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也不知道穿過了幾個小村子,等到達眼前這一個的時候,天色已晚。敏行走過個木柵門前,跳下車,走到近前,隱隱聽取到屋內有說話聲。於是,放穩了聲調叫門:
“停了一息,屋門吱地一聲開了,出來一人,看不清性別年齡。那人也不吭聲,慢慢地走到院門跟前。這才朦朧着看出是個中年男子,腰略有些彎了,一身短褐。敏行忙說道:
“打擾主人家了。只在下一人,在下有車,在院中停一宿就行。還乞主人家行個方便。”
這時,屋中傳來一個婦人的問話:“當家的,是誰啊?”
“沒事,過路的,要借宿。”那人邊迴應着屋裡的問話,邊拉開院門,又對敏行說:“進來吧。”
屋裡的婦人又說道:“當家的,讓客人進屋吧。喝口熱水,出門在外不容易。”
“嗯,你歇着吧,我招呼就行。”中年男子溫聲說着。
敏行當晚就住在西廂,原是這家兒子以前的房間,在建寧給人做工,沒有在家。
第二天早上,敏行醒來,婦人已經做好了早飯,涼拌黃瓜,辣椒炒雞蛋,大米粥,玉米餅,不是很豐盛,卻讓人食指大動。敏行吃得很開心,婦人看着很高興。三人邊吃邊說着閒話,原來男人姓張,敏行馬上改口叫張大爺、張大娘。二人看這麼文質彬彬的美少年這麼客氣,愈發歡喜。
當兩人問到敏行,敏行說自己是在河北老家跟祖父母長大的。父母在自己還小的時候就沒了,也沒有兄弟姐妹。如今自己長大成人,可祖父母卻去逝了。自己一個人在家,想着祖父說的,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就一個人出來遊歷,增長見識。張大爺張大娘聽了都唏噓不已,是得聽老人的話!
敏行笑笑道:“祖父之言,深以爲然。”說到這裡,敏行悄悄換了話題,問道:“張兄弟在建寧做什麼?做什麼也比種地要好得吧?有多長時候沒見他了?我去衡陽要經建寧,二老去看看他吧。”張大娘一聽就動了心。張大爺覺得給敏行添麻煩不好。敏行心想,這可是極好的僞裝。忙說:“不麻煩,有什麼麻煩的,這不是順路麼?再說,我不是也剛給大爺大娘添麻煩了麼。可不能跟我客氣,這叫我多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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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娘把眼一瞪,張大爺蔫了。再說他也想兒子了,於是三人收拾好一起上路了。
張大爺趕車,敏行和張大娘坐在車裡,大娘一路沒停嘴,說着這一帶種什麼莊稼,吃什麼飯,婚喪嫁娶的習慣......讓敏行對這個世界的這個地界兒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十幾里路,還沒中午就到了,有張大娘說着話,敏行也沒覺得太顛。送老兩口去了兒子做工的鋪子,敏行自己找了家客棧安頓下來。建寧也算是座古城,敏行決定在這兒停留幾日,買些必需品,再看看有沒有什麼名勝了,美食了,尋訪尋訪,賞
一賞,嘗一嘗。
建寧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敏行決定先去衙門口看看。俗話說“衙門自古好景觀。”這建寧的衙門口自然也是建寧最繁華熱鬧的所在。沒想到今天還是大集,敏行慢慢悠悠地進了集市。集市上的貨物不少。各種農具,農產品,粗麻布,細麻布,絲綢,油、鹽,廉價的首飾......再就是各種鋪子,分茶鋪子,舊貨鋪子,成衣鋪子,針線鋪子,當鋪,酒肆......買的賣的,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敏行邊走邊問這個多少錢,那個怎麼賣,對物價終於有了些瞭解。也對翠娘夫婦更感激起來,他們給自己的可真不少。
走着走着,眼見得就走到了集市的另一頭,忽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接着是幾聲“籲”和馬的嘶鳴。一行十來騎就停在前面不遠的一座大門前。當先兩人氣宇不凡,錯開半個馬身,筆直地端坐馬上。前一人頭戴金冠,身披靛藍綢鬥蓬。敏行正要打量後一人,那人卻猛然扭過頭來,目光有如實質般掃過,到敏行時,停了下來。敏行忙裝作不注意,慢慢轉身,看向街邊一家當鋪的招牌,那劍眉朗目卻刻在心上。
這兩人前一個是長沙郡王世子王士誠,後一個就是莫家老二莫生塵,敏行這具身體的法定所有人。王士誠注意到莫生塵的異樣,也向集市中看去,卻沒有什麼發現,問道:
“二郎,怎麼了?”
