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三人趕到一個名叫北悅鎮的地方。這裡盛產磁器和字畫,是富有文化氣息的小城。
悅來客棧是鎮上最大的一家客棧,住着許多各行各業的旅人。
像雲天澈這樣的王孫公子,身上最不缺的就是銀子,住店當然要選最好的,所以纔在這裡投宿。
雲天澈要了房間:“三間上房。”
帳房苦着臉說:“三位……眼下我們客棧只剩下一間客房。”
一間客房,這讓三個人怎麼住?
雲天澈財大氣粗的拿出一錠銀子:“無論如何,你想辦法騰也要給我們騰出三間房來!”
帳房看到銀子,眼睛陡然一亮,卻又苦悶的搔了搔腦袋:“客倌,不是小店不願做你的生意,實在是小店已經客滿,再也騰不出地方。”
這個帳房也真膽大,竟連他的面子也不給,也不瞧瞧他是誰?
當下雲天澈就要發飆,這時忽聽一人道:“王爺,你怎麼會在這裡?”
雲天澈一怔,用極慢的速度轉身,他已從聲音中分辯出叫他的是誰了。
鳳清靈狐疑的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胖乎乎中年人,笑容滿面的立在雲天澈身後,神色盡是巴結和迎奉。
雲天澈知道這胖子是誰,這人便是北疆都護府的上都護趙嶽。趙嶽雖任職遠在北疆,卻是不折不扣的雲都人,祖上曾與昭王府關係親密,直到趙嶽被放了外任,這纔有所疏遠。如今趙嶽見了雲天澈,當然十分驚喜。
雲天澈眉梢一揚,笑道:“你怎麼不在北疆?跑到這裡來?”
趙嶽正要說話,忽然瞥見雲天暮,當下又是一驚:“楚王爺,你也來啦?”
鳳清靈卻不認識這個胖子,只是聽到他大驚小怪的驚呼,當下皺了皺眉頭,卻沒說話。
雲天暮與趙嶽只是見過幾面,遠比不上雲天澈熟悉,但見趙嶽跟他打招呼,微微點頭示意。
趙嶽見他們一行三人還站在客棧中,忍不住大聲喝斥帳房:“混帳東西,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瞧瞧這幾位爺是什麼人就敢怠慢,小心本官拆了你這小店。”
帳房與趙嶽相識,此刻被咋咋呼呼的吼叫,登時明白雲天澈三人非富即貴,當下點頭哈腰的道:“都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幾位爺在此稍坐休息,小的馬上命人安排房間。”當下又吩咐店小二將客棧中最好的碧螺春泡了一壺,給衆人沏上。
趙嶽還沉浸在偶遇的興奮中,連珠炮似的問道:“兩位王爺怎會一道出現在這小鎮上?要不要下官安排打點?”他雖是北疆的上都護,但北悅鎮隸屬北疆管轄,所以他在這小鎮上也是呼風喚雨的人物。
雲天澈搖頭:“我和楚王因私事而來,你也不必聲張。”
“下官明白。”趙嶽知道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要巴結眼前的兩位王爺,又見鳳清靈出落的清麗脫俗,瞥了一眼,正要驚呼,卻忽然變了語氣,“這位莫不是鳳王府的大郡主?”
鳳清靈與他根本不識,見他這樣問,也只微微點頭。
趙嶽雖遠在北疆,但云都之事並非一無所知,關於昭王妃休夫之事早就已傳得全國皆知。他本想稱呼鳳清靈爲王妃,突然想到“休夫”之事,這才臨時改口。
雲天澈卻不願意聽他巴結奉承,只是問他:“你在此地做什麼?”
趙嶽聽到這話,重重的嘆了口氣:“回王爺的話,下官在此招募兵甲。”
雲天澈奇道:“皇上向來重視北疆,戍守北疆的兵力總有五萬,眼下並非徵兵之季,怎麼突然招兵?莫非北疆出了什麼變故?”
趙嶽回道:“若非王爺詢問,下官也不敢說。自從現任的節度使王世榮上任之後,一味的剋扣軍餉,弄得官兵怨聲載道,許多人卸甲歸田,使得北疆的兵力大減。所以下官才奉命來此徵兵。”
雲天澈聽了微微一怔,沉吟片刻才道:“這王世榮上任也不過才三年,竟把北疆搞得如此混亂,倘有戰事,北疆豈不岌岌可危?”
趙嶽點頭道:“王爺說的極是,下官也是這麼想的,可下官位低權微,節度使大人怎會聽下官的?”
雲天澈暗忖:北疆處在國家的最北,緊鎖北國大門,若是兵力吃緊,只怕不是什麼好事……當下對趙嶽道:“趙大人不必着急,本王不知此事倒也罷了,現如今本王已知此事,絕不會袖手旁觀,近來本王要到北疆去,到時本王會親自督查此事。”
趙嶽聽了千恩萬謝:“若是有王爺主持大局,則北疆安矣!”
鳳清靈最不喜歡聽人說話文縐縐,可她對這些軍政大事又不甚瞭解,只覺得煩悶。
趙嶽點了客棧中的招牌菜,請三人享用。
衆人正在就餐之際,帳房匆匆過來,對趙嶽道:“趙大人,小店實在騰不出三間空房,你看……”
趙嶽大怒,指着他的鼻子大罵:“混帳,若真騰不出房間來,你不會把本官的房間讓出來給這幾位爺休息?”
