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仁城下,中俄之間的戰鬥真正開始於黃昏傍晚。
外頭俄軍,下午時候停歇了的炮擊突然開始發作。城頭上,劉暹舉着望遠鏡都可以清晰看到外面列隊準備中的俄軍士兵。那墨綠色的雙排鈕釦軍服和盔型軍帽,在落日的餘暉下幾乎‘染’成了黑色。
城外前沿陣地的胸牆全部被摧毀。當太陽落下,夜幕降臨的時候,高喊着烏拉的俄羅斯士兵踏着整齊的步法,挺着上好刺刀的步槍,直直的向着征伐軍戰壕推進。
劉暹清楚自己對手的打算。俄國人是想用自己強悍的刺刀作戰來擊潰前沿陣地的守軍,奪下前沿陣地。
對於俄軍來講,這樣的策略真的是物盡其能。
“讓手槍中隊下去——”劉暹頭也不回的下達了第一個軍令。
“義勇隊準備,炮兵部隊準備——”
除了一箇中隊的手槍兵外,征伐軍麾下還有大批拿刀持槍的義勇。劉暹沒有把他們歸入驃騎營,而是另組了義勇隊。
二十門臼炮則作爲切斷俄軍後續兵力的殺手鐗。雖然它們的存在早已經被俄軍知道。但臼炮質量輕,移動方便,一頓轟擊後,擡起來就能轉移。
“啪啪——”烏拉和萬勝的吶喊聲中,火槍夾雜在轟隆的炮聲中響成了一片。
與俄軍直挺挺的踏步——射擊——進軍不同,前沿陣地的征伐軍縱然沒有了胸牆,還有戰壕。他們比俄軍佔便宜的太多了。
如果俄軍是在打一場正規戰,兩邊懸殊的傷亡比例能讓伊利的沙俄部隊流乾血也拿不下一個廣仁城。可是俄國人打槍的同時更是在衝鋒!
郭爾帕科夫斯基眉頭緊鎖的看着戰場,一顆顆炮彈的爆炸帶來的光明。足夠讓他了解前方戰事的狀況。槍聲持續的傳來,前線撤下的傷兵已經很多,郭爾帕科夫斯基親眼看到兩名俄軍士兵從兩邊攙扶着一個胸部中彈,鮮血染紅衣襟的傷病員。那傷兵口中還不斷地吐着血水。而另一個俄軍士兵傷員,沒有戴軍帽。也沒帶槍,強打着精神,一人獨自步行,沿途不住的哼哼裂嘴。腹部的傷口使他疼痛難忍,衆人左手捂着傷口,也不住的有鮮血溢出。流淌到到他的軍褲上。
清國軍隊用臼炮轟擊了後續的俄軍部隊,俄軍的炮兵已經立刻展開了反壓制。但那一陣炮轟依舊給衝鋒的俄軍士兵帶來很大的傷亡。
“後續部隊繼續進軍,進攻他們的左翼——”郭爾帕科夫斯基高吼着。
已經投入戰鬥的部隊打不開局面的時候自然就要投入更多的部隊。趁着清國軍隊的臼炮熄火,郭爾帕科夫斯基下令後續俄軍猛衝陣地的左翼。他纔不會把增援部隊繼續加強在先頭部隊上面,那是愚蠢的指揮官纔會乾的事情。他要做的是側擊——
子彈在耳邊飛過。嗖嗖的聲音只傳進人心底。
“衝,跟我衝鋒——”傑尼索夫揮舞着手中的軍刀吼叫着,整潔的軍服依舊鮮明漂亮,頭頂的船型三角軍帽證明着他軍官的身份。“沙皇萬歲,烏拉……”
無數的俄軍士兵挺槍衝鋒着,前面的戰士被一排排子彈打到,後面的戰士依舊毫無畏懼的迎頭衝上。這個時代的沙俄士兵,作戰意志比之三十五年後的後輩們。更旺盛、堅定多了。
“啊呃——”悶吭了一聲,傑尼索夫高舉着軍刀的右臂無力垂下,剛纔他右臂上猛然一痛就再也持不上半點力氣了。
入眼處鮮血淋淋。胳膊被子彈開了個大窟窿,鮮血不住的往外流。不知道里面的骨頭是否已經斷了。
“衝鋒,繼續向前衝鋒——”
傑尼索夫周遭的幾個士兵看到他受傷後,腳步不由得停頓了下來。傑尼索夫左手當即抓住掉落的軍隊,雙目怒視着腳步停頓的士兵,大聲吼叫着。“跟我衝鋒——”
已經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才逼近了前沿陣地。傑尼索夫連的士兵至少傷亡了三十人。而整個營清點的話只會是更多。這是士兵們用生命換來的機會,豈能因爲自己的一點槍傷而退敗了?!
