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天,太陽出來,積雪融化,但化雪時帶來的寒意遠比下雪時冷。
清早鳳清靈起來,抄着雙手,立在院中,看着牆角的一枝寒梅。數九寒天,寒梅傲雪,微微顫哆,冷豔無比,那一株寒梅,便在這寒冬臘月之季,帶來一絲明豔。
妤兒怕她着涼,拿了手爐給她:“郡主,仔細凍着。”
鳳清靈接過手爐,微微一笑:“沒事。”
妤兒說道:“郡主有心事?”
鳳清靈搖搖頭:“我哪有什麼心事?”
“那這麼冷的天,郡主站在這兒吹冷風?”
鳳清靈這才說道:“我是在想,倘若還是在雲華山,這麼大的一場雪,打獵時必定很快樂。”
妤兒善解人意的笑了:“郡主,你究竟是喜歡打獵時的那個樂趣,還是在想念跟你一起打獵的人呢?”
鳳清靈啐了一口:“妤兒,你現在說話越來越沒規矩了。”
跟着鳳清靈呆的時間久了,妤兒的膽子也大起來,她不由得跟鳳清靈貧嘴道:“那還不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鬟,妤兒跟郡主這麼久,便跟郡主學到了幾分。”
鳳清靈禁不住笑道:“好好好,我這樣的主子沒規矩,這樣總行了罷。”
蝶兒剛好打了熱水過來,聽到這話,納悶的問:“郡主怎麼沒規矩了?我怎麼不知道?”
妤兒說道:“別再問啦,咱們還是趕緊給郡主的早膳端來。”
吃過了早膳,也沒別的事情可做,外面的天氣冷,大多時侯人們都貓在屋中。因爲鋪得是曖閣,屋子裡很曖和,鳳清靈就坐在屋中百無聊賴的讓蝶兒教她彈琵琶。
彈了一會兒,總是音不成音,調不成調。對別人來說是那麼輕而易舉的一件事情,在鳳清靈這兒,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鳳清靈忍不住道:“蝶兒,我彈的也太難聽了,人家是在彈琵琶,我像是在彈棉花。”
蝶兒聽了,忍不住笑道:“郡主還是練的太少,等練得多了,自然就好了。”
正說着話,妤兒從外面走進來,臉上似乎帶着氣,很不好看。
鳳清靈向來護短,以爲誰又欺負了她的丫鬟,便放下琵琶問道:“妤兒,誰欺負你了,我去替你出氣?”
妤兒搖搖頭:“郡主,我沒事。”
鳳清靈覺得很不對,妤兒是個善良而厚道的丫鬟,平時很少有什麼心事,可她今天這樣子,分明就是受了氣。她怕妤兒不敢直說,就又說道:“怎麼,你有心事?你現在究竟還有沒有把我當主子,竟然什麼事情也不跟我說了?”
妤兒輕嘆一聲,欲言又止的道:“不是妤兒不跟你說,是妤兒怕說出來惹郡主生氣。”
這麼一來,鳳清靈就更覺得有必要知道了,她讓妤兒坐到她面前,“妤兒,快把事情說出來,否則本郡主要生氣了?”
妤兒這才吞吞吐吐的說道:“郡主,其實是這樣的。剛纔,我有事去二郡主那邊,剛好聽到王妃在跟二郡主說事情。”
鳳清靈斜乜着她:“好啊,妤兒你現在也喜歡打聽這些小道消息了?我可不喜歡嚼舌根的人。”
“不是這樣的。”妤兒連連搖頭,“我剛纔聽說,王妃要把二郡主許配給昭王爺。”
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鳳清靈聽了,心裡“格登”一聲,震了一震。按理說,她都恨死雲天澈了,怎麼現在聽說鳳清華要嫁給雲天澈,她心裡就那麼不痛快呢?
想了想才說道:“王妃是不是傻了,雲天澈不是已經有黛妃了,她還把自己的女兒嫁過去,這不是有病嗎?”
妤兒提醒她:“郡主,難道你忘了,黛妃只是側室,現如今昭王爺還沒有正妃。所以,王妃纔想把二郡主許配給他。”
鳳清靈這纔想明白,她竟然忘了慕容黛只是側妃,自從她和雲天澈離異之後,昭王妃虛位以待,冷月璃必是看準了這個時機,纔要把鳳清華嫁給雲天澈。真是豈有此理,難道鳳王府的女兒都非得嫁給雲天澈嗎?憑什麼啊?再說了,冷月璃也不想想,這樣做的話,讓她以後怎麼見雲天澈,這分明就是讓她沒臉。
“妤兒,爲什麼王妃一定要讓二郡主嫁給昭王呢?”這是鳳清靈想不明白的地方,她雖然不喜歡鳳清華,可鳳清華畢竟也是鳳王府的嫡女,雖然不是嫡長女,可也不是妾生的,爲什麼非要嫁給雲天澈呢?況且雲天澈還已經娶過妻子了。
妤兒便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給她:“郡主,我聽王妃說,咱們鳳府的嫡女,就是將來的皇后娘娘,而昭王是當今皇上最器重的太子人選,若是二郡主嫁給昭王,他們兩個珠聯璧合,就是將來的皇帝和皇后了。”
原來竟是這個原因?
鳳清靈禁不住一陣氣堵,冷月璃這是什麼意思?當她死了嗎?她纔是正宗的鳳府嫡女,就算當皇后,只怕還輪不到華兒。冷月璃這麼做,分明就是故意跟她爲難!