雲天暮怕驚擾太多,低聲對雲天澈道:“不必這麼麻煩,若實在不行,只有兩間房也是好的。”
沒想到雲天澈並不贊成:“我與趙嶽相識多年,這次咱們到北疆,給他個機會表現也是好的。”他雖不像南宮商那樣潔傲自負,卻也自有一股王爺的作派,又在朝中多年,深諳官場之道,所以擺足了架勢任由趙嶽表現。
帳房被如此一喝,又重新命人去騰開房間,直到飯罷,這才把房間收拾好,鳳清靈等三人各自回到房中休息。
因天氣越來越熱,最近幾天趕路都是錯開下午,雖然辛苦卻能避開酷暑。連日來風塵僕僕,鳳清靈只覺得身上嗅着都有一股子汗臭。所以她一進房間,便迫不及待的讓店小二打洗澡水,她要把這滿身的臭汗洗去。
不一會兒店小二打了洗澡水送來,鳳清靈便在房間的木盆中洗澡。
忽然間,樓下有人大叫:“抓小偷呀!”接着人影在門前晃動。
鳳清靈嚇了一跳,忙叫:“別進來,我正在……”
只聽“砰”的一聲響,門已給撞開。
鳳清靈不着寸縷,只好縮進浴盆中。突如其來的尷尬,讓她漲紅了臉,嚷道:“出去!”
那些闖進來登徒子,非但沒有離開,還故意大呼小叫,甚至還有人走到近前:“哇!你說小偷會不會躲進這位姑娘的浴盆中?”
也有人叫:“姑娘可真有興致!”
還有嘩嘩的吹着口哨:“姑娘的身段可真棒,咱們天香樓的頭牌只怕也沒這般玲瓏。”
鳳清靈氣得都想殺人了,真是豈有此理,誰會想到跑到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還會碰到這樣的羞辱?可她偏偏無計可施,只有儘量把身子往盆裡縮。
偏偏那一干人又齷齪的逼近,鳳清靈忍無可忍,她總不能就這樣赤條條的跳出來跟這些登徒子動手吧?
這時雲天澈和雲天暮也是聞訊便往這兒趕,竟是沒能趕在這幫登徒子之前阻止。
雲天澈勃然大怒!
無論如何,鳳清靈也是他曾經的妻子、現在愛的人,竟然當衆被人羞辱,他豈能輕饒這幫人?當下抄起放在過道的木盆,“譁”的一聲朝這幫人身上潑去。
他把所有的力道都傾注於水,千滴萬滴的水,形成了最密集而透明的暗器。雖不能把那些傢伙身上打穿,但至少能把那些登徒子打得狼狽不堪,大聲嚎叫。
這還不算,雲天澈又一拳一個將這幫人打倒,甚至將束髮的白玉簪抽出,非要戳瞎了這幫人的眼睛……他絕不允許有任何人覬覦鳳清靈的身體,只要在鳳清靈未嫁之前,任何人都不行!
雲天暮一看,這還得了,他雖然也不恥這些人的行徑,但見雲天澈發了飆,還是忍不住現身阻止:“夠了。”
雲天澈氣白了臉,問:“你知道他們都做了什麼?”
“他們也不是故意的,你就饒了他們罷。”雲天暮當然也生氣,在他心中,鳳清靈的地位絕對的獨一無二,任何人都不能褻瀆。但是這幫人也是誤闖入鳳清靈的房中,這只是個意外。若是因爲這個,雲天澈就毀了這些人的眼睛,他又於心不忍。
雲天澈大怒:“不是故意的就可以肆意妄爲?”
雲天暮勸他:“得饒人處且饒人,你不要這麼衝動,況且……”他雖沒回頭去看鳳清靈,但也知道鳳清靈就縮在浴盆中,“靈兒她還在浴盆中,你總要等她穿好衣服再做決定,畢竟這些人得罪的是靈兒,由她處理最爲合適。”
這等於提醒了雲天澈,鳳清靈尚未穿衣服,仍縮在浴盆中,他在這裡大展拳腳,豈不是又給了這幫登徒子一個偷窺的機會?
就算他再生氣,此刻也只有忍住!
他氣得一聲大喝:“都給我滾出去!”
那幫登徒子一個個狼狽的滾出了房間,只剩下雲天暮仍在,雲天澈氣得又是一聲厲喝:“你也出去!”
雲天暮的俊臉陡然漲紅。天地良心,自他跨入這房中,連一眼都沒敢去瞧鳳清靈,況且他是“自己人”,而云天澈竟連“自己人”都不能容忍,豈不讓他生氣?
雲天澈見他不動,又發出一聲厲喝:“不是讓你出去了嗎?”
就算雲天暮再不情願,也不想惹到正在氣頭上的雲天澈,不是他惹不起,而是他深知雲天澈的脾氣,怕一怒之下,不分青紅皁白動起手來。若是這樣的話,不但傷了他們之間的和氣,更令鳳清靈難堪。當下憤憤的瞪了雲天澈一眼,也離開房間。
雲天澈倒退着走出房間,對鳳清靈說了一句:“你快把衣服穿好。”說罷,將房門一掩,像尊紅衣門神一般,抱定雙肩,守在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