“沙皇的戰士們。跟我衝啊——”
“烏拉……”戰鬥民族的吶喊聲比之前更大旺盛了。
“噗嗤——”刺刀插入血肉的聲音。白刃戰不可避免的到來了。
雪亮的刺刀在爆炸聲的光芒下是那麼的耀眼,犀利的軍刀也同樣閃爍着令人膽寒的白芒。
一刀砍下敵人頭顱。來不及把戰刀重新揚起,胸口就已經被敵人刺出的刺刀給捅沒;
一突刺扎進敵人的胸膛,刺刀還沒有重新拔出,自己就已經被另外的敵人給斃命;
兩軍將士成片成片的倒下,他們就像陷入了泥潭的兩個巨人一樣,糾纏廝打着抱在一團,無法分開。
征伐軍的義勇隊加入戰場了,手槍兵更是早填了進去。俄國人收降的伊犁土著亂軍也加入了這場白刃肉搏。跟白天時的那場碰撞不一樣,拿着彎刀長矛的土著亂軍,這現在的戰場上能發揮出的作用——很大。
只是俄軍沒有成建制的手槍兵。這是整整一箇中隊的手槍兵啊,人手兩把手槍,雖然沒有柯爾特轉輪手槍那麼變態,但兩百把手槍加手榴彈,征伐軍在肉搏戰裡始終佔據着上風。
郭爾帕科夫斯基臉上再也不能保持平靜,這怎麼可能?身強體健,一個能打清國人三五個的俄國士兵,拼刺刀中竟然被清國人壓制住了。在郭爾帕科夫斯基看來,這完全是天方夜譚一樣的‘神話’。
“命令多洛霍夫上尉,帶着他的哥薩克連和土著起兵,將對面的清國豬玀,統統送入地獄。”
沒有氣極惱怒之下的繼續增加部隊進攻,郭爾帕科夫斯基的確是一名合格的軍事將領。他轉頭命令自己的騎兵部隊,俄軍哥薩克連和土著亂軍中的數百騎兵,出擊,迅速出擊——
“是的,閣下。哥薩克會用刀子來狠狠的教訓清國人,告訴他們——地獄纔是他們應該去的地方。這裡屬於偉大的沙皇——”多洛霍夫挺着大大的酒糟鼻子高聲叫喊着。
“願主保佑你,我的上尉。”看着旋風一樣離開的多洛霍夫,郭爾帕科夫斯基在自己胸前劃了一個十字架。希望多洛霍夫平安,也希望自己的‘期望’能夠順利實現。
天地良心,在決定趁黑進攻的時候,郭爾帕科夫斯基真的沒有想過戰鬥會打成現在這個樣子。這都要變成了決戰好不好?
“噠噠噠……”馬蹄聲響。
一隊五六百數的馬隊從郭爾帕科夫斯基身旁不遠馳過。打頭的正是多洛霍夫帶領的哥薩克連。
黑色的披風,疾馳的駿馬,雪亮的騎兵刀,這就是哥薩克。
雪亮的騎刀朝着不遠處的戰場方向一揮,多洛霍夫高聲的叫吼着,“勇敢的哥薩克們,爲了沙皇陛下,爲了我們自己,衝鋒——”
“衝鋒——”
上百名哥薩克騎兵躍馬衝去戰場,身後跟隨的四五百土著起兵也被哥薩克高昂的士氣所鼓舞,個個喊叫起了‘真神至大’來。
“烏拉——”
“烏拉——”口號聲在哥薩克中間叫響。多洛霍夫討厭死了身後那羣土著騎兵。什麼真神,與哥薩克一起響起的只有‘烏拉’!
哥薩克們揮舞着騎刀,催促着胯下的戰馬飛速的衝刺着。
而早就發現了俄軍在調動騎兵的劉暹,又怎麼會毫無防備動作?
斜刺裡,兩個中隊的步兵伴隨着臼炮部隊和火箭隊,出現在哥薩克騎兵的面前。槍聲、炮彈爆炸聲響成一片。多年來再一次上戰場上的火箭隊,簡直是以步槍的射速在激發着手中的武器。一枚火箭彈爆炸,無數激射的細碎鐵屑、角鐵,就能奪去周邊好大一片範圍內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