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在一旁道:“這事還是投個帖子拿些壓驚禮好。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咱們的鋪子一直要在他的管轄下……”
敏行皺眉道:“需要我親自去一趟嗎?”
莫言道:“不用,一個小捕頭,爲一個小兔崽子,哪裡需要爺去?小的去走一趟,就很給他面子了。”
李嬤嬤道:“莫言去就行,只王訥王大爺最好也去……”
王訥道:“這樣也好,我和莫言一起走一趟吧。”
解決了小衙內的事,衆人繼續賞月。月上中天,溫度漸漸低下來。李嬤嬤見敏行還無回家之意,遂勸道:“姑娘,回家吧,更深露重,最易寒邪入體。一家人都在,哪個生了病也是大事不是?”
敏行愛聽這話,馬上應道:“好,回去吧。讓艄公掉頭。嗯,嬤嬤,那紅袖?”
“姑娘不必操心她,她那樣的人哪裡值得姑娘操心?嬤嬤讓人送她回去也就是了。”李嬤嬤貌似早就備好了答案。
敏行聽了,便不再理會紅袖的事。湖裡靜悄悄的,已沒有什麼人了,岸上篝火旁也靜了下來。船靜靜地劃過湖面,後面留下一道銀亮的波浪。
第二天,敏行起來的很晚,洗漱過就該用午飯,王訥莫言已經從副總捕頭家回來了。這時,敏行纔想起還沒問問那個副總捕頭的姓名和那綢衣少年的名字。
王訥道:昨晚上那小子叫李強,他老子叫李剛。”
正趕上敏行喝湯,“噗”地一聲,噴了滿席。衆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明白這句話的笑點在哪裡。
敏行笑不可抑,衙內們真是古今不變,這分明是“我爸是李剛”的古代版啊。可又沒法給衆人說,見大家都一幅“快解釋”的表情,忙擺手道:“沒事,沒事,想起點別的事來。”正好許嬤嬤和紅蘿、木子另端了菜來,忙伸手來接,口中還道:“換菜換菜,吃飯吃飯。”
衆人雖不信敏行的說法,卻不再追問。王訥無奈而寵溺地搖了搖頭,金橘雲浮小聲嘟囔着:“爺又賣關子。”“賣關子”是金橘跟敏行新學的詞,已能運用自如。
李嬤嬤嚴肅道:“食不言,有話飯畢再說。”
一時飯畢上茶,王訥莫言秉報去李捕頭家的情況。李強,也就是那個綢衣少年,昨晚淹得倒不厲害,只是受到的驚嚇不小。給大夫看過,煎了壓驚湯。現在還躺在炕上哼哼,裝得成分不低。
李捕頭還是很和氣的,一直陪着笑說,衝撞了大人,等那孽子好了,一定帶他來給大人賠罪。只他的老母親,有些不依不饒,聽說這邊去了人,氣昂昂地闖進前院客廳,好一通脾氣。最後被李剛喝止了。
敏行聽了,皺眉道:“這李剛爲人鐵定圓滑,可竟有這樣不成器的兒子,不懂事的母親,唉,真奇怪。”
王訥道:“有什麼好奇怪的。老母親和小兒子原來都在鄉下了,才接了來。原來在鄉下因有這麼個做總捕頭的家人,沒少仗
勢欺人。來到這裡,還以爲李剛是個多麼了不起的大官呢,不知收斂。”
莫言道:“橫豎不管咱家的事,管他們呢?若真惹着了咱,定要給他們好看。”
然後,幾人又說起荷風苑。敏行道:“苑裡總得用人,管花管草的,管樓管閣的,管水管魚的……這些人都得吃飯用銀子。可這園子並不只爲咱們一家服務,所以這銀子也不能咱們一家出,你們說呢?”
王訥道:“您不用爲銀子的事操心,小吃城的生意挺好的,咱們有銀子用。就是花得多些,看看也有兩年多不曾從衡陽桂林還有豫章幾處調銀子了,肯定賺了不少,我去轉一圈,回來咱們就又有了。”
敏行道:“倒也不是操心這個。咱們總有一天要離開這兒,總要給他們找個長久的收入。小吃城的人掙得出銀子來,他們也是在幹活,也得能生息出銀子來纔是,咱們也不要他們往上交銀子,只要能養活自己就行。”
莫語道:“那怎麼辦?難道誰去苑裡就收銀子麼?”
