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崔扇希語氣蒼白的道,她很清楚安冰夜的這種狀態,安冰夜是在崩潰邊緣了,所以這個時候她絕對不能夠再刺激他,而是應該安撫。“你誤會了,真的,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安冰夜仍舊面無表情,崔扇希只好盯着巨大的壓力說下去:“事實上既然是比試那麼肯定會有人輸,也會有人贏啊,你真的不用這麼在意的,太在意只會對你自己不好。”
崔扇希第一次發現語言這麼蒼白無力,到最後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感覺顛來倒去,偏偏安冰夜還沒什麼反應,這不禁令她更加忐忑。
安冰夜突然將撐在樹幹上的手放了下來,看模樣很是頹廢,一點兒也看不出來白天的意氣風發,這不禁讓崔扇希有些感嘆,誰不是這樣的呢?
安冰夜雖然是所謂的皇子,看起來無限風光,可誰又能想象皇子背後的艱辛?他們也有不爲人知的一面,他們也會有痛苦,而且更可悲的是,他們還不能夠將這種痛苦給表達出來,因爲他們是皇子,是皇宮的人,是皇上的兒子,所以他們只能保持沉默。
崔扇希看不清安冰夜此刻的神情,他已經轉過了身去,此刻背對着她,那背影看上去竟然莫名的讓人覺得孤寂。
微風拂來,崔扇希卻沒有一絲愜意的感覺,只覺得心裡無比沉重。
安冰夜在沉默了許久之後終於開口了,或許他再不開口,再不將這些情緒給散發出去,或許會因此而鬱鬱寡歡也說不定。
他說:“其實最開始我是真的喜歡你這個人。”
崔扇希的臉頓時微微紅了,不過她知道安冰夜這只是想找一個人來傾訴而已,他並不是想要得到她的迴應。所以她也就只是靜靜的聽,不去插嘴。
一開始安冰夜是真的喜歡崔扇希這個人,原因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那就是因爲崔扇希夠特別。
是的,她夠特別,她不會像其他的女人那樣對他諂媚,也不會像其他人那樣阿諛奉承,更不會像其他人那樣畏懼他。
她對他的態度,就彷彿是對待自己的友人那般,不會過分的疏遠,也不會過分的親近,給彼此秘密的空間,天知道他渴求這種關係有多久了,他就彷彿是一個久旱的人看到了她這口井,頓時驚喜不已。
於是他開始接近她,她就像他想象中的那樣,是個單純而善良的女子,自然是更加令人嚮往。
可誰曾想她居然是太子妃,他們之間橫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溝,這令他很頹廢,一開始感到很失望,之後便是滔天的憤怒了。
爲什麼?爲什麼他的大哥安凌映永遠都這麼好運?未來的江山是他的,他會有數不清的美人,可爲什麼獨獨的一個崔扇希也被大哥給搶去了?
安冰夜想不通,到了後來,即使崔扇希已經明確拒絕他了他也沒有放棄,說不上這是執念還是其他的什麼。
也許這只是執念吧,他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喜歡崔扇希,只是因爲她是大哥的女人,所以他纔會這麼拼命的想要搶過來。
安冰夜是這麼說服自己的。
沒錯,他要搶走屬於大哥的一切,無論是女人,還是這江山,最後都會屬於他,他要統統都給搶過來。
他始終忘不了小時候,父皇因爲江山的緣故每天都要處理很多的奏摺,所以父皇根本就無法陪他們玩。
只有那每月一次的狩獵他才能夠看到父皇,父皇會帶他們去狩獵,那時他看着茂盛的山林心裡很興奮,他將所有
的一切都準備好了,每支箭都被他擦拭得十分乾淨。
然而就在他等着和大哥一塊兒出發的時候,父皇看了他一眼,然後便讓他在營地留下來。
他只能看着父皇和大哥的背影,看着他們瀟灑的離去,而他只能和那些鎮守營地的戰士們坐在原地無聊的等待。
傍晚的時候父皇和大哥回來了,兩人都是收穫頗豐,他吃到了美味的兔子肉,心情卻沒有半點兒欣喜,因爲就是自那一次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是不受期望的,父皇從來都沒有把期望寄託在他身上過,父皇的眼睛裡只容得下大哥。
他和大哥自很小的時候起便開始了求學,那時候都是太傅教他們,父皇有的時候也會過來察看情況。
他知道父皇會來,即使今天不來明天也有可能會來。所以他總是很認真,認真的挺直了腰板,認真的吸收並消化着太傅教給他們的知識。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終於有天父皇來了,他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父皇,父皇卻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越過他朝大哥走去,一邊撫摸着大哥的頭頂,一邊詢問太傅:“映兒最近學得怎麼樣?”
映兒……是了,在父皇心中似乎就只有一個皇子,他彷彿是不存在的那般。
安冰夜失落、失望,最後憤怒,他做的一切都是想向父皇證明,他並不比大哥差,他甚至可以超過大哥,所以他們也應該看到他的存在啊,不要總是忽略他啊。
然而就在今天的這場國宴上,安冰夜卻是失敗了。
他失望、失落,一直以來積壓的情緒終於得到了爆發,他也顧不上此刻傾聽的人是崔扇希了,不顧及她是太子妃,是大哥的女人了,他只想有人聽他說這一切,只有這樣他心中的鬱結才能夠得到緩解。
“我說你是笨蛋嗎?”崔扇希微微眯起了眼睛,雖是反問的語氣,卻滿是嘲諷。
安冰夜愕然的睜大了眼睛,不明白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真是夠遲鈍的,崔扇希很是無聊,難道這是遺傳嗎?可是安凌映就不這麼遲鈍,看來還是安冰夜基因突變了吧?
