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吃了有一個半時辰,等到院內華燈初上之時,文相公還和知州通判一邊飲酒一邊討論着詩詞之道。院子裡的衆人不敢打擾他們,都是悄悄的和里正說了一聲,自己退下了。這時,那些管着席面安排的人,便輕聲輕腳的上前,將席面全部撤了,前院立刻空闊了好多。
公孫季又安排着人,將早已經準備好的篝火搬到了院子中,一聲令下,篝火瞬間燃燒了起來,照亮了整個前院。
這時,一個白衣女子突然背對着衆人出現在院子中,擺了一個姿勢便停止不動了。然後鼓聲敲起,那女子便隨着鼓點聲做出各種誇張的動作,頭上戴着的彩羽裝飾隨着她的動作在空中飄蕩,然後她猛的一個轉身。只見她戴着一個的鐘馗面具,青面獠牙,頭上的彩羽正插在鬢間,嘴裡發出儺(nuo)的聲音。
隨着儺女的舞動,她身旁的篝火忽明忽暗,非常的神奇。她將手一伸水袖飛起,從旁邊暗處突然走出幾名戴着面具的男子,他們嘴裡低低唱頌着“籊籊竹竿,以釣於淇。豈不爾思?遠莫致之。泉源在左,淇水在右。……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儺。淇水滺滺,……”
又見那儺女猛的跳起,躍在空中,隨着她在空中的擺動,兩條水袖從她雙手中鬆開,突地向兩旁拋去,袖若流水清泓,裙如熒光飛舞,纖腰靈動,舞姿美輪美奐。復又傾身起舞,風袖低昂猶如月下仙子。
這時旁邊那幾名戴面具的男子,繼續在暗處低低唱頌“蕊宮閬苑。聽鈞天帝樂,知他幾遍。……柳腰輕,鶯舌囀。逍遙煙浪誰羈絆。無奈天階。早已催班轉。卻駕綵鸞,芙蓉斜盼。……”
這時,篝火旁突然出現了一名戴柳木面具的男子,他口中吐出神火,將篝火的火焰噴吐着高達數丈。然後那儺女翩然舞動,跳到他的身旁,一個不停的噴火,一個羅衣隨風飄舞,水袖左右交橫。兩人姿態飛舞,相得益彰。如驂龍翔舞又如江海凝光。翩如蘭苕翠,宛如游龍舉。
一陣急促的鼓聲響起,儺女和噴火之人快速的沒入黑夜之中。這時從暗處走來幾個身着稻草服裝的草人,擺着姿勢,嘴裡喝喝有聲,做着原始而古撲的動作。
文彥博和知州通判看的癡迷不已!看到興起時,文彥博站起身來。將官服塞進腰間玉帶中,拉着知州和通判將他們帶到院子中,隨着稻草人一起跳起舞來。這時,鄒家莊的男女老少也從暗處涌出,隨着文相公和兩位大老爺一起翩然起舞。
偌大的鄒家前院,一時之間人頭攢動。歡聲笑語雷動,瞬間就被淹沒在歡樂的海洋之中。
第二天一早,文彥博和知州通判三人是在宿醉中醒來。等他們起牀後。鄒家的人爲他們準備了精心的早餐,才動身出發往宛丘而去。走之時,鄒正業將昨天早已經準備好的林蛙和活物放在了一輛馬車之上,同時放在車上的,還有鄒家莊的莊民們自發送上的蔬菜和麪食。還有雞蛋,鴨蛋之類的。甚至還有蒸好的餅和饃。
文彥博與知州通判坐在馬上,回身拱了好幾次手才依依不捨的離去。隨他們一起走的,還有鄒家的四個兒子和鄒正文。
等到文相公走後,鄒家莊恢復了往日的繁忙,不出里正所料,文相公一回到宛丘,立刻令兵士拿來了一份城防書,書中蓋着文相公的大印和知州通判的官印,允許鄒家莊修建一道普通的圍牆。
有了這份文書,里正立刻召集全莊的男丁在宗祠前開了一個會,會議要求所有的工地全部暫停,所有的人力物力要集中在挖井和修圍牆之上,如果有膽敢違反者,要以族規處置。族人雖然有些不理解的,但是也懾於族規之威不敢反動。有些眼光看的長遠的老者,則是爲這一個決定大聲歡呼。
有了這道圍牆,將來的安全會更有保證,以後賊和小偷再進莊行竊那是千難萬難。更有的老者,聯想到當年先帝真宗在世時那場旱災,甚至流下了淚水,若是當年也有一個像里正這樣處處爲族人考慮的里正那該有多好?若是族時有一個象鄒家這樣,處處高瞻遠矚的帶頭人那該有多好,當年肯定會少死很多人啊。
隨着里正的一聲令下,鄒家莊開始了轟轟烈烈的蓋牆運動。鄒家莊徹底的變成了一個工地,磚瓦被一字排開,幾百號男丁同時施工,只是短短四五天便把一座環村的圍牆給蓋的有三四尺高。
鄒晨站在圍牆後面,看着逐漸被圍牆圈起來的鄒家莊,心裡充滿了一陣陣的欣慰,有了這道圍牆,在過幾天的旱災中,它將會產生不可思議的作用。它將爲鄒家莊抵抗外來的流民,疾病,死亡和痛苦。
隨着圍牆的蓋好,她在時記珍藥購買的藥物也分批的到來,這些藥物主要是就是一些防疫和治疫的藥物,並且有大量治傷寒的藥物。同時爲她的父親又配了好幾瓶的蘇合丸以備不時之需,因爲再過一段,如同時記所說,藥路就快斷絕了,現在已經開始短缺了。
鄒一民這幾天一直在下口不停的收購糧食和日用品,今天回來的時候,他說了句,以後再也收購不來了,所有的糧食都已經漲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而且有些糧商已經關門不再出售了。鄒晨知道,旱災來了!
