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挨炮擊,暴軍騎兵都是有一定心理準備的。但當炮彈真的打到頭頂的時候,衝鋒的騎兵羣中還是發出了一片驚呼。
實心彈不能爆炸,但卻會地面上翻滾彈跳,這些炮彈空中原本是看不出軌跡的,但落入人羣之後連翻帶滾,馬上便在暴軍騎兵陣列中犁出一道道血色溝槽來。
血肉人體在巨大的化學能動力面前就如同豆腐一般脆弱。披再厚的重甲都沒用,這種炮擊基本不會產生傷者——要麼沒被碰到,一點事兒也沒有。只要稍微被炮彈沾上一點邊,不當場送命,也會碎骨殘肢,以這個年代的救護技術絕逼的也是必死。
隨軍的六門騎兵炮,六發實心彈,一下子就在衝鋒的暴軍馬隊陣中製造出約四五十人的傷亡。
多爾濟沙木在望遠鏡中看到如此慘景不免乍舌,他活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慘烈的景象。臉色蒼白,胸口不足起伏着,若非真的好面子,早就勾頭吐了。
其餘之人也大哥別說二哥。一個個都跟鎮定的征伐軍將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馬本源繼續帶領着馬隊衝擊。馬隊的速度被提到了最快。
每個暴軍騎兵都清楚火炮的厲害,他們跟清軍打過仗,西寧鎮綠營雖然稀疏,可火炮卻是硬邦邦的厲害,他們在火炮面前吃過苦頭。但也知道火炮射速緩慢這一致命缺陷,自己這邊一加速,應該不等對面火炮開射第二輪,就能殺到他們陣上吧?
上千騎兵是不會因爲四五十人的死傷就混亂潰散的。只是原本就不密集的隊列變得更加鬆散。
不過這邊炮兵部隊並不着急,現在還不到他們發力的時候。各炮組比起緊張的裝彈,更關心射擊諸元的修正。
當暴軍馬隊兵鋒進入到三四百米的步槍射程時,清脆的槍聲也斷斷續續響了起來。敢這個距離上開槍的都是些神射手,或直接就是狙擊部隊的人。專門盯着對方的指揮官。旗手,或是衝鋒在最前的彪悍之士,這些都是優先狙擊目標。
暴軍馬隊在零零星星的死傷中跨進三百米距離,征伐軍大部隊的表現開始了。
五個中隊組成了前後兩排橫列,一大片槍彈呼嘯而出,朝着衝來的暴軍馬隊潑過去。每一次齊射都會導致暴軍馬隊齊刷刷倒下一批。
不僅僅限制在前列。衝鋒羣的中間也有很多被擊中的。
米尼彈的射程很遠,暴軍千騎規模的馬隊投入進兩石橋這相對狹窄的戰場,就算隊形開的再鬆散,子彈從前排空隙中穿過,卻也有不小比例能打中後排的人馬。
比起“每一顆子彈消滅一個敵人”的狙擊手來講。大部隊的齊射效率自然差很多,但這纔是戰爭。
不過暴軍的戰鬥意志還是挺頑強的。居然頂着種種打擊衝到了陣前二百米左右。除了後方金鼓之聲和傷亡兵卒戰馬的慘叫聲外,戰陣中居然沒什麼嘈雜之音。倒不愧是一支有‘信仰’的隊伍。身旁同伴時不時忽然倒地的恐怖景象似乎並不能嚇阻他們,暴軍馬隊依舊在硬着頭皮往前衝。
劉暹舉着望遠鏡始終在注意着丹噶爾城的南門,似乎這個時候暴軍的步隊也出完了。真是老天都不容他們!
“通知炮兵,換開花彈,全力射擊。”
“臼炮部隊注意,後續隊伍迅速過河。別再磨蹭了。”
要勾着暴軍前來送死,除了火力不能打的太強外,還需要用河南岸馬步兵的慌張來作勢。
戰事進行到現在。劉暹身旁才聚集了兩個中隊不到的騎兵。
但伴隨着一面紅旗從劉暹身旁升起,兩座石橋北頭陣地的六門騎兵炮猛的連續爆發出巨大聲響。這聲響與先前的實心彈響聲是截然不同。
一瞬間,馬本源的心就提起了。他沒想到征伐軍的火炮這麼快就能重新發射了,也聽出了這回響動的不同。
暴軍馬隊裡不少人和多爾濟沙木等人一樣,呆呆望向天空。其實炮彈軌跡根本是不可能看見的,他們只是擔心從空中傳來那尖利的嘯聲預示着怎樣一種不詳。
數秒鐘之後。預感化作了恐怖的現實——衝鋒的馬羣陣列中猛然爆開數團黑紅色火焰,人的身體宛如紙片般四下飄飛。有些還算完整,而另一些則只剩下殘骸了。
六門騎兵炮。十二門臼炮,第一波炮彈幾乎把騎兵羣的中心一塊打成了一片空白,十多個彈坑把暴軍馬隊=的進攻陣列硬生生從中斷開。接近爆炸點的地方,前後兩段驚恐不安的人馬中間,橫七豎八倒着許多人馬屍體,有些還在痛苦哀號,但大部分則已沒了動靜。
