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的山路很不好走,其實在這沒有開發過的古代,不下雪時山路也沒好走過。依着莫言莫語,他們就應該待在暖暖和和的屋裡哪裡也不要去。可敏行怎麼會錯過這雪後的黃山美景。當幾人歷盡千辛萬苦,終於站在獅子峰頂,看着這美不勝收的雪後奇景,剛纔攀山的辛苦都忘到了腦後。
進入深冬。天氣越來越冷,漸漸滴水成冰。黃山就成了一個冰的世界。敏行從來沒見過這樣千姿百態的冰。泉有多寬,冰有多寬;瀑有多高,冰有多高;那些瀑布一改往日“飛流直下三千尺”飛珠濺玉、聲響如雷的氣勢,將一匹匹好似半透明的漢白玉掛在懸崖上,銀光閃爍,潔白無瑕。即使是對美景從來無感的莫言,也不能不驚歎這奇景了。
京城的皇宮裡,皇上正在御書房批摺子,敏行的那一摞就放在皇上左手邊不遠。皇上批完面前最後一本摺子,捏捏自己皺了半天的眉頭,伸手又拿過了敏行的文章。這是皇上第二遍看了,前邊已經粗粗看了一遍。如果說上一次敏行遞上來的遊記讓皇上感覺到自己山河的美麗,這一次的已經讓皇上覺得震憾,我的山河竟然如此壯麗嗎?!又讓太監找了上一次的來,再讀過,又有了不一樣的感受。想了想,揚聲道:
“來人,召左右丞相,翰林學士。”
“是。”有人應着去了。
不過一刻鐘,幾個人匆匆進來,見禮完畢,皇上命將兩本集子拿下去傳閱。幾個人分兩夥湊在一起匆匆看了,又互相對了一下眼色。左丞相奏道:“恭喜皇上,我大新河山如此壯美,實天之幸。”其餘幾人紛紛咐和。
皇上道:“大新山河如此壯美,朕這個皇上困於皇城,卻得從臣子那裡才能知道,唉。”
幾人急忙道:“皇上日理萬機,珍惜萬民,實是一代名君。”
皇上擺擺手道:“罷了,你們不必害怕,朕不會爲這個去微服私訪去。只是如此大好山河擺在那裡,國內萬千學子卻不知不識,終日只知困於一隅,坐井觀天,實非好事。你們將這兩本冊子整理付印,讓官員學子們讀一讀,也叫他們知道知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是。”幾人忙應了,回去當成頭等大事辦理。
不幾日,京城上下,官員學子幾乎人手一本《王敏行遊記》。酒肆茶樓上常有幾個年輕學子商量着:“咱們也別困在家中死讀書了,也去行萬里路吧。看看這個王敏行,聽說也極年輕的,就去了這許多地方,賞了這許多美景。”
一時許多年輕學子紛紛思動,急壞了不少父母長輩,唉,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啊。
再過幾日,王斌手裡也有了一本,自己感慨了一回,王敏行這是“一舉成名天下知”了,這樣的人才收不到自己的門下,唉。提筆給莫生塵寫信。再過幾日,莫生塵看着“王敏行遊記”五個字出了會兒神,又不禁上起愁來,這“一舉成名天下知”,
往後怎麼辦?自己想和她在一起的願望還能實現嗎?越想越着急,越想越生氣,這個人,爲什麼就不能安分守己地待着?可是,不和她在一起,連這想頭也沒有了,這活着還有什麼意趣?
莫生塵再出一會兒神,又給莫言寫信,“好好侍候着,讓你們爺高興……提醒你們爺給我寫信。”
莫言看着最後的要求,無奈地咧了咧嘴,拿着信去見敏行。
敏行還不知道她的大作成了印刷體,她要是知道自己一不小心成了旅行家、作家,就算這不是在前世,沒有人給稿費,也會很興奮。不過即使如此,敏行近來的心情也不錯,敏行這一直以來心情都不錯,看了莫生塵的信,什麼話也沒說,不幾天,就拿了個封好的大信封遞給了莫言。
時間如流水,縱有聲息,但因常見而令人不以爲意,於是,它就悄悄地流走了。敏行看到雪化了,冰開了,瀑布飛泉又生動起來了,然後樹的枝條柔軟了,嫩嫩的草芽偷偷地從石縫裡探出頭來。她知道,冬天過去,春天來了。
這八個字大家都喜歡,讀起來時聲音裡也含了喜悅。但那又怎樣呢?時間過去了,這個冬天沒有了。不過,沒關係,敏行的時間很充裕,或者說她的時間就是要花費在這細細碎碎的生活裡,花開水流的變化裡。
敏行脫了厚重的棉衣,帶着三個人興致勃勃挖野菜,看花開,只看得葉綠得濃了,花開得盛了,眼看着真要從春住到夏了。王言有些坐不住了,這都住了一年了,黃山也遊遍了,還不走嗎?哥哥也不知道怎樣了?
