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百萬畝隱田的賦稅,一年就要一百多萬擔糧食,也就是接近一百五十萬兩的銀子。十年就是一千五百萬兩,這是什麼概念?臺灣府去年的全年歲入也不過五十萬兩而已。
什麼樟腦、茶糖?跟田畝的基本盤比起來都小菜一碟!
也怪不得現在的福建人說臺灣富庶。劉暹本來還很不解。臺灣每年的餉銀都需要福建、廣東的協響才能渡過,就像後世的國家級貧、困縣,一切都吃國家撥給的財政補貼。這樣的地方還能富庶嗎?現在他是明白了,臺灣富庶的不是官府,也不是最基層的老百姓,而是那些士紳租戶們。
英國人眼下每年以洋藥爲名向臺灣輸運鴉、片過百萬兩銀子,果然不是玩笑的。
“告訴他們,要麼隱田被沒收,要麼就給我分期還錢!”
十年的無息還款,二十年的低息還款,三十年的中息還款,五十年的高息還款。劉暹準備的很充分,很人性化。兩條路就看士紳租戶們怎麼選了!
這些東西劉暹已經讓劉璈寫了份奏摺,他聯袂署名,一塊報上北京了。
要士紳租戶們放棄隱田,不現實;要他們立刻拿出十年的欠稅來,也有些不現實;就看最後的四項,他們選一個項了。而聯名報上北京,一是向北京說一下自己的功勞,二也是讓北京對自己放鬆一些警惕。
臺灣可一直都是清政府眼中的重災區,隔三差五的造反一次。在北京眼裡,臺灣百姓幾乎就是造反的潛在同盟。劉暹若是真的心懷叵測。他怎麼會這般整治灣灣?他應該百般拉攏纔是。
這也是劉暹的另一種表忠誠。畢竟秦軍的海軍還需要進補,劉暹向英國和意大利訂購的艦船也都沒歸來。向英國派出的邱寶仁、林永升、葉祖珪、許壽山、黃建勳、張成、林國祥、呂翰等人才,也纔剛剛入學旁聽。他手下的實力還沒積蓄夠!
派人去英國海軍留學。向英國人購買軍艦!是的,劉暹繼對日戰爭結束後,跟英國人不尷不尬的關係持續了兩個月後,他再一次向英國人釋放了滿滿的善意。
兩艘鐵甲艦,四艘蚊子船,兩艘鐵肋木殼巡洋艦,四十二萬英鎊的一筆大單!
這不是劉暹沒骨氣。而是因爲機械和陸軍軍火貿易上,撇開大英帝國一兩次,已經足夠表達秦軍集團的不滿了。這艦隊方面。秦軍還真需要繼續向英國人學習。
而且眼下滿清還不知道的是,日本靠着手中籌集的錢款,八月裡秘密跟英國人簽訂了購艦協定,一舉買入了三艘鐵甲艦和三艘鐵肋木殼的巡洋艦。如果這些軍艦全部都歸來的話,立刻的,日本海軍就能一躍嘣到比中國海軍實力還尤勝一等的高位。
而這消息就是英國人自己透給劉暹的!
其中的用意如何,劉暹猜得出來,只能立刻的向英國佬釋放善意。
除此之外,劉暹還向福建馬尾船政局下了一筆四艘軍艦的訂單。兩艘鐵肋木殼巡洋艦。兩艘純粹的木質戰艦,價錢定在一百萬兩銀子。這個價錢船政局絕對不吃虧,還能賺上一筆。
三年前他們建靖遠號鐵脅木殼船的時候,價格還不到二十三萬兩銀子。現在因爲欽南鋼鐵廠的出現。鐵料鋼料價格陡然下降了好一截,並且中南半島上大量的柚木源源不斷地從越南、暹羅兩國運送到大陸來,木料價格又降低了一截。還有着造船就跟搞房地產一樣。一批次數量造的越多,就跟樓房蓋得越高一樣。本錢越低。
這四艘軍艦船政局能有二十萬兩的利潤,乃至船政水師他們自己就能也跟着建一艘了。
林永升、葉祖珪、許壽山等人。這羣劉暹好不容易搞到手的海軍人才,將來至少要人手一艘戰艦。要能在壓制日本人的同時,依舊維繫海面穩定。那樣劉暹才能放手的去興兵反清。
鴻基、石碌、欽州灣,秦軍最根本的軍火鋼鐵工業,全都是靠海運來鏈接的。沒有制海權,劉暹造反是會有大麻煩的。
……
宜蘭。
一座海拔不過幾十米的矮坡上,被摧毀的土木村寨的火焰漸漸熄滅。略微休整後,一個班的秦軍帶着一個小隊的日本挺身隊開始朝村寨內前進。從規模上看,這個村寨不過是個一二百人的定居點。
眼前黑乎乎的小村落剛剛經過了一次臼炮的洗禮,火把照耀下,村寨裡幾乎沒有一座小屋是完整的,甚至部分倒塌的房屋四周還灑落着依舊殷紅的血跡。
很殘酷,但是沒辦法。這些生番對外來人的敵視太根深蒂固了,根本不是言辭能夠說和的。而劉暹最最缺的就是時間。
所以,‘伐丁開山’就是必須的了。
以日本挺身隊爲主力,這些人刀子玩的利索,服從性好。披上秦軍爲他們趕製的鋼甲後,連脖子、臉面都遮掩了起來,灣灣土著除非是運氣爆好,吹箭、弓箭正好射穿了他們的眼睛,否則根本就奈何不了這些挺身隊士兵。
只不過日本人負重和耐力不怎麼樣,這些挺身隊士兵強大的是爆發力。最初時候披掛着二三十斤的鋼甲上陣,一上午不到,人就累癱了。平日裡的訓練,不管是秦軍的作訓,還是他們自己的鍛鍊,都是以鍛鍊負重和耐力爲主。
“二明,你帶人從那邊去,佔領那個角樓!孫大頭,你帶人把火升起來,往前走。其他人跟我在後,大家保持警惕!”
