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對中國人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秦軍裡又沒有出身大富大貴的軍官,也沒見誰豁達到視富貴如過眼雲煙。當年善後局分潤給每人的田地都是漢中最上等的水澆地,那就是人的命根子。
他們會每每羨慕火柴廠、捲菸廠、玻璃廠豐厚的利潤,會在睡覺時遙想過什麼時候自己也能辦一個這樣的廠,那不就跟有隻下金蛋的老母雞一樣了麼。但是絕對不會有人去想賣地以換錢,去投資工業。
這個時代的國人還沒‘開放’到那個時候。一切洋務發展,真的需要權力去引導和實施。這個時代的中國人,頂多就是拿家中的閒錢去投資一二,地是傳家寶!
但是現在,劉暹就逼着手下的軍官做出一個選擇。選擇地,還是選擇感覺中‘穩賺不賠’的鋼鐵廠。他許下了一百萬兩銀子作爲鋼鐵廠的先期籌備金,以一百兩做一股,自己先認購了五千股。剩下的任由秦軍系統的軍官、士兵參股。
劉暹賣了二十個莊子,買的錢準備全投進鋼鐵廠。現在還是西曆1870年,不比張之洞辦漢陽鋼鐵廠的二十年後,無論是白銀的價格,還是時代的不同,以及兩邊鋼鐵廠規模大小的異樣,一百萬兩銀子,都是能把事兒辦成的。
這項生意劉暹還沒對邁勝洋行說,秦軍走到今日的地位,單一個邁勝洋行已經滿足不了秦軍的需求了。秦軍,也不能把一切對外事務都交給一個洋行。劉暹需要把歐洲的洋行也招攬來。不需要是英國、法國、德國,比利時、瑞典這些小國的洋行也一樣可以。
反正劉暹有一個冬天來籌劃這件事情。
現在的漢中已不再是當年的漢中,四年時間已經讓戰爭的傷疤從漢中土地上變得模糊。現在賣地,有的是買家。隨着農莊的一個個被賣掉,大批的原住百姓給空了出來。因爲他們不是佃戶,是劉暹的奴僕,早在當初就簽過賣身契的。不如此,劉暹怎麼會那麼大方的在農莊系統當中施行義務教育呢。
這些百姓一部分被分散到了劉氏莊園其他的農莊中。另外過兩千的青壯年就結隊從漢中啓程,趕往柳州。
無論是已經柳州正發展中的工業園區,還是遙遠的越南廣寧即將開始動工的鴻基煤田和港口,都需要大量的人力。這兩千青壯自然擔不起全部的勞動,但是有他們當頭做引導,那麼可以控制在秦軍系統手裡的青壯就三倍、五倍更多的翻增了。日後海南島上也需要開發石碌鐵礦,也需要大批的人力。劉暹用人的地兒多着呢。
時間不會因爲秦軍軍官們的苦惱而停止的。它慢慢走過十月。讓劉暹的第一個孩子滿月,然後進入到了十一月。
在漢中老家,這個時候已經是徹骨冰寒的冬季。但是在廣西,完全用不着穿厚衣服啊厚衣服。
石達開的形勢幾乎惡化。武器上的差異讓太平軍在湘淮軍面前愈發的無力。
廣西的戰勢也更見舒緩。
在歐洲普法戰爭開打了,但是勝負還沒傳到亞洲。
柳州工業園區的火柴、捲菸等產品開始出現在嶺南市場,連紡織廠也有了機器開動。只是距離賺錢還遙遙無期。
劉暹每日的工作就是緊抓軍事,除此之外就是看着自己的小棉襖。張妙彤給他生了一個長女。這讓她高興中又有難過,畢竟傳宗接代靠的是男孩子。但看劉暹一點沒有因此而不喜歡的樣子,張妙彤又高興了起來。女孩也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啊。再說,府裡頭的那三位,至今可憐一點懷孕的跡象都沒有。張妙彤懷孕期間不能行房事,劉暹可沒少在王璐瑩、柳婉舒、王碧雲三女身上下功夫。但就是不開花啊。
柳州知府孫壽祺跟提督衙門繼續的井水不犯河水。
十一月。劉暹跟越南達成的第一筆軍火交易達成。
越南不要前裝滑膛槍,用六萬塊鷹洋買了兩千杆米尼式步槍,外加十門漢元一式火炮,和四門漢元二式火炮。同時由秦軍派出教官,協助越南編練禁衛軍。
在這期間三個月,駐紮於大涼山的清左江鎮總兵謝繼貴戰功不絕。劉暹給他了一千杆前裝滑膛槍和五百杆米尼式步槍,再有十門火炮,謝繼貴、吳天興、劉玉成就已然將北圻的太平軍餘部給全壓制了。並且大敗蘇國漢【中國人】。還鎮壓了黃齊【越南人】在廣安省發動的起義。
事實上也正是謝繼貴部給力的表演,才讓越南朝廷下定決心購買這批槍炮,以及編練新軍。當然,秦軍在新疆跟俄國人廝殺出來的名頭,也很被法西欺負慘了的越南人敬重。
他們是沒跟俄國人有過接觸。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們就不能打聽俄國人是誰。
鴻基那一塊土地輕而易舉的就到了劉暹手裡。上面原住的幾家小煤場,在清軍趕着越南起義軍逛過一遍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謝繼貴只是跟越南平賊總督武仲平打了聲招呼。劉玉成就率一千軍到了那裡修築起了寨壘。
眼下的越南亂的很。南圻四省被法國人佔了,北圻就又亂了起來。現實廣西的起義軍殘部【吳凌雲組織全勝堂,在新寧響應太平天國起義。1861年在太平府(今崇左市)建立延陵國。】,再是太平軍餘部。最後是廣西混不下去的山匪草寇都來越南打草谷,再加上越南朝廷本身也政治腐敗,民生多年,先前陪給法國人的賠款數倍攤派到百姓頭上,北圻農民起義蜂擁迭起。巡撫換了幾個,總督折了幾個,將軍死了幾個,剿撫使變了幾茬?算都算不過來。越南朝廷在北圻各省的控制力無限接近於無。
所以謝繼貴圈了鴻基煤礦那一片地,只需要跟武仲平打聲招呼,就可以了。劉暹正是攤着了一個好地方。早幾年不行,越南人不會坐視不理;晚幾年也不行,該有法國人摻和了。現在正是時候!
