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八節列車在廣袤的黃海平原行駛着。這列明顯比正常車列短上不少的火車上,乘坐的就是此番西南日本前往中亞參加會議的代表團。
北輝次郎用一種癡迷的眼神看着車外一望無際的田野。廣袤的黃淮大平原上那一望無際,看不到頭的農田,對於山多地狹,還時不時的會地震的日本來說,簡直是所有國人都夢寐以求的寄望。
剛剛收割罷的田野沒有了金燦燦的麥浪,遠遠看去,農田中最顯眼的反倒是分界上種植的那一排排的樹木,整齊的彷彿用尺子量出來的一樣。在空曠的原野上,這些繁茂的大樹像站崗的一排排衛兵,保護着大平原上的田地。讓所有日本代表團的成員都由衷的感到敬畏。
因爲廣袤的田野代表的也是一種巨大的力量,一個國家想要安定就必不能或缺的力量——糧食!
北輝次郎精通中國文化,熟知中國曆朝歷代的興亡史,深深地知道糧食對於中國這個龐然大國的重要意義。他到過烏克蘭和北美,那裡也是世界上屈指可數的產糧區,甚至可以說也是‘大中國’的一部分,見識過同樣廣闊的大平原。但中國平原上的農業給他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不是高度化的機械農業,而是那明顯經過嚴格規劃的整體體系,不論是農田還是灌溉,強力的‘體系’力量覆蓋了整個平原地區,其產生的結果——農業產量可想而知。
而且中國現在還有全世界產量最大的合成氨工業,加上中國人在建國後不久就開始從科學的角度系統的培養優良農業用種,60年的發展,讓中國農業技術超越歐洲,走到了全球最前列。而中國自家設立的神農獎,在幾十年的時間中,隨着雜交水稻、豐收1號【小麥】等一顆顆璀璨的明珠登頂巔峰,影響力也隨之籠罩了全球,到30年代已經成爲了全球農業類最高大獎。中國政府也隨着大勢。滿滿的將神農獎的獲獎範疇從中國一地擴展到整個‘大中國’,然後是整個世貿,整個地球。
神農獎的演變過程也可以說是這些年中國變化的一個縮影。隨着中國國力的登頂全球,隨着中國影響力的籠罩世界。先是科學類大獎,然後是文學類大獎,中國的‘獎牌’正在迅速的政府全世界,而這種現象說到底就是東西方文明的力量。
統治世界的西方文明褪去了霸主的色彩,自然的就讓西方文化現象沒有了當年那麼富有吸引力了。
中國的崛起就是東方文明大反攻的歷程。就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東方文化的‘反攻倒算’。
熟知‘文化侵略’這一現象的劉暹,早早的就給中國政府的統治階級普及了這一現象。在有聲電影出現的那一刻,中國就樹立起了發展電影這面大旗,用電影去宣揚中國的強大,去宣揚中國悠久的歷史,去宣揚中國璀璨的文明……
在原時空,烏里揚諾夫第一個將‘電影’提升到了最高藝術的層次,他說:一切藝術中電影是最重要的和最大衆化的藝術。
在現在的時空,劉暹沒有說過此類的話。他卻用實際行動和大筆的金錢支持,證明了這句話。
什麼戲曲、相聲、皮影戲,過往的所有藝術表現模式在電影的衝擊下,全都俯首拜倒。中國各省市,一家家的影院雨後春筍一樣瘋狂的冒出來,在20世紀第一個十年中,整個中國赫然已經奠定了後世百年的電影界秩序——公立九大電影廠,民營六大電影公司,全國六大院線。
上海電影節、廣州電影節、北京電影節,華表獎。星雲獎……
在今後的百年時光中,這些電影廠、電影公司、全國院線,固然有中途隕落失色的,但主體已定下。就像原時空老美的好萊塢,後起之秀衝擊力再大,第一序列的電影公司依舊是那些老傢伙們佔據着主體。它們的名字在百年後的中國電影節依舊鮮亮無比,聲名赫赫。
作爲一個精通中國文化的日本人,北輝次郎就很喜歡中國電影,尤其是原聲電影。他能從這些電影中感受到中國的過去和現代。尤其是中國電影界拍攝的諸多現代電影,用中國的發展來對比日本——雖然日本不管南北,這些年國家和民衆的日子都優裕的太多太多了——但比之中國那巨大的差距,總是讓他痛心不已。然後這股心痛又會化作巨大的動力。
