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算她這麼說莫水也沒有完全放下心來,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話來安慰楚雪櫻,只能是說:“聽聞四皇子爲人不錯,也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會嗎?那時楚雪櫻忍不住在心裡這麼問自己,不過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跳過舞媽媽桑便攆着她去洗澡了,而且還是親自監督,楚雪櫻再怎麼不情願也只能將自己洗了個乾乾淨淨,然後坐在房間的牀榻邊上等待着安冰夜的到來。
她是緊張的,可似乎沒有了之前的不安,楚雪櫻自己也說不清這是爲什麼。
正糾結的時候,門開了,安冰夜大大咧咧的走了進來,她頓時心下一緊,下意識的後退,將整個身體都往後靠了靠。
安冰夜對她的掙扎不以爲意,走過去挑起她的下巴漫不經心的道:“都洗乾淨了啊。”
楚雪櫻望着他那雙深沉的眼睛,卻好像望不到任何東西,這樣的認知讓她覺得害怕。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安冰夜並沒有對她做什麼,只是端詳了她的臉片刻,隨後放開來,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待會你就去收拾包裹跟我走。”
事情發生得始料未及,她詫異的睜大了眼睛,下意識的就問:“爲什麼?”
他淡淡的回答了她的問題:“我可不是隨時都在這裡的,萬一到時那個鄭公子來找你麻煩就不好了。更何況,這個身份對他也只有短暫的震懾力。”
雖說他是皇子這個身份看似很威風,可安冰夜終究只是個皇子,還沒有皇帝那樣的生殺大權。要是讓皇帝安成傲知道他是爲了一個青樓女子而跟丞相之子鬧掰的,只怕皇帝也饒不了他。
楚雪櫻明白過來,不禁有些感激,她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眼前的這個人,他卻一次又一次的推翻了她的看法,他的幫忙和他的體貼都令她覺得感動不已。
安凌映將她從青樓裡贖了出去,終於逃離了這個地方,真正實現的時候楚雪櫻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什麼話。
她去找莫水,讓後者跟他們一塊兒走。莫水只是淡淡道:“我已經在青樓裡待慣了,突然離開反倒不適應。你自己走吧,要把握好機會。”
聽到她這話,楚雪櫻就覺得很害羞。原來莫水姐也已經察覺出來了嗎?她自己也說不清對安冰夜是什麼樣的心情?感激?愛慕?或許都有吧。
她被他帶到他的府上,突然離開了熟悉的環境和熟悉的人,楚雪櫻一時間有些無法適應,無所事事的她便一個人琢磨起新的舞蹈來,安冰夜時常在下了早朝後來看她跳舞,偶爾還會提點建議,這樣的相處平淡卻融洽,讓楚雪櫻很想將時光就這麼留在這一刻。
後來她和安冰夜稍微有些熟悉了,她忍不住問,當初安冰夜爲什麼要站出來,明明他們素不相識。
安冰夜淺笑,莫水也與他素不相識。她這才知道是由於莫水的緣故。
莫水是京城有名的舞姬,他喜歡她的舞蹈,時常坐在青樓的一角靜靜的看着她起舞,這無關愛慕,只不過是對一個異性的欣賞而已。
那一日鄭公子故意找茬,莫水將她護在身後,他便看出來她們倆之間的關係很不一般。