而唯一令她欣慰的則是五郎跟着文相公走了,文相公因爲喜愛五郎的過目不忘之能,在走之前特意請鄒正業去宛丘一趟,言語間非常希望能把五郎帶在身邊教育。鄒正業沒有和任何人商量,直接定了主意,讓文相公把五郎給帶走了。
鄒晨聽了父親的決定,沒有說什麼,只是挑挑眉往東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這世上再苦,也苦不到做相公的人。無論如何。他們家裡總會有吃的。哪怕就是鄒家莊真的全部餓死了,五郎還在,鄒家的香火就還在。鄒晨想,也許父親就是這樣想的。
鄒家莊的圍牆蓋好了沒有幾天,三月已經過去一半,農夫們發現,沙河水位正在快速的減少。鄒家莊還好些,臨近沙河,每天雖然辛苦些,組織一些人踩着龍骨水車還是可以澆到水的。再加上他們新打的有井,所以倒也不怎麼覺得旱災之苦,麥苗和稻苗反而在慢慢的成長。而那些遠離河道的村莊田地開始龜裂。大片大片的秧苗開始枯萎,由於他們沒有象鄒家莊一樣挖井,這時村子裡開始陷入了驚慌和絕望之中。
看着沙河的水位在慢慢下降,龍湖的水位也隨着下降。頂替原來的餘知縣新上任的黃縣令慌了神,半個月內。宛丘縣衙已經舉行了兩次祈雨!黃縣令一愁莫展,原來因爲得了實缺而欣喜的心情現在蕩然無存。他知道,大災之後必有大亂,如果上天再不下雨,今年的夏收會完全停滯。農民們沒有吃的會怎麼做?他打了一個冷顫不寒而慄。如今只有寫摺子快馬送往東京將災情稟告官家,只希望官家看在自己初到數月的份上不要過於責難自己。
鄒晨這時正和公孫季站在後院的井邊發愁。由於這口井打的較早,所以水位較淺,前幾天已經見了底不再有水涌出。當時家裡人並沒有在意,直到沒有水了才發現這個問題,倆人正商量着是不是請人來深挖一下。
就在這時,隱隱的聽見大門外面有人在大喊大叫:“沒水了……沙河裡…………沒水了……”
正在茶棚外議論天氣的幾個莊民們看到這個從河邊回來的人,圍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語的詢問他,一時間鄒家大院門口嘆息聲響起一片。
鄒晨和公孫季從家裡走了出來。看到院外正低聲議論的莊民,一臉的凝重。這時鄒正業和鄒老爺子走到人羣中大聲說道:“諸位,咱們莊中打的有井,並不怕這旱災,現在莊中的井只要是能出水的,必須安排人嚴加看守,不論是白天黑夜都必須有人。莊中的護衛隊也須得每日不停的巡邏,以免得賊人作崇。”
衆人聽了這話都說有理,那些曾參加過護衛隊的也紛紛站出來,自願結隊去保護地裡的水井。
安排完畢後,鄒老爺子說道:“正業,陪我一起去河邊看看吧……”鄒正業點了點頭,這時旁邊也有幾個人一起跟着他們去了。
鄒晨隨着人羣到了河邊,舉目望去,只見黑黃色的河牀向天裸露着大塊大塊的乾裂口子,偶爾有幾個混濁的小水坑,坑裡撲騰着幾尾幸運的鏈魚,幾個總角幼童拿着籃子站在河牀上抓着坑裡的小魚。上游已經沒有水流下來了,幾個沙河對面莊子裡的農夫正站在河牀上不知在議論着什麼,有幾個蹲在河牀上頭埋在胳膊裡,一聲淒涼的哭聲從河牀上傳來:“水……水啊……”
莊外已經有了聚集過來的流民,他們是衝着鄒家莊的水井而來的。他們帶來的不僅是絕望也帶來了偷竊,莊裡的雞鴨只要是走出圍牆便會時不時的丟幾隻,莊外田地裡的麥苗農夫原本象眼珠子一般的愛護着,可是流民夜裡趁無人看守時把麥苗撥起來當做食物給吃了……
於是氣不過的莊民們和流民起了好幾次衝突!
唯一讓鄒家莊覺得慶幸的則是,他們有一道圍牆,這道圍牆不僅保護着他們,也保護着他們的牲畜的安全。現在鄒家莊的人已經不再讓雞鴨出去覓食了,而是將他們全部圈在家裡。莊中幾口公用水井,更是象眼珠子一般的看護着。另外幾口乾枯的水井,立刻組織了人員繼續深挖。
就這樣,在旱災的威脅下,時間漸漸的向前移動,四月,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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