北輝次郎對中國非常熟悉,也十分推崇中國的政治,可是他上次來中國還是在1923年。那一年東京日本政府轄區內發生了震驚世界的關東大地震,東京、神奈川、千葉、靜岡、山梨等地都受到了天譴一樣的毀滅。大地震造成15萬人喪生,200多萬人無家可歸,財產損失高達60億日元。
在這樣巨大的自然災害面前,西南日本也不能不伸出援手來,當然日本人那是更要指望自己的boss中國來幫助。南北日本自從分裂以後第一次組成了聯合代表團前往北京求援,北輝次郎在北京呆了一個月,那以後他就再沒有到過中國。
1923年的中國剛剛贏得了那場奪取世界霸權之戰的勝利。整個中國都處在戰爭紅利的強烈刺激之下,經濟異常的繁榮,城市居民比例從戰前的35%,迅速跨進了45%+,進入50俱樂部指日可待。
但是那個時候的中國,在北輝次郎的印象裡面,中國一些大城市現代化建築是多了些,卻也未必比東京、長崎更加繁榮,反倒是普通的鄉間比日本農村要進步許多。北輝次郎在中國的那一個月裡,到過河北的一些府縣鄉村,親眼看過中國的農村。對比日本鄉村的貧困,中國的農村不僅人的精神面貌和穿着勝過不止一籌,住房也普遍是高大的磚房,每個村子裡還多多少少有幾幢兩層、三層的樓房,而且中國農村的機動車數量遠不是日本可比的。鄉村之間的道路,至少在主幹道上,都有休整,一些路面更是鋪上了柏油或水泥。
那個時候北輝次郎對於中日之間的差距認知很清晰,中國人的中產階級【貧困線以上】,是遠遠超過日本的,貧困人口肯定還會有,但在整體國民中的比例要比日本小的多的多。
聯合中國政府幾十年來一直貫徹的政策,中國之大發展完全可以理解成一場消除貧困人口的大運動。
如此一個國家的整體實力,即便將中國縮小成一個日本,其國力也遠遠超過日本。
可是這次到中國,北輝次郎一行不是直接在天津登岸的,作爲西南日本的代表團,他們在上海登岸。大上海,大魔都,作爲整個中國的經濟中心,廣州雖然有南洋的力量匯聚,也終究掩蓋不了上海的鋒芒。自從19世紀末確立了中國第一經濟中心之後,這一寶冠就再也沒從上海人手中丟失。而且很快的上海府總人口也超越了廣州,時到今日這裡已經人口超千萬,是整個東方第一都市!
20年代的天津和始終保留着古老氣息,原城中心——舊城,幾乎不搞拆遷的北京城,怎麼可能與代表中國現代化都市形象的大上海相比呢。要是那時的北輝次郎能夠到上海轉一轉,他心目中‘中國大城市未必比東京、長崎更加繁榮’的想法就會被徹底的打消。
那一別中國之後,北輝次郎再沒有來過中國,他對中國的所有印象全部來自電影和報紙,或是周邊朋友下屬們的言談。而報紙和電影上的中國城市、鄉村,很少有不好的,而且中國比日本先進,這不是理所應當的麼。
這次西南日本的代表團依舊選擇從上海入境。對比東京日本在天津登岸,西南日本的老線路就是打上海入境。上海從19世紀晚期就是遠東工商業產值最大的城市,再次到了這座城市之後北輝次郎被駭住了。上海港口經過了大規模的擴建,與以前相比大大不同。這裡跟北輝次郎印象裡的天津港口完全不是一個層次,長崎這座西南日本最繁華的港口城市對比上海港來也變的那麼渺小。
對於上海這樣的大城市而言,全世界都知道的東方第一港口,甚至現在已經有人把‘世界第一港口’的名字冠到上海頭上了,港口區漂亮不算什麼。但過了海關進了上海市之後,北輝次郎發現自己記憶深處的那十幾年前的中國真的消失了。這裡根本不是遍地小巷的長崎、東京可以比擬的,展現在北輝次郎面前的是一座讓他不能想象的現代化城市。最普通道路基本都是四車道+人行道,寬闊的主幹道則是八車道甚至十二車道。馬路兩邊種着漂亮的綠化帶,道路上汽車、卡車、摩托車與自行車川流不息。
看着那些寬闊筆直的大馬路,北輝次郎覺得就是機場的跑道也不過如此了。如果是戰爭打到了上海,這些道路立馬就能當臨時機場用。人行道兩邊,是一座座四五層的小高樓,這些樓房都沒什麼特色,但是掩映在綠化帶的樓房一片接着一片的連綿不絕。與日本很多城市裡低矮的木質房屋一比,就充分的說明了中日間的差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