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依在旁邊一聽,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李婆子爲了她自己,這是要咬出自己了,忙起身走到敏行身邊陪笑道:“表嫂,這麼個不懂規矩的婆子,嘴裡能有什麼實話!總不過是爲了避一頓打,信口開河罷了。”說到“信口開河”這個詞,羅依感覺自己更有了根據,又道:“剛纔二表哥也說她信口開河,隨口亂說,是不是?二表哥?”一雙眼做了怯怯的表情看向莫生塵,想讓他爲自己作證。
等了一會兒,見莫生塵和敏行都不吭聲,又衝李婆子喝道:“你個婆子,憑你這樣的,也妄想太太會倚重?有什麼事,太太會讓你知道?你不要信口胡說,胡亂攀咬……”
李婆子張了好幾次口想反駁,但終是莫大太太的積威仍在,沒敢出聲。
敏行看着羅依在那裡唱唸作打了半天,心裡直想笑翻,最後實在看不下去了,才笑道:“依表妹,你急什麼?這麼急着摘清自己,莫非是你寫信給太太說的?”
羅依急忙辯道:“不是,怎麼會是我?我給太太說這個做什麼?於我又有什麼好處?表嫂,你可不要聽她亂說,她的話能信麼?這樣一個背主求榮的,一點也信不得啊。”
敏行看着羅依皺眉道:“依表妹這話,表嫂聽得怎麼這麼彆扭?什麼叫背主求榮?難道將軍和我不是小李嬤嬤的主子麼?她要全心全意地伺候我,怎麼就是背主了?”
羅依給弄了個啞口無言,噎了好一會兒,才強調道:“反正不是我說的,二表哥你們倆不能信她的話。”
敏行不接她的話接着道:“依表妹怎麼就這麼確定小李嬤嬤會說是你給太太說的?你可真是太自覺了。不過,說起來,我有了身孕,這可是喜事,將軍一直沒給家裡去信,是因爲日子太短,怕診的不準,讓老爺太太空歡喜一場。如今也有兩個多月,近三個月了,前天將軍帶我出去時,找了有經驗的老大夫,已經是準準的。本該快馬回臨湘報喜,既然太太已經知道,倒是省了將軍和我的事了。我們得感激他纔是,怎麼在你和小李嬤嬤看來,這是罪過呢?這可不是罪過,是功臣纔對。將軍,你說是不是?”
莫生塵本來對羅依就沒有什麼好感,今天這一出,更加劇了這一看法,對敏行的問話應了“是”之後,纔對敏行溫聲道:“夫人,這內宅之事,還是你來處理吧,我去書房看會書,你處理完了,遣人給我說一聲,咱們出去一趟。”
敏行笑着點頭道:“好,你且去,我這裡一會兒就好。”
敏行將莫生塵送出門口,又迴轉來,看着李婆子道:“小李嬤嬤,今天這事,至此也就算了,往後可得管住你的嘴,不得隨口亂說。再一個,欣兒那裡,你是不能去了,我已經給欣兒挑了教養嬤嬤了,做得極好,大家規矩一點不錯。我和欣兒都對她極是滿意。至於別的什麼事,你到底是太太跟前的,我這做媳婦的,也不好多勞累你。
這樣吧,你就在那個跨院裡住着,多多地給將軍做鞋吧,他老是出門,鞋最是易損,咱們這樣的人家,可不好叫將軍穿壞了的鞋。你看,這樣安排,可是使得?”
李婆子還能說什麼,心裡再不願也只能應下,還得滿臉笑容地應。
羅依在一邊懊惱的只想找塊豆腐碰死,自己着得什麼急啊,怎麼就沒想明白這事呢?自己就直接說是自己寫得信,又能怎麼樣?自己是爲二表哥有後,興奮的好不好?哪裡想得到日子長還是短?有沒有什麼變故?
敏行安排好了這事,帶着欣兒紅蘿金橘就走,找莫生塵上街玩。羅依滿心想跟着前去,到底沒臉提這要求,只得揣着滿肚子不高興帶着鈴兒回自己的院子。鈴兒還在一邊小聲嘟囔:“將軍帶着夫人出去玩,也不帶着小姐,夫人也不知道讓讓小姐,這也是待客之道麼?”