也就是在劉暹與越南人軍火交易敲定的同時間段,一個消息經過大海傳到了東方——普法戰爭結束了,十萬法軍投降,拿破崙三世垮臺。
一句話,強大的法蘭西第二帝國,敗了。敗給了普魯士,敗給了稍後的德意志第二帝國。
消息傳到東方,越南人好不激動。自己的敵人慘敗,即使打敗敵人的人不是自己,也夠他們樂呵的了。而中國東南沿海的省份,津京一帶的百姓,心情會怎麼樣也可想而知。只是可惜,倒黴的僅僅是法國,沒連帶上英國。
劉暹說不上巴黎公社開始到結束的具體時間,但他知道普法戰爭方面的消息,肯定是嚴重落後的。或許現在巴黎公社的戰鬥正在打響!但這個消息對廣西的影響卻很小。在柳州更是微乎其微,民間的關注程度遠不能跟東南地帶相比。
“黃大人,武大人。”諒山清軍大營,謝繼貴熱情招待了越南北圻地區的兵馬總指揮——駙馬爺黃繼炎,以及總督武仲平。前者是這個月剛到任的。“貴客到來,謝某人這裡是蓬蓽生輝啊。二位大人,請——”
一套套客氣話,好酒好菜。謝繼貴見黃繼炎、武仲平沒有開門見山的意思,他自己自然不會主動挑頭。嘮叨些廢話,那個中國人不會玩幾首太極拳啊。
從黃武兩人入營,到酒席進行一半,都一個來時辰過去了,謝繼貴嘴裡的廢話還一套一套的。
黃繼炎今天實在沒跟謝繼貴玩把戲的心勁,見謝繼貴如此油滑,嘆了口氣,自己主動說起正事。“謝將軍,實不相瞞,鄙人與武總督今日來貴軍中,實是有一件事要煩勞將軍。”
“二位說的哪裡話!”謝繼貴故一擺生氣的臉色,“您二位要這麼說不是客氣了嗎?但有能幫得上的,謝某必鼎力相助。”
黃繼炎的臉色瞬間好看了許多。不管謝繼貴說的是不是真心話,好話總能讓人受用一些。“是這樣的,謝將軍……”
黃繼炎開口將自己要求的事情說了一遍,謝繼貴嚇得臉都變了,險些要當場送客。這羣記吃不記打的越南人,竟然想趁着法國人倒黴的機會來個落井下石。把法商讓.杜布依這幾年立在紅河沿岸建立的商站拔掉。
那個讓.杜布依,謝繼貴是知道的。看似商人,實際上是法國政府的人。是法軍在北圻地區的開路先鋒,四年前就開始在紅河一帶活動了。手下有上百法國佬,更有好幾百越南打手,跟紅河一帶不少地方豪強有深厚瓜葛。甚至有跡象證明,北圻這幾年一波接着一波的農民起義裡頭,一些起義軍背後就有讓.杜布依的身影。
那是越南朝廷眼中的一根釘,肉裡的一根刺。
“實不相瞞,這讓.杜布依,我朝已經多次下手欲要剷除之,但就是沒成功。武總督就曾派出貼身衛隊扮作土匪襲擊過此人。根本不是讓.杜布依身邊那羣法兵的對手。”
“那黃大人的意思是要謝某人……”
“不是,不是!謝將軍誤會了。鄙人的意思是用黑旗軍——”
黃繼炎對着謝繼貴拱了拱手,“還望謝將軍能通融一二,暫時對劉永福緩上一緩……”說着,黃繼炎將一張銀票放在了桌子上,慢慢的向謝繼貴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