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道萬里迢迢的電文終於傳到了劉暹手裡,是德國的霍廣正。鋼鐵廠的一應設備以及一些槍炮加工的精密機械,都訂購妥當。協議書籤下,首批五十萬兩銀子的費用已經交付了禮和洋行。預計三個月後,這批設備就會運抵欽州港口,讓劉暹有個準備。
當然,準備好的還有剩餘的八十萬兩銀子。秦軍訂購的所有槍炮器械和過百留學生在德國的入學費用,總共三十萬兩。
劉暹沒有因爲八十萬兩銀子的準備而心慌,更沒有因五十萬兩匯豐銀行支票的支出而心疼的流血。這些都是秦軍未來大業的基礎,是他爲日後的理念邁出的最堅實一步。不僅不心疼,劉暹直接發電報給霍廣正,要他在德國之事完了以後去法國走一趟,將自己手頭剩下的支票都發出去,至少從英國那裡搞回來三艘鐵甲炮艦。
二戰以前的大英帝國海軍,始終是全世界最可怖的一支力量。
而原時空歷史爲大清國的龍旗海軍制造鎮定二艦的德國,現在還只是一條腿走路的陸地霸主。要指望着他們現在幫秦軍制造鐵甲炮艦,劉暹都不如去聯繫貝爾。好歹美國還有幾分製造鐵甲艦的經驗。
西曆已經到了1872年了。再有兩年多,就是牡丹社事件的高潮了。劉暹必須手心中握着一點實實在在的近代水面力量,不然就憑眼下瓊州鎮的那幾艘破船,戰爭真擴大化了,可就要命了。強大的日本海軍能橫掃兩廣!是的,強大的日本海軍。劉暹沒有發癔症,現在的日本海軍力量的確很強大。雖然比不得整個中國的海面力量擰在一塊來的強大,但兩艘新購的鐵甲船(鋼甲鋼殼),五艘千噸級以上的鐵肋巡洋艦,這力量比福建船政水師都不遑多讓。更勝過廣東水師。
手心裡若不握着幾艘鐵甲船,劉暹不敢放心大膽的插手臺灣之戰。
……
上海浦東——川沙撫民廳。
這是一處跟別的棚戶區毫無二樣的棚戶,上百戶人家住在這裡。男人每天都出去賣苦力,當苦功,百分之九十的人是碼頭扛包的。但是外人誰也想不到,就在這上百家低矮的棚戶當中,有着三個通口,可以直達這片棚戶區地下拿一片龐大的地下室窟中。
一間普通之極的爬爬屋裡,四個穿着苦力短裝,腰間卻彆着匕首、短槍的精悍男子,牢牢的守在這家屋子的四個角落。就在這家屋子的一張桌子下,就有那三個通口中的之一。
在這家屋子的前方、後方,還各有一組武裝人員伏着,時刻警惕着外面。雖然這整片棚戶區都是斧頭幫的人。無論大人小孩,老弱婦孺,全都是他們的警惕哨。
通過一個陰暗的地道,地面和四周都用條石加固,幾朵火焰在油燈上跳動着,在石牆上投射出一個男子身影,黑色的投影跟隨着燈火的跳動搖晃着。
王慶帶着一臉微笑的走過陰暗的地道,走過一根根支撐地上的柱子,直到一個人面前。他盯着地上的那個人平靜的說道:“王大人,何苦如此呢?在下也是知書識禮之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手上也不願沾血的。大人不若就開一下尊口,你我都可以行個方便。”
那男子頭上腳下的躺在一塊微微傾斜的木板上,手腳都被捆得牢牢實實,他聽了王慶的話,臉上露出了憤怒、不屑和恐懼交織的神情。
王慶笑的更和緩了。“大人若是打定主意不開口的話,那就是非要爲難在下,在下也只得爲難一下大人了。我可以告訴大人,斧頭幫於上海灘生根發芽這些年,到現在爲止,還沒人能抗得住三次刑罰。”
王慶蹲下來,用兩個膝蓋夾住眼前這個六品小官的腦袋,不讓他搖動,隨手將一塊棉布蓋在了他臉上,這人臉被蓋住,眼不能見物,心中更加恐懼,不知道王慶要做什麼,口中出急促的嗚嗚聲,他嘴上的棉布隨着他的呼吸急促的起伏着。
王慶憐憫的搖搖頭,手上卻半點沒遲緩,提起一手旁的木瓢就將其內的清水倒在了這位‘大人’的臉上。嘴上位置的棉布立刻緊緊貼在了這個大人的口鼻上。
這位跟着王慶五百年前是一家的‘大人’,似乎沒料到只是些水,瞬間安靜了一下。但緊接着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猛然傾盡力氣的劇烈掙扎起來。
王慶此刻的臉色變得冷酷而無情,一手猛地壓在兩腿中的腦袋上,又在溼掉的棉布上面蓋了一層,再打起一瓢水,緩緩的往棉布上倒去。
王大人的身體繼續劇烈的抖動着,脖子上青筋都暴起了,腰身高高的挺起來。可憐這只是一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人啊,這一刻暴起的力量連這幾年裡鍛鍊的已經相當有力氣的王慶都要壓制不住。但這種力氣活怎會王慶始終的幹下去呢?左右立刻就有人上前壓住了王大人那扭動的身子,王慶鬆開了兩腿,靜靜地看着手下這個上海縣衙出來的審訊老手,一張張的往王大人臉上糊棉布片。在心中計算着時間,一邊憐惜的道:“這東西叫什麼來着?貼加官?還是開加官?大人您是衙門的人,這刑法不陌生吧?”