這時候,她們倒是想起來自己是客人了。
莫生塵並沒有帶着敏行閒逛遊玩,而是去了船場。當初敏行和積年的老船工探討了大海船的規模和大致構造後,就沒再摻和,她一個外行,實在不宜去指揮內行,還是讓人家一堆內行自行摸索研究的好。
至今已過去三、四個月了,莫生塵神秘兮兮地說要給敏行一個驚喜。因爲敏行的身孕,馬車行得極慢,晃晃悠悠了得一個時辰纔到。這些日子,王訥大部時間都在船場,聽人秉報說莫將軍帶着夫人來了,遂率衆船工一起出來迎接。
敏行看着這個雖然略顯清瘦,但眼光明亮、精神抖擻的年輕男子,心中感慨萬端,長大了,那個狼狽的小小正太,成長爲一個有爲青年了。嗯,自己好像負有爲他找妻子的責任,回去了要好好打聽打聽,哪家有合適的女孩子。
王訥看敏行看着自己出神,心裡既有些隱秘的小歡喜,又有些怕莫生塵不快,忙轉頭去看莫生塵。沒想到莫生塵也正在看他,彷彿被窺破了心事般,忙忙地轉了頭看向一邊。
莫生塵笑道:“王訥,你姐姐可是來巡查的,要看看你們的勞動成果,快點領我們去吧。”
王訥這才轉過頭來,含笑道:“將軍……姐姐,請隨我來,給姐姐看看這可算是大功?”
三轉兩轉,進了一間大工棚。敏行看去,大吃一驚,別說,還真是個大驚喜。
船工們竟然做出個具體而微的海船模型來。說“微”是相對海船的巨大而言,其實那模型足有一隻獨木舟大小。其中船帆,指揮室,水手位,都在甲板上;船艙裡休息室,餐廳,廚房、倉庫……該有的都有,還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敏行看得興致勃勃,讚歎不已,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不容小覷啊。船工們見敏行認同了他們的成績,也都極是高興。和敏行最相熟的老船工李大爺嘿嘿笑着問道:“夫人,這個和您從前見過的可一樣?若照着它造出大的來,可能下海了?”雖是問,卻含
了那麼多堅信和自豪。
敏行衝老爺子一挑大拇指,讚道:“老爺子,你們真了不起,造出來的這個和咱們原來商量的那個一模一樣。我看,若選的木材合適,一定就能下海了。”
王訥在一邊疑惑地問道:“這話怎麼說?莫非現在用的這種木材不合適?”
船工們也議論紛紛起來。
這個說:“這就是咱們常用來造船的木頭啊,難道不合適?”
那個說:“這種木材若不合適,哪種合適?”
又一個說:“聽夫人的意思,夫人是知道的?”
還有人道:“爲什麼現用的這種不行?咱們造船多年,一般都用這種木材,爲什麼下海就不行?夫人也不見得就懂這個吧?”
……
李大爺上前道:“夫人見多識廣,給解釋解釋吧。我們造船多年,還真是多用這種木材,造得好了,能在水上行駛多年。夫人爲何有此一說呢?”
莫生塵、王訥也看着敏行,等着她解釋,這可是大事,馬虎不得。
敏行的視線從衆人的臉上緩緩流過,最後落在航模上,纔不緊不慢地說道:“其實,我是外行,大家都知道的,所以後來我一直也沒敢來瞎指揮大家。也許正因爲此,大家才能做出了這麼完美無缺的航模。
可是,有一點大家可能不知道,海水和咱們這內陸的河水湖水是不一樣的。海水又苦又澀,有極強的腐蝕性,別說是一般的木材,就是銅鐵,也禁不住海水的腐蝕,在海水裡泡長了也會壞掉的。至於什麼木材合適,具體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着,總要是那種木質緻密堅硬的纔好。”
衆船工一聽,都沒了主意,上哪裡才能找到這種木材?這沒見哪種木材的木質特別緻密堅硬啊。
王訥看着敏行,忍不住問道:“姐姐可知道個大致方向?或哪幾種木材比較有可能合適?”船工聽他這麼問,全住了口聽敏行說。
敏行想了想,說道:“我想着,這樹長得越慢的,木質應該越緻密些吧。那就應該往北方去找,嗯,我好像聽說過,北邊的棗木好像特別堅硬。”
莫生塵在一邊道:“既然如此,咱們就早些遣人去尋吧,別誤了事。”
敏行皺眉道:“這是大事,得尋了顧大人,老丞相商量商量,想周全了才行,畢竟不是小事。你想想,這木材找到了得怎麼拿到手裡?拿到手裡運到哪裡去?這件件都是大事,匆忙不得。”
王訥奇道:“運到哪裡去?當然是運到這裡來,要不怎麼造船?難道咱們這些船工去就木材不成?”
李大爺也道:“是啊,當然得運到這裡來才行,夫人爲何有此一說?”其它聽到的船工們也聒噪起來,他們中的有些雖然離家也不近,可還是不願走得離家更遠。有誰願意背井離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