只有鬆軟的泥土猶自冒出縷縷青煙,土層縫隙間也隱約可見一些破布頭爛肉之類的,偶爾還有一縷焦臭味道撲進人的口鼻——不用看,任何人都能猜到那是什麼。
說不清楚的戰馬受驚亂竄。
沒有吃過開花彈苦頭的西寧暴軍,今日註定要有一場大悲劇。
河南岸僞裝成騎兵的步兵迅速過橋填充進戰線,從兩列橫隊變成三列橫隊,子彈更加如雨點般潑飛過來。
射擊速度飛快的臼炮已經做好了第二次發射的準備。戰場上的馬本源卻還在爲進攻還是撤退苦惱。
剛纔若不是他夠勇敢,帶隊衝在馬隊的前端,可能都已經跟躺倒的屍體一樣,成爲無數碎塊或一段殘軀。
征伐軍突然爆發的火力令馬本源驚懼之極,他很清楚繼續進攻,會讓隊伍付出多麼大的傷亡。但是戰場撤退,就也是讓出後背給官軍打,一樣的傷亡不會小,同時還可能反衝到後頭的步隊。
戰場之上,刻不容發。在馬本源這麼猶豫不決的檔口。一批悍勇的暴軍騎兵繼續選擇了衝鋒。
先前已經說了的,人家是一支有信仰的隊伍。不管這信仰是啥個,有了精神支柱的暴軍,戰鬥意志就遠比綠營頑強。
“嘭嘭嘭嘭……”
爆豆般響成一片的步槍聲,衝來的那批暴軍中的驍勇之士幾乎同時被打得向後仰倒。全身帶馬都跟漏瓢一樣。
米尼子彈的衝擊力很大。肉體根本擋不住,一槍下去就是一個拳頭大的血洞。鉛彈頭入肉之後會變形。幾乎每個人身上都同時爆出兩三點血花,不少人當場就被打的翻出馬背去。
如果此時有一雙眼睛從高空向下俯視戰場,就可以看到以下場景:已經完全散亂了陣形的暴軍馬隊在躊躇不前,宛如螞蟻般烏壓壓一片的暴軍步隊還在繼續往前衝擊。
同時,丹噶爾城的東北方向。八敗樑下,一支隱伏在那裡半天的征伐軍隊伍在疾馳戰馬,直衝戰場而來。橋北陣地上匯聚起的三個中隊的騎兵部隊,拔刀出鞘,躍躍欲試。
“轟轟轟……”當第二輪臼炮打響之後。轟響與慘叫聲中。損失已經有三分之一的暴軍馬隊再也不能支撐,紛紛調轉馬頭,向着丹噶爾城衝去。即使不遠處就是三千多步隊,他們也顧不得了。
暴軍馬隊一掉頭,前線步兵就徹底沒了威脅。射擊起來更加從容自若,噼裡啪啦的槍聲之下,就是一條又一條的人馬亡魂。
三千多暴軍步隊並不清楚前頭打的什麼樣了。他們只能看到前線戰場槍炮聲隆隆不絕,硝煙滾滾。內心肖想着大勝的他們。當看到自己信心來源和憑靠的馬隊猛的調轉馬頭,向着自己這邊狂奔過來,心頭立刻如掉進了冰窟一般。
敗了!敗了!
發狂的數百騎兵衝進三千來隊列並不整齊。前後還托拉了大半里長的步軍隊列中,會是這樣一副樣子?
絕不是天雷地火,彗星撞地球。而是沸水潑雪,勢如破竹。
這些只想着逃命的暴軍馬隊徹底斷絕了暴軍此戰的最後一分希望。
“殺——”
三個騎兵中隊如三把匕首刺入敗逃的暴軍馬隊中。連步兵們都裝上刺刀,擺出了白刃衝鋒的架勢。
最後兩個中隊的騎兵還在繼續在橋北頭彙集着。八敗樑那裡斜插過來的騎兵大隊也近在咫尺了。
亂成一團糟的暴軍步騎卻被自己人相互絆住了腿腳,更受南門此刻顯得那麼‘狹窄’的門洞的限制。絕大部分堵在了外頭。
雪亮的馬刀在太陽底下散發着耀眼的光芒。劉暹依照解放軍65式騎兵刀打製的秦軍騎兵軍刀,雖然沒能力像正版那樣刀體上鍍了一層鉻。但坩堝鍊鋼的材質,三尺長的刀身。輕捷、銳利,還是在軍中博得了一片讚譽聲。
此次入疆,新式軍刀因爲數量問題,都不能裝備齊全所有騎兵,只有最精銳的兩個騎兵大隊和警備大軍的騎兵,才得以配備。
劉暹輕鬆的跟多爾濟沙木說笑着。這一戰已經毫無懸念了。只等臼炮移動到位,應準城門暴軍步騎中心猛烈射擊,還沒能逃回城裡的暴軍步騎主力就徹底完蛋了。
斜着插到的那個騎兵大隊令丹噶爾城一片風聲鶴唳。也是因爲丹噶爾城裡還有幾百暴兵守護,不然輕騎克城,這一戰就整個完結了。
沒能進去的暴兵更加的混亂,步騎之間,步步之間,騎兵之間,從你推我擠,都已經要慢慢發展成刀槍相向了。
不過形勢即使惡劣到這個地步,劉暹還是沒見到主動投降的暴兵。這種過激的信仰真的很不讓人待見。雖然他在前世也有戴白帽的同學和朋友,但那時的白帽跟現在的暴軍比來,根本不是一個次元的。
要在中國大地上徹底消滅這種千年流傳的信仰是不可能的。但對其進行一些改良則是必須得,比如說後世愛國愛、黨的白帽……就可以接受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