即使有挺身隊做擋箭牌,秦軍也並非安全無失。一切都要小心再小心。
半響,慘叫聲和婦孺的哭泣聲打破了這兒的寂靜。血與火,隨着秦軍不斷地深入臺東大山當中,越來越多的生番倒在了他們世代生活的大山深處。
……
西曆1874年12月11日,星期四。
從一艘來自巴達維亞的荷蘭商船抵到了打狗港,一羣臺灣本地工人就忙不迭地圍了上去,開機器的開機器,扯吊繩的扯吊繩,一架嶄新的大型蒸汽滑輪吊機正聳立在打狗港的岸邊。在十幾名工人的上下操縱之下,這艘六七百噸的小輪船搭在的貨物,半天時間就卸完了。
菲德勒拉着妻子安娜走上碼頭,深深地吸了口氣。
嗯,除了自然的海腥味,感覺還是不錯,比巴達維亞碼頭的氣息來得好。
而且,整個港口十分衛生整潔。菲德勒覺得這不會是華人的自覺,而只可能是管理者的嚴格苛求。
整個打狗新區,連港口在內,地面全是水泥壓實的平坦地面,雪白的線條畫分出一格格的港口工作片區,整齊的碼頭倉庫建築錯落有致,陪着若干塊草坪或樹木綠化帶,真的讓菲德勒十分驚訝。路燈柱漆成雪白色,上面掛着漂亮的防風油燈。
一個個身穿統一服飾的碼頭工人或推車或牽馬,來回穿梭着,還有兩人一組的警察,腰間掛着警棍悠閒而過。甚至菲德勒偶爾還能見到身穿乾淨漂亮禮裙的歐洲婦女在碼頭一側的水產商店前,對着一排商品挑三揀四。
順着寬敞的街道朝前看去,老舊的打狗港,菲德勒所熟悉的打狗港,終於落入他的眼睛了。劉暹掌控臺灣才幾天時間?修理出一個打狗港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要新建整個港區,時間還遠遠不夠。
不過港區重建工程還是他必須要做的。這裡可是後世的高雄,是劉暹準備重點開發的對外港口之一,現在那港區土地的利用效率,太低太差了。而且不美觀!
至於秦軍設立在打狗港的管理處,隱藏在一片舊式的房屋之中,菲德勒明白有看到。
一年沒有返回臺灣了,如今打狗港口碼頭的景象和整個港區的變化。讓多有心理準備的菲德勒還是暗暗驚訝。
他知道這裡的清國官員擁有一支強大的力量,他打敗了俄國,打敗了法國,打敗了整個日本。他的手下沒有聘請自歐美的高級官員,一起的規劃和發展都是清國人自己完成的。
在南洋,荷蘭、西班牙,都對這支力量充滿了警惕。甚至巴達維亞當局都已經放緩了對蘭芳公司的吞併。面對風頭正盛的秦軍,荷蘭人不敢給於他絲毫的藉口。
“上帝,這真的是一個清國官員統治下的港口嗎?它比香港漂亮多了。巴達維亞、新加坡、馬尼拉也比不上他們。”眼前的這片漂亮清新的港區給安娜帶來了極大的驚喜。
“是的,寶貝。就是阿姆斯特丹也沒這裡乾淨。我想,再次回到臺灣,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親愛的,我們的家在哪兒啊?”安娜貼緊了自己的丈夫,嘴裡撒着嬌。
“我早已經委託阿萊德先生幫我們在南區修建一座別墅莊園了。我想,那應該很漂亮。”看着遠方一輛飄着荷蘭國旗和公司旗幟的馬車緩緩而來,菲德勒嘴角露出一絲由心的微笑。
“菲德勒,歡迎歸來。”馬車裡鑽出來一個精瘦的中年人,這就是菲德勒口中的阿萊德,他的老朋友。
“是的。我又回到臺灣了。希望這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你當然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劉侯爵雖然手腕剛強,但是他的能力就像他的力量一樣強大。看看這個港區,這纔是100天的時間……”
臺灣的變化,引來的矚目從來不是單單的國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