崔扇希看着安冰夜的眼睛,循循善誘道:“其實你不一定要從這個角度去看問題,你還可以從另一個角度去看問題的。”
“另一個角度?”安冰夜呢喃着,似乎有什麼正在呼之欲出。
又或者說這其實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安冰夜深陷在這些所謂痛苦的記憶裡無法自拔,她卻是看清了其中的一些東西。
皇帝安成傲就真的對安冰夜一點兒期望都沒有嗎?在崔扇希看來並不是這樣,安成傲是安冰夜的父皇,對於自己的兒子他肯定是有所期望的,雖然不說,他其實也期待兒子能夠做出一番大事業來。
只是這些他都沒有表現出來,因爲安冰夜是安成傲的第四個孩子,他並不想給他多麼大的壓力。
相反的因爲安凌映是第一個出生的,而且安凌映還是作爲昭陵國的太子,以後他是肯定要擔負起昭陵國的未來的。
自然皇帝就對安凌映嚴格了些,那一次狩獵他帶着安凌映去,也是想讓安凌映多多接受一些磨練,將來才能夠成爲名副其實的太子。
而對於安冰夜,皇帝是擔心他會受傷,所以纔會不讓他去狩獵,而並非安冰夜自己猜測的,他不受到任何期望。
還有,皇帝格外關心安凌映的學習情況那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安凌映現在雖然還只是太子,但他將來也是要當皇帝的,自然是早些
學習這些更有好處。
而安冰夜,皇帝只是不希望他承受那麼大的壓力,可以無憂無慮的玩耍。而並非是安冰夜所猜測的他不受到任何重視,也不受到任何期望。
安凌映纔是最辛苦的,偏偏皇帝只知道用行動來表明,而不會跟安冰夜溝通,這才造成了安冰夜會誤解這一切。
聽完了崔扇希的解釋,安冰夜除了驚歎就只有驚歎。
雖然先前喝了不少酒,然而如今他卻覺得無比清醒,崔扇希的一番話竟然將一直以來都困擾他的問題給輕鬆解決了。
難怪安凌映會看上她,安冰夜不禁彎了彎脣,臉上的笑意越發深。
他可以確認自己的心意了:“你好像很瞭解我。”
崔扇希一聽這話頓時睜大了眼睛,什麼叫了解他?這些東西換了另一個人也能夠明白,只是他一直都悶在心裡不說,今晚藉着酒勁才說出來了而已。
安冰夜不知道崔扇希此刻心裡都在想些什麼,不過這對他並不重要,他繼續朝崔扇希拋出了橄欖枝:“扇希,離開安凌映,和我在一起吧。”
崔扇希看了他一會兒,隨即冷哼一聲:“不要。”
安冰夜微微愣住,隨後又道:“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包括安凌映不能給的。”
崔扇希不理會他,只盯着地上的雲片糕看,安冰夜露出疑惑的眼神,就聽見崔扇希道:“不要。”
安冰夜下意識的問道:“爲什麼?”
崔扇希露出惋惜的神情:“我的心和我的身都是屬於安凌映的,又怎麼分得出多餘的來給你?而且安凌映從來不會像你這樣,他是很溫柔的。”
安冰夜一聽這話頓時很是費解,他難道不溫柔嗎?每次面對崔扇希的時候可以說他的姿態放得比誰都要低。
崔扇希憤憤的指了一下地上的雲片糕:“安凌映至少從來就不會弄掉我的糕點!”
安冰夜睜大了眼睛,眨了眨眼睛,隨即無力扶額。
崔扇希是吃貨嗎?竟然計較這麼一片小小的雲片糕?他完全可以找人給她做更多的。
兩人對視着彼此,聊得很忘神,沒注意到一旁有宮女經過。
宮女掌着燈,照亮了不遠處的崔扇希和安冰夜。
“誒,那是誰?”
“你竟然認不出來嗎?那是太子妃,今天才進宮的,她跳的那個舞可美了!”
“那她怎麼跟一個男人在一起?那不是四皇子嗎?”
“說的是啊……”兩個宮女指着不遠處的崔扇希給安冰夜指指點點。
此時此刻的崔扇希根本就理會不了她們了,安冰夜本來跟她說得好好的,沒想到竟然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誒?”崔扇希頓時被嚇了一跳,立刻蹲下身去伸手探向安冰夜的鼻下,感覺到對方溫熱的呼吸,她頓時鬆了一口氣,看來安冰夜不是突然猝死了。
再看看對方潮紅的臉,和呼出來的酒氣,看來他是爛醉如泥了,之前能跟她說話也只是類似於迴光返照而已。
乾脆就這麼走掉?可是似乎把安冰夜一個人放在這裡不太好,他可是堂堂的四皇子,要是第二天被人看到躺在這裡,形象不就全毀了?
看來她不能把安冰夜給一個人放在這裡,就當是欠了安冰夜的吧,她還是把人給扛起來帶去給楚雪櫻吧。
崔扇希嘆了口氣,認命的彎下腰,費力的將安冰夜給拉了起來。
安冰夜依舊睡得很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