李嬤嬤道:“這可不好,傳出去,太難聽了。”
敏行道:“本來誰去收誰銀子最直接簡單,但是倒底不好看。最好是去得人能自願往外掏銀子,打賞什麼的最好了。”
看幾人都想不出法子來,敏行才說:“我有個法子。比如說餵魚的,向遊人賣魚蟲,讓遊人喂;那管花草的可以選着賣些花;那管樓閣的,可供茶水點心,收點銀子。我想着,只要咱們把這意思透給苑裡那些人,他們一定能想出更好的法子來。”
許嬤嬤笑道:“姑娘這話說得對,他們一定能想出合適的法子來。這人一見有利可圖,腦子就都活了。”
莫言道:“那成,過幾天我給他們說下去。”
敏行叮囑道:“一定要他們好好想想怎麼給遊人說,別沒掙來銀子,反得罪了人。”
幾人又閒聊些別的,正說得高興,守門的木子進來秉道:“爺,昨晚上那紅袖姑娘非要見您?”
敏行詫異道:“誰?你說誰非要見我?”
木子氣惱地道:“就是昨晚咱們救起來的那個紅袖。她說爺救了她的命,她無以爲報,只好以身相許,一輩子做牛做馬伺候爺來報爺的大恩。現在賴在門口,說什麼也不肯走。”
李嬤嬤氣得一下子站了起來,說道:“姑娘別理她,嬤嬤去打發了她。”
敏行笑道:“嬤嬤生什麼氣,這能算什麼事?這都不叫事。走,咱們一起看看熱鬧去。”
幾人出來大廳,到了大門口,見紅袖一身水藍素服,頭上只一支銀簪,脂粉不施,跪在門前。
敏行笑眯眯地道:“紅袖姑娘,是吧?”
紅袖仰起一張素淨的小臉,眼中含一點淚光,輕企朱脣,嬌聲道:“回爺,正是奴家。”
金橘在旁,撫着小臂道:“嗞……好冷。”
木子、紅蘿聽見都忍不住“哧”地笑出聲來。王訥莫
言幾個就淡定的多了,只漠然看着。
敏行道:“紅袖姑娘爲什麼跑到我家門前跪着來了?這叫人看着,可像什麼?再說,這大秋天的,地上多冷,要是傷了腿,可怎麼好?快快起來。”
只見那紅袖眼中淚珠似滴未滴,一又細嫩的小手向敏行伸出半臂來,嬌聲叫道:“爺……”
這次敏行也忍不住想去撫小臂上的小米了,身體卻配合地伸手去扶。紅袖看見,心中暗喜,英雄果然難過美人關。誰知眼見手要觸到手了,敏行去忽然縮了回去,口中道:“不妥不妥,我祖父說了,一定不準沾染風塵女子,你還是自己站起來吧。”
李嬤嬤等人見敏行伸出手正急得不行,卻見敏行沒扶,且又這麼說,不夠淡定的就哈哈大笑了。
紅袖心中惱得不行,卻不敢露出來,只得自己站起來,哀怨地道:“恩公,您對奴家有救命之恩,奴家雖是風塵中人,卻也知道知恩必報的道理。奈何奴家身無長物,只有以身相許,才能報恩公大恩之一二。萬望恩公不要推辭,允了奴家,奴家……奴家…….定會伺候好您……”紅袖媚眼如絲起來。
周圍有圍觀的起鬨道:“允了吧,允了吧。”
敏行爲難着:“在下祖父臨終有命,一定不允沾染風塵女子,在下是無論如何也不敢違的……只是紅袖姑娘這麼堅決,這行誠懇,我若不允……實不忍心。”
圍觀的再起鬨:“允了吧,允了吧。”
紅袖也伸了兩指來捏敏行的衣袖,口中哀求着:“恩公就允了吧,奴家願當牛做馬以報大恩。”
敏行的眼睛一下亮了,道:“當牛做馬麼?可以考慮。”扭頭問王訥:“咱們那豆腐坊不是正好少個拉磨的嗎?你看,讓她去如何?”
王訥聽罷,圍着紅袖轉了一圈,搖搖頭道:“就怕她拉不動,嗯,沒事,讓她每頓多吃些,練練或許能行。”
紅袖一聽,大驚失色,什麼?真讓自己去當牛做馬啊?一急,眼淚真出來了,忙道:“恩公,奴家只是說說……”
敏行皺眉道:“你是說你要報在下大恩……只是說說而已?不是真的?”
紅袖忙又道:“不是,當然是真的。”
敏行笑道:“那就好。王訥,找個人送她去豆腐坊,那些騾子馬呀都歇了吧。呵呵呵,在下又用了個典故。”
王訥道:“木子,你,送她去。告訴張師傅……”
紅袖見是來真的,慌了手腳,口中“不不不”着後退了幾步,擠出人羣,在衆人的目光中,踉踉蹌蹌地鑽進路邊的一乘小轎,隨即起轎跑了。
敏行幾人和圍觀的都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笑了一陣,敏行帶着幾人回去,一進院門,敏行收了笑臉道:“這事有些不對,這紅袖來此,恐怕不是出自本意。”
莫言道:“怎麼?爺的意思是,她背後有人指使?誰會這麼做?誰敢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