他這才幫她解圍。她陰差陽錯的遇到安冰夜,又陰差陽錯的愛上他,原來都是莫水姐使然,她說不上心底是什麼感覺,只覺得心底有點酸酸澀澀的,不是十分好受。
然而饒是如此她跟莫水感情也是好的,直到那一日她提了大大小小的東西跑去看莫水,卻得知她前幾日被鄭公子給帶走了。
她大吃一驚,扔下大包小包,不顧任何人的阻攔跑到鄭府,看到的卻只是莫水
的屍體。
那個神情總是淡淡的莫水,那個待她極好極好的莫水,那個總是將她護在身後的莫水,因爲她,被鄭公子遷怒,鄭公子不由分說的帶走了她,然後就是昏天暗地的凌辱。
等她發現莫水時,莫水已經被活活折磨死了。莫水躺在冰涼的地上,眼睛睜得大大的,無神的望着屋頂。她身上的衣裳不再是完好的,她的頭髮一夜間變得乾枯,身上到處都是凌辱的痕跡,讓人不忍心去看。
她整個人都變得呆滯,走過去一遍又一遍叫着莫水的名字,安冰夜將她拉離開,又用皇子身份給鄭公子施壓,將莫水的屍體給帶了回來,厚葬了一番。
可是人都死了,再做這些有什麼用呢?她連續壓抑了幾日的情緒在那個下午噴發而出,撲進安冰夜的懷裡大哭特哭。
她好恨,恨不得立刻將鄭公子碎屍萬段,可她不能,她不能給安冰夜帶來麻煩,他還沒有決定人生死的權力。
莫水成了她心裡一塊永遠不能被撫平的疤痕,自那天起她便苦練舞技,不知不覺間她超越了莫水,成了京城有名的舞姬。
莫水被遺忘了,可她沒有忘。她記得那些愛,也記得那些恨。
她用跳舞來幫助安冰夜獲得官員的支持,那些酸酸澀澀的感覺早已蕩然無存,只記得爲莫水復仇的決心。
崔扇希聽完了楚雪櫻和安冰夜以及莫水的故事,不禁有些唏噓。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你跟我說這些故事的用意是什麼?”
崔扇希不解,便將心底的問題給提了出來。
楚雪櫻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神卻有些複雜。就在崔扇希以爲楚雪櫻會直接回答她問題的時候,楚雪櫻卻是說了一些與問題完全不相干的話:“那日我去了含希閣,你們離開了,殿下就開始勃然大怒,他喜歡你,你卻是太子妃,我想這樣的落差也難怪他接受不了。”
崔扇希聽到她這麼說,不禁覺得有些慌張:“雪櫻,我……”
楚雪櫻的神情依舊是淡淡的:“我對你……大概有點嫉妒吧。”
事實上楚雪櫻也弄不清楚自己的那種情緒究竟是不是嫉妒,但的確有一種東西被人搶走的微妙的憤怒。
曾經安冰夜幫助她脫離了青樓那個苦海,她心底對安冰夜是感激的,當然也有仰慕。
可只是有這個原因嗎?
不,也不全是吧,她不希望安冰夜愛上任何人,這樣他就會對莫水盡心盡力,也會去努力爭奪皇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爲了崔扇希和他的關係苦惱。
崔扇希阻礙了安冰夜的前進,這樣下去他不知何時才能登上皇帝的御座,而那個鄭公子也不知何時才能死。
聽到她這麼說,崔扇希微微睜大了眼睛,隨即便連忙擺手解釋道:“雪櫻,事情不是你想象得那樣,安冰夜可能是對我有些好感,但我不喜歡他。”
楚雪櫻的神情仍然有些懷疑:“真的?”
崔扇希拼命點頭,說着還極爲不自在的撩了撩自己額前的碎髮:“真的,我喜歡的人只有映……”
楚雪櫻放心了,她很清楚崔扇希的這副表情,因爲她曾經也是如此,對某個人心懷憧憬。可爲了復仇她實在太累太累了,到最後已經忘了最初的那份純粹的心情。
楚雪櫻稍稍放下了心來,最近心裡的不安也被沖淡了,緊接着就是突如其來的疲憊。
崔扇希看着楚雪櫻異樣的神情,立刻關切的問道:“雪櫻,你怎麼了?”
