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疾行四百里,再克一堅城的代價就是全軍在紫陽爬窩了三天。
三天時間裡,劉暹軍一方的掉隊人馬陸續歸建,張忠奎、霍廣成等清點查看,並無逃兵跡象。而張由庚親自帶領的朱張三千人馬裡,卻足足跑了三百還多。這逃掉的人馬比攻打紫陽損失的兵力都強!
讓張由庚在張忠奎、霍廣成面前很沒面子。
打油坊街,打紫陽,劉暹自己沒動身,出動的都是手下的部將。這些部將職位最高的也纔是都司。霍廣成作爲劉暹親戚,要發揚作風,現在更是隻有千總職銜。但二人面對張由庚這個參將的時候,卻一副分庭禮抗的姿態,部隊軍事的指揮權更死死控制於手中。
軍兵在紫陽休整多日,行進時掉隊的兵勇陸陸續續都重回趕到,趕不到的那就是跑了,沒必要再等。
興安府、商州府,由西往東,
此次劉暹聯絡陝安鎮,一塊收復漢陰等地,趙濟川是一百個願意,一萬個開心的。雷正綰從多隆阿征討陝西,功勳卓著,戰後擢升是板上釘釘之事,那麼空出的總兵位置,趙濟川身爲副將怎會不想念。
天底下就沒不盼着正位的副手。
十一月十四。
張忠奎站在恆口鎮的越水河邊,河中漂着些小塊浮冰,天氣已經十分寒冷,跟去年的天氣一樣,早寒。
恆口鎮是越水與恆河的交匯點,這裡離漢陰廳治所還有三十多裡,中間隔着一個澗池堡。
澗池堡,因早年用木製筧槽將溪水引入街中水池而故名。集鎮始建於明初,人戶百餘家。到清咸豐年間,集鎮極具規模,不僅有越水北岸土城圍,越水南岸河坎上也建有一長溜民房店鋪,沙渚上還建有臨時亮腳棚帳,幾成河街,乃是漢陰第一重鎮。
張忠奎的背後是長長的行軍隊列,每部之間間隔一百步,最前面的第一大隊二中隊已經遠遠不見影子了。哨騎已經在前方五里之外,塘馬沒有傳回敵情,但張忠奎仍然按作戰條例一絲不苟的執行。
因爲從本質來講,張忠奎是個實打實的粗人。刀客時候,他就是開片打衝鋒的,霍廣成跟他比都算是文化人。
但粗人不是傻人,他有心。他知道自己笨,所以就死死記住劉暹制定的作戰條例,一板一眼,絲毫不敢犯錯。打硬仗,打呆仗,只要不犯錯就行。這一點上,霍廣成這個文化人倒是成了個糙貨。
又一箇中隊從張忠奎身邊走過,張忠奎看着兵勇的背影,心情居然十分平靜,絲毫沒有感覺到對戰鬥的恐懼,因爲敵人太弱了。
李藍義軍的戰鬥力跟漢中太平軍比都低一個檔次,而漢中太平軍的戰力,在青石關張忠奎已經見識過了。真的不怎麼樣。
駐守漢陰的義軍將領是周紹涌的左膀右臂之一——朱遷國,手下義軍有小兩萬人。但是這兩萬人有老有弱,可不比周紹涌另一個大將李克清帶去油坊街的那五千人,清一色的青壯年。
紫陽的義軍也可能會逃去漢陰廳投靠吧,但不管朱遷國是兩萬人還是兩萬三千人,張忠奎內心裡都半點不在乎。不需要張由庚,只打正面戰的話,他有信心靠手下的兩千軍就能辦成。
霍廣成帶領前軍。這時身後跟有五個中隊兵力的他,正停在越水河邊,等待着前方騎哨的回報。
以他自身的性子,是絕不能按捺下來慢騰騰的,直接帶兵就殺去澗池堡了。可惜這會他不是主將,主將是張忠奎。行軍打仗,隊伍以張忠奎的命令爲憲。
快馬奔到,前方樹林裡沒有埋伏。霍廣成無力的擺擺手,“走了。讓隊伍開起來。”聲音中充滿了無奈。
他該慶幸現在不是青紗帳時節的,按照劉暹制定的作戰條例,不要說山頭樹林,就是麥田裡都要用偵察兵先趟一趟。【麥種未改良之前,麥稈比現在要高】雖然如此做好處顯而易見,隊伍再怎麼行軍,也不會出現戲文中那樣一聲炮仗千軍萬馬伏兵殺出的情況,可霍廣成就是感覺麻煩。
澗池堡,鎮子東北邊一片紛亂的窩棚裡,無數人正在來回忙碌個不停。營區臭氣沖天,垃圾遍地,如果不是已經入冬而是盛夏,恐怕瘟疫都要生了。往日輕鬆歡笑的義軍軍民,此刻全都一副驚恐懼怕的樣子。一些青壯男子正在埋頭吃飯,雖然這段不用擔心吃不飽飯的日子真的很不錯,可要是沒官軍來攻打就更好了。
安康府城與紫陽縣的聯兵就要到了。而官軍打漢陰廳,澗池堡就是他們的必經之地。
霍廣成還是帶着五個中隊的先頭部隊來到了澗池堡下。連上哨騎和他的親衛,只有五百五十人不到,卻這麼大刺刺的晃盪在澗池堡數千義軍的眼前。
“大哥。先點兵滅了他——”守將憤憤的向朱遷國如此道。
朱遷國沒有立刻作答,而是隻這麼的看着。直到一刻鐘了,一個人快速走到他跟前回稟:澗池堡附近,除了眼前的這一支清軍外,五里地內再沒有第二支清兵。
“出兵。滅了這支清妖,先破了他們銳氣——”朱遷國果斷下令。
土城大門打開,無數義軍亂糟糟的從裡面涌出來。與對面的劉暹軍相比,義軍真的是十分上不得檯面。
他們沒有騎兵,一些馬匹只是被頭首自己拿來擺威風。
他們沒有健全的軍事建制,只有首領、大小頭領、大小頭目之分,帶着各自隊伍形成的一個金字塔型。
有的小頭目只有十幾二十人,有的小頭目卻有近百人,根本沒譜。
“鳥槍隊排三列橫隊。擲彈兵注意,肉搏兵左右壓陣,哨騎全部歸隊。”霍廣成看到堡裡的義軍自己衝出來了,眼睛豁一下亮了。
一連串的命令從他口中發出,五個中隊飛快排開了這個極簡單卻又極實用的陣列。二十名哨騎飛快聚攏,雖然這裡面大半是朱張的人馬,再由就是他自己的幾個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