事實上,前些天收到了王訥的一封信,王訥信中寫道:“本擬入冬前過來一趟,可是小吃城生意不如想像的好,不放心走開;等小吃城可以放些心了,可天氣又冷得厲害,怕是山路難行;如今春暖花開,您是不是該起程了?黃山之景也賞了一年了,這杭州之景可是正是好時候,再不到,春天就過去了……”話裡話外都是你該來杭州了,別膩着不動了。
敏行讀着信,覺得從前那個腹黑正太開始復甦了。
敏行坐在院子裡,看外面又是去年來時的樣子了,雖說在這住着還不錯,春有花夏有葉秋有果,冬天還有冰雪,可是,作爲一個要“行天下”的“穿越人”怎麼能貪圖這點子安逸,放棄自己的理想呢?當然,自己再不要爲“行天下”而行天下了,自己要快樂地行天下。
既然在這裡待了快一年了,而且在這個季節出行最舒適不過,便吩咐那正在看她的三隻:“收拾行李,準備起程。”
王言興奮地應道:“是。”
敏行笑道:“不必着緊,杭州遠着呢,咱們走得慢着呢,反正得走些日子,也不用在意早一天晚一天。”又問莫言,“咱們那些行李,一輛車拉得了麼?要不要再買一輛?”
莫言苦笑道:“黃山這地界,就是想買也沒賣的,只好委屈爺騎馬。”
敏行笑道:“也是哈,那能不要的就不要了吧。嗯,咱這叫輕車簡從。”說完不再操心這事,自去收拾自己的行李了。
莫言檢查着收拾出來的東西,覺得哪件路上也有用,哪件也丟不得,最後就都塞到那輛馬車上,等到路上再買車。於是想走快也不可能了,拉車的馬負擔太重。
走了足有一天,出了黃山的範圍,碰到個大點的鎮子,終於買了輛驢拉車,分擔了些行李。可誰趕車又有了問題,王言太小,做不了這工作,怎麼安排怎麼不合適,最後只有再僱個車伕。
敏行也不上愁,只管在旁邊笑,莫言莫語一邊無奈一邊操心。
正是春天好時光,不冷不熱好行路,一點小不便全當是插曲,一行人晃晃悠悠,倒也沒用太多日子就到了杭州。
王訥這次沒租房子,而是在西湖邊上買了一處,有兩進,而且,不但買了院子,還買了兩個婆子,兩個小廝。院裡景色也就罷了,院外風光卻是沒得說。敏行見了王訥,別的都沒說,只道:“王訥,小吃城賺到銀子沒?我沒銀子了。”
莫言莫語聽了只想翻白眼,那有這樣的主子啊?這不像和管事的說話,倒像是在和自己的家人說話。
王訥卻一點不妥也沒聽出來一樣,一本正經地回道:“賺到一些了,雖不很多,但省着些也夠用了。”
敏行聽了長舒一口氣道:“那就好,我就放心了。走了這麼多天,我累壞了,我要好好地休息幾天。”
王訥早吩咐買來的婆子去燒水了,聽了這話,邊吩咐小廝往後水給敏行沐浴,邊送敏行去後院。莫言忙道:“不用他們,我們來就行。”
王訥盯了他倆一眼,沒有反對。
敏行泡了個舒舒服服的澡,眼皮就困得打起架來,半睜着眼摸到牀上就睡了個天昏地暗。敏行連歇三天,第四天早上,才鄭重宣佈:“我活過來了,從今天開始,我要遊湖賞景。”
莫言莫語眼中含笑,互相看了一眼,都明白對方的心聲,這麼慢騰騰地行來,怎麼就累的像“死”過一回似的?還活過來了?若不是給敏行面子,就得“哧”一聲笑出來。
可是轉眼間,兩人就笑不出來了,王訥眼中幾欲溢出的是什麼?兩人震驚地又互相看了一眼,是寵溺麼?不會是寵溺吧?兩人既無奈又氣憤,這一小屁孩兒比他的主子還小呢,也敢來給二爺添堵,給咱們添亂!
敏行沒看到,或者看到了也沒往“寵溺”這個詞上想。不要說今生,就是在那個開放的前世,敏行也不能接受姐弟戀。
敏行在王訥幾人的陪同下,走出了住了三天半的家門。出大門口,左行不過五十步,便是西湖綠如碧玉的水面,再左行不過五十步,便是一大片密不見水的荷葉,還有幾枝早生的荷花苞俏生生地立在水面上,恰如幾個身着綠裙的羞澀甜美的小姑娘。岸上垂柳拂水,細葉依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