“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跑?”
心中默默說着數,王慶一邊嘴裡刺激着‘犯人’。等夠了時間,扯開了那幾塊棉布,露出下面這位松江府經歷王大人扭曲的臉。
王元斌,雙眼圓睜,拼命把頭擡起一點,吐出大口大口的水來,然後劇烈的咳嗽,好半響才筋疲力盡的把頭放回木板。滿頭滿臉的水漬,兩眼無神的喘着氣。
王慶自己沒試過這種刑法,但是隻要想一想那滋味,就能令人不寒而慄。而且這味道還能不止一次的來品嚐。
這就跟水刑一樣,不,比水刑更恐怖。它是沒水刑那樣能在很短時間內就能讓人有窒息感,卻能讓受刑者在痛苦的同時,能清晰地感覺到死亡的臨近,很少有人能三番五次的始終堅持着。在這個據點裡,王慶還沒見過挨刑的人能受過三回的。顯然這位爲細皮嫩肉的王大人也不會例外。王慶讓他恢復了一會。蹲下對他說道:“王大人,我剛纔說了,只要說實話,就能活命。我看在你是進士的份上,給你個機會,可不要不識擡舉!”
王元斌不復剛纔的表情了,大聲的哭起來道:“我……我,我說了以後又怎麼過啊……”
王慶冷冷一笑,一個字不說,直接又把棉布蓋到王元斌的臉上,王元斌在棉布下立刻發出驚恐萬分的叫起,這次都不用倒水,就把王元斌的神經徹底摧垮了。
“我跟你說過,只要是人,就熬不過這種刑法。我現在問你最後一次,是誰打招呼要川沙撫民廳排查棚戶區的。”
就在五天前,一場大火燒掉了浦東一片有着三百多戶人家的棚戶區,燒死燒傷三四百人。雖然沒誰在乎棚戶們的死活,但是三四百人的死傷也震動了整個上海。而王慶就更加關注了,因爲那個棚戶區是他藏身的地方之一。
緊接着,川沙撫民廳就不得不裝模作樣的對着浦東範圍裡大大小小數十個的棚戶區進行了做了一次規範。
王慶本來並沒沒對這件事投入太多關注。那個棚戶區只是他來浦東後難得落一次腳的地點之一。但是當王慶發現,川沙撫民廳本來做樣子的規範,突然升級成了用心的排查時候,他要是再沒警惕就混不到眼前的樣了。
川沙撫民廳態度改變後,短短三日就藉口偷盜搶劫抓走了斧頭幫十五個中級骨幹,和上百名底層人員。王慶立刻發動所有的關係去探察,可松江府上下根本沒有一點的跡象,上海知縣陳其元更是無有異動。王慶只能把目光盯向了上海道沈秉成了。這位大爺做過翰林編修,當過侍講學士,充武英殿總纂,文淵閣校理,是一個標準的守舊派。來到上海之後就跟丁日昌甚是不對付,只因爲後臺硬朗,加之李鴻章剛剛做上北洋大臣,不能駁了朝廷的顏面,沈秉成安安穩穩的在上海做着自己的官兒。而且名聲很好,華夷晏然,民情翕服。
王慶很懷疑這個不擅洋務的‘好官’,會不會就是他在自己剛跟李中堂的人馬搭上一點關係,鬧着碼頭‘加餉’,好給太古、怡和、昌旗等洋行的航運運行增加一點成本負擔的時候,在背後插了自己一刀。
沒辦法,沈秉成是大魚,王慶根本撈不着,連碰都不敢碰。就只好請來王元斌這個松江知府楊永傑的親信,不但在知府衙門裡主管文書文案,還在大火發生的次日就來到了川沙撫民廳的府衙經歷。問一問是不是沈秉成發下了什麼不可秘傳的公文,然後再有楊永傑吩咐了川沙撫民廳的官兒。
王元斌一聲嘆息,開了口:“的確是沈大人發了話。但我們都知道斧頭幫的厲害,真的無意與您結仇。現在只是做做樣子,給沈大人看。”
“至於沈大人爲什麼發話,我是真的不知啊……”如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