妤兒見她臉色很不好看,便又說道:“郡主你別生氣,我也只是偷偷聽來的,不一定是真。”
鳳清靈冷哼一聲:“是不是真的,馬上不就能知道了。”
妤兒不解的問:“怎麼知道?”
鳳清靈冷聲道:“王妃想讓華兒嫁給雲天澈,必定會讓他們先見見面,聊聊天,熟悉了之後纔會提上日程。哪有一句話就定了姻緣的。”同時她心中在想,鳳清華不是一直都喜歡雲天暮嗎?難道只憑冷月璃的幾句話,就能讓華兒改變主意?
過了幾天,已臨近新年。
皇后特意給鳳清靈賜了狐裘,讓她過年穿。但冷月璃母女卻都沒有。
鳳清靈穿上皇后賜的狐裘,在銅鏡前欣賞,只見她那清麗的臉龐在雪白的狐裘中有說不出的嬌豔可人,自己看了很是高興。便決定出去走一走。
來到抄手遊廊,剛好遇到鳳清華。
鳳清華一看到她,眼睛就死死的盯着她身上所穿的狐裘,接着露出很輕蔑的神情。
鳳清靈見了大爲生氣,不由得問她:“華兒,我招你惹你了?你瞪我做什麼?”
鳳清華說道:“姐姐,誰都知道皇后賞了你一件狐裘,你也不秘拿出來顯擺吧?有什麼了不起的,又不是別人穿不起。”
聽到這話,鳳清靈冷哼一聲:“有些人是能穿得起,但姐姐這件狐裘可是冰凝國特使進貢,上好的狐皮製成的狐裘,放眼整個朝野,除了皇宮,哪裡還能尋來這麼好的狐裘?”
鳳清華十分不悅:“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也不稀罕。”
鳳清靈點頭道:“那樣最好。”
鳳清華瞥她一眼,冷哼一聲,甩手就走。
見她走得遠了,鳳清靈這才露出勝利的笑容。對待冷月璃母女就該如此,若是她弱上一分,這對母女必定會把她欺負得不成樣子,所以必要時侯,她也需要先下手爲強。
在院子裡轉了一圈,也沒了興趣,打算回西廂,正在走着,忽然看到眼前紅影一閃,那一抹令人驚豔的紅,明媚的展現在眼前。
只看到這個紅影,鳳清靈就是知道,這一定就是雲天澈,除了他再也不會有別人。自從上次跟雲天澈大吵之後,這段時間,她很少再見雲天澈,但她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鳳王府中遇到雲天澈。
當下把臉一邁,只裝沒看到,打算繞道而行。
但云天澈已經看到了她,還朝她走來:“靈兒。”
鳳清靈把臉一沉,淡淡的道:“你怎麼會在我們鳳王府?”她決沒想到,雲天澈竟然敢這樣光明正大的出現在鳳王府中。
雲天澈一看到她,那對瀲灩如水的桃花眼便散發出一股暖意,直讓人覺得彷彿連四周都溫暖起來。他說,“我到你們鳳王府作客,難道也不行?”
鳳清靈心中一驚,難道真是冷月璃母女請他來的?
嘴上卻問:“怎麼不行?但我真不知道是誰請你來的?要知道,你可是我們王府最不受歡迎的人,沒有之一。”
“是嗎?”雲天澈自負的笑了,“我怎麼不覺得。”
鳳清靈還是想弄清楚是誰請他來的,便試探着問:“該不會是我哥哥請你來的吧?我想他應該不會那麼無聊?”
雲天澈微微搖頭:“你猜的不對。”
這下鳳清靈簡直可以肯定就是冷月璃請他來的,但她卻偏偏故意猜錯:“難道是我父王?我父王還沒糊塗到這份上。”
雲天澈那對俊美的桃花眼朝她微微一瞥,又搖了搖頭:“你還沒有猜對。”
鳳清靈不再往下猜了,有意的說:“我知道了,你是不請自來。噯,我說你的臉皮可真夠厚的,沒人請你,你居然也大模大樣的跑來?”
雲天澈露出不悅之色:“當然有人請我來,若非有人請我,你以爲我願意來到你們鳳王府嗎?”
鳳清靈倒吸一口涼氣,彷彿牙疼似的道:“那到底是……”
雲天澈不等她再問,便說道:“是你家的王妃請我過來的。”
“王妃?”鳳清靈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說道,“原來是她啊?她請你來做什麼?”
雲天澈指着牆角的寒梅說道:“當然是請我來賞梅。”
這個藉口還真是拙劣,鳳清靈這樣想着,面上並沒有表露出來,而是說道:“那你就慢慢賞你的梅花罷,我要回去了。”
雲天澈卻不想讓她離開,追上來道:“你走那麼急幹什麼?你是什麼時侯回府的?我原以爲,你還在靜慈寺。”
鳳清靈瞪他一眼,接着發出一聲冷笑:“你是不是很想讓我留在靜慈寺?不想看到我回府?”
“當然不是。”雲天澈露出難得和氣的神情道,“瞧見你回府,我還是很高興的。”
鳳清靈纔不相信他所說的話,搖頭道:“我不相信。”
雲天澈輕嘆一聲,俊臉露出無奈的神色:“靈兒,你總是不相信我所說的話。在你心中,我真就那麼不堪麼?”
鳳清靈見他這話說得真誠,也沒再給他甩臉子,只是說道:“現在還提這個做什麼?都已經過去了,行了,你自己慢慢賞梅花罷,我真的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