼。

“將軍,”老鬼的手中拿着一封信函。“長史大人那裡送來急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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