楚雪櫻搖搖頭,勉強的站了起來,身體還有些搖晃:“沒什麼,我先回去了。”
崔扇希原本還想留她下來一塊兒用晚膳的,可楚雪櫻堅持,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目睹着楚雪櫻離開。
楚雪櫻告辭了崔扇希,回到自己的房間便立刻躺在牀榻上沉沉的睡了過去,在夢裡她見到了莫水,莫水還是那樣淡淡的神情,然而脣角掛着的一抹笑容卻讓人無法忽視。
崔扇希對楚雪櫻的狀態有些不放心,便派了喜兒去察看楚雪櫻的情況,在得知楚雪櫻這幾日都是悶在屋裡時她頓時坐不住了。
怎麼可以只悶在屋裡呢?這樣人待久了是肯定會生病的。
崔扇希想讓楚雪櫻心情變好,卻又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麼,想來想去自己也只能做一件事了。
接下來的幾天安凌映就見崔扇希總跟太子府的繡娘們在一起,常常在竊竊私語什麼,他也沒有在意,只要崔扇希開心就好了。
這天崔扇希帶着做好了的成品就去見楚雪櫻,守在門口的喜兒看到她頓時惶恐,想要進去通報一聲雪櫻姑娘,卻是被崔扇希給攔了下來。
她怎麼可能讓喜兒進去通報楚雪櫻?這可是她要給楚雪櫻的驚喜啊。
崔扇希悄悄的推開門進去,就見楚雪櫻正坐在梳妝鏡前,從鏡子裡看到她,露出了不解的神情:“扇希?你怎麼來了?”
看見她在梳頭,崔扇希笑了笑:“你在梳洗嗎?我來得正好。”
說罷便將手裡拿着的東西展開來,楚雪櫻的眼睛頓時睜大了,翻着她帶來的東西一臉不解:“這些都是什麼?”
崔扇希笑得很得意:“你穿穿看?這些都是我特地叫繡娘們加班加點趕出來的。”
“加班加點?”楚雪櫻不明白這個詞的意思。
崔扇希撓撓頭,這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楚。她索性就不解釋了,將衣裳塞到楚雪櫻手裡,道:“你先換出來吧。”
楚雪櫻無奈,只好拿着衣裳去換了。
崔扇希在原地等着,一臉的期待。她想了很久纔想出來這個可能讓楚雪櫻開心的辦法,大家都是女人,女人都是喜歡衣服的,所以崔扇希覺得興許她用衣裳吸引了楚雪櫻的注意力,她就不會想到那些悲傷的往事了。
崔扇希想的很好,而楚雪櫻也很快就換好了衣裳。站在銅鏡前,楚雪櫻很是不自在,她不知道崔扇希哪來的這些鬼點子,設計出來這麼奇怪的衣裳,這些衣裳不同於她往日穿的,那種又厚又讓人覺得悶熱的衣裳,而是隻有薄薄的一層布料,不過穿起來很是舒服,而且不可否認這些衣裳都很漂亮。
看樣子崔扇希也很滿意楚雪櫻穿出來的效果,興致勃勃的給她介紹着:“這個是泡泡袖,你現在穿的這個呢,就叫公主裙,外國很流行的。”
崔扇希隨口就道,畢竟她沒辦法解釋自己是哪來的靈感,畢竟這些衣裳都太超前了。
所以倒不如說是借鑑外國的,這樣即使他們懷疑也沒辦法追究什麼。
“這樣啊。”楚雪櫻倒是也沒有在意。
這些對她來說都不重要,最重要的還是崔扇希的這份心意。
楚雪櫻從銅鏡裡望去,看到崔扇希專注的眼神,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個微笑。
她知道是崔扇希將她這段日子以來的悶悶不樂都看在了眼裡,這纔想要使她開心起來。既然如此,她又怎麼能夠辜負崔扇希的這份心意呢?
不知不覺間兩人之間的感情是越來越好,與此相對的天氣也越來越冷,很快,國宴的日子到了,安凌映一大早便吩咐婢女給崔扇希和楚雪櫻盛裝打扮,隨後三人一塊兒去到皇宮,準備出席國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