“沒什麼。”莫生塵回答着,腦子裡卻閃過剛纔那張似曾相識的臉,在那裡見過呢?
這時,隨從已上前叫開了門,二人將馬繮馬鞭扔給隨從走了進去。
敏行並未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有帥哥誰不花癡一下啊。她沿原路返回,買了一匹月白色細麻布,一匹粗麻布,針線剪子。計劃着做一件長衫,再做個雙肩揹包和一個斜肩挎包。想了想,還得買些樟腦丸類的東西,以防蛇蟲。嗯,還得做個鬥蓬,防着變天,就粗麻布細麻布又各買了一匹,細麻布要的靛藍色,剛纔那個人穿着挺好看。想不到還需買什麼,敏行就回了客棧。
敏行住的這家客棧很小,靠街三間門臉兒既是大堂又是飯館,後院三間正房是上房,東西各三間廂房是大通鋪。所謂上房也才十文一晚,敏行就要了個上房。敏行回了房間,把東西放好,就到大堂裡吃午飯加打聽事。
正是午飯點,大堂裡也算熱鬧。人們吃飯的同時,八卦也滿天飛。不過沒什麼敏行關心的事。什麼東頭的李寡婦找了個姘頭啦,什麼西頭七十歲的老地主新娶了十七歲的小妾啦,毫無價值。敏行正聽得無聊,忽見從門外進來一人。一身藍黑綢衣,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一看就覺此人應是那個大戶人家的管事之類的人物。果然,有人主動上前打招呼:
“張管家,又來買酒了?”
“張管家,張老爺家又來貴客了?”
那張管家緩着臉色,虛虛沖打招呼的拱拱手,也不答話,徑直走到櫃檯能,衝掌櫃的說道:
“郡王世子來了。麻煩李掌櫃送兩壇你親釀的竹葉青。上次世子喝了,說口味好得很呢。”
聲音裡是壓抑不住的得意。
“好嘞,一會兒就送到。”李掌櫃痛快應了,向前探探身子,低聲問:“世子不是纔來過嗎,此來,可是有什麼事嗎/”
“還是因爲郡王妃......”張管家說到這突然回過味來,惡聲道,“這是你該打聽的事嗎?多嘴!”
李掌櫃就“嘿嘿”樂着,說:“不說就不說唄,嚇唬什麼人啊。”
敏行坐得不遠,聽到了“郡王世子”四字,想起前面見的那些騎馬人,還有那頭戴金冠的一個,心中瞭然。只不知道這郡王妃怎麼了,讓世子四處奔波。
吃過飯,看掌櫃閒下來,就踱過去閒話。建寧多少天一個集市?建寧誰家的園子好看?建寧有什麼有名的建築?有什麼名人?說了半天,令敏行很是失望。那掌櫃從小到大都在這建寧,最遠也就出城五里去上墳。又是這麼個小店,也沒招待過什麼遠方的客人,也就沒聽說過什麼遠方的事情。只不知什麼時候聽說過附近好像有個炎帝陵,也不知道具體在哪個方位。
敏行心想,炎帝陵這會恐怕還只是一抷黃土,沒什麼看頭。算了,明日就出發,去湖南第二大城市雁城衡陽吧。路上先去爬爬衡山,再去瞧瞧江口鳥洲,還要去賞賞蔡倫竹海,感受一下“輕舟賞竹翠,曲徑聞竹香,憑窗聽竹語,登高觀竹浪”的美麗。
第二天一大早,敏行收拾了行李,退了房,取了頭天晚上訂好的炊餅,還滿滿地灌了一袋水,悠哉悠哉地取西南方向上路了。天還早,路上少有行人,田裡卻已有農人在做活了。放眼望去,花紅柳綠,“正是一年春好處。”
敏行心裡愉悅地不能自己,就有了放歌的心情:
“走四方,路迢迢,水長長,迷迷茫茫一村又一莊。看斜陽落下去又回來,地不老天爲荒,歲月長又長......”
一段歌詞反覆唱,下一段歌詞想不起來了。敏行一邊陶醉於春景,一邊覺得自己找的歌真是恰到好處地抒發了自己的心境。正得意間,聞得背後有嘈雜的馬蹄聲自遠及近,忙閉了嘴。還不及回頭,一行十來騎已到近前,又超了過去,揚起高高的塵土,嗆得敏行大咳,心中大叫,我的墨鏡,我的紗巾。那一行人雖來去匆匆,敏行也認出是郡王世子等人。
莫後塵也認出了敏行,心想,倒底是在哪裡見過此人呢?
眼見他們跑得人影也不見了,塵土也落了地,周圍又是賞心悅目的美麗風景,敏行的心情就又變好了。再唱:
“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