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陳琳長得高高瘦瘦,比陳琦要高出半個頭去,相貌英俊,可是看起來卻象是有病似的,神色萎縮,面如黃紙,走個路還需要人攙扶,和他的父親陳六郎真不象是親父子。
看到鄒晨注視他,嘴角微微挑起打了個招呼,卻並不說話。
陳六郎若是隻看他的相貌,定要暗暗讚歎一下,此人面如冠玉,神采飛揚,又加上人生得風流,頗有幾分狂傲名士睥視天下的味道。
若是不知底細的人難免被他魚目混珠的混過去,可是等到你和他交往時卻會發現此人不學無術,滿腦子男盜女娼。
她回過頭看了陳琦一眼,只見陳琦眼中露出幾分複雜的表情,似有憐憫,有悲傷,有愛護,有黯然,還有那麼幾分可惜……
鄒晨便遞過去一雙鞋和一個荷包,陳琳笑笑,令扶着他的渾家李氏接住禮物,然後回了一套筆墨紙硯。
鄒晨笑着接過,整套禮儀在無聲無息中完成,鄒晨不由得挑挑眉毛,這人難道真像劉成所說大限將至嗎?
劉成事先曾對陳家做過研究,將陳家幾個房頭的情況都給摸了一個清清楚楚。鄒晨早已經知道陳琳的身體不好,大房的希望便在陳璠的身上,所以陳六郎不惜花費重金爲他延請名師,可惜直到現在連個童生都沒有考上。璠哥比陳琦小了兩歲,今年十七,乍乍呼呼的看起來天真無邪。
只是鄒晨卻覺得有一種違合感,一個七歲的幼童乍乍呼呼的會說他是天真,十七歲還這樣,就令人費解了。
鄒晨一邊思忖着,一邊與陳琦堂兄弟恭順的見禮,禮物依舊是一雙鞋和一個荷包。
和所有的堂兄弟妹們都見了禮,最後則是陳琦的親弟弟璋哥,璋哥長得和陳琦非常相似,特別是臉形和鼻子,兩兄弟站在一起不用介紹別人也知道這是親兄弟。因爲是親兄弟,鄒晨給他的禮不免重了些,除了慣例一雙鞋以外,還有一套端硯的文房四寶,荷包裡裝得也不是銀錁子,而是一張二十貫的交子。
小傢伙高興極了,打開了荷包瞄了一眼,立刻興高采烈的連叫了好幾聲嫂嫂,陳琦則是揉了揉他的頭髮,親暱的笑笑,頗象鄒晨待小七一般。
陳家的親戚都送完了禮,剩下的便是一些陳家的姻親,鄒晨也依次過去行了禮,只不過他們是不用送鞋子的,只需要敬一碗茶過去既可,敬一碗茶便收了一匹布,若是遇到年幼或者是輩份比陳琦小的便遞過去一個二兩銀錁子的荷包。
待到所有的親戚全部敬了一遍茶,已經是到了午時,陳宗長便吩咐開席。
吃完了午膳,宗婦別氏親切的拉住了鄒晨的手,上下端詳了一番,然後從僕婦手中的盒子裡拿出來一個鴿子蛋大小的祖母綠墜子,在鄒晨的脖頸處比劃了一下,頷首道:“你皮膚白皙,最爲合適這個墜子,我人老了也戴不動,你拿去戴着玩吧。”
宗婦別氏這一番話雖然說的輕巧,可是那些跟在她身後奉承的婦人們卻紛紛站了起來,都想往前蹭蹭看看這個祖母綠墜子是真是假,等到她們終於看清確實是那件一代一代相傳只傳給宗婦的祖母綠墜子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進門便得了陳家的傳家寶,這果然是要做宗婦的……
鄒晨心思明透,看到了這些人的表情自然明白這個東西極爲貴重,又或者是有特別的意義。
她原本就對陳家不感興趣,聞言福了福,恭謹的答道:“祖母,如此珍貴的物件,我一個剛進門的新婦哪裡承受得起?也只有祖母這樣如老壽星般的纔可以承受得住。”言下之意,自己剛進門您就把這麼貴重的東西交到了我的手裡,我哪裡承受得起呢?
宗婦別氏聽到鄒晨這麼一說,突然明白,又將祖母綠墜子裝回了盒子裡,拍了拍鄒晨的手,親切的說道:“祖母先幫着你收着,過個幾年再傳給你。”
林氏的一張臉,這會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進門第二天就把宗婦的代表物傳給了她,把我這個嫡長媳放到了什麼位置?
她看了一眼面帶笑容的鹿氏,突然計上心頭。
走到鹿氏身邊俯耳道:“弟妹好福氣,娶了一個這麼有錢的兒婦。唉,若不是弟妹要隨十三弟外任,我還真以爲這祖母綠墜子是要傳給弟妹的呢。”
鹿氏驚訝的看着林氏,眉頭皺了皺,卻沒有往下接話。
林氏看到鹿氏不說話,心中冷笑一下,你得意個什麼勁?等到你的兒婦將來站在你頭頂吆喝你時,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陳琦站在人羣外面,看着被衆多長輩圍在中間的鄒晨,猶如一朵盛開的紅色木棉花,亭亭玉立,豔光四射。
陳十三的注意力則全是在兒子身上,發現兒子的目光一直留連在鄒晨身上,欣慰的笑笑。
心裡卻掠過一絲苦澀:兒子和意中人在一起,也許自己這次走的可以安心了吧……
衆人陪着宗婦別氏往擷英堂走,別氏拉着鄒晨的手一一介紹:“這是東跨院,是你六伯父住的叫做秋碧居,你們和你父親住的是西跨院叫做天然居。我和你祖父住的乃是正堂,叫做擷英堂,你們的小院子叫做錦墨居是琦哥自己起的……”
衆人見別氏非常喜愛鄒晨,更是異口同聲的奉承,別氏一路之上笑聲不斷,極其愉快。
到了擷英堂別氏更是將鄒晨拉到了自己身邊坐下,愛惜她剛剛承歡,又在她身下墊了一層錦墊,看得那些婦人們個個眼紅。
小陸氏乃陸氏的長媳是她的親侄女,更是玢哥的母親,看到大伯母別氏如此看重鄒晨,不免就跟在後面說了一些吉祥話,又替鄒晨解了一番圍,鄒晨隱隱對她有些好感。
鄒晨陪着宗婦別氏和陸氏玩了一下午的跳棋和雙陸,男人們則是到了書房處,或是讀書寫字又或者是賭博,玩了個盡興,轉眼到了晚膳的時候,在擷英堂用了晚膳,今天的認親便結束了,家裡的親戚陸陸續續地告辭,鄒晨又強撐着身子將他們一一送到了二門之外。
陳琦拉着鄒晨在擷英堂請了安,再去了天然居請了父母的安,便回了自己的小院錦墨居,明日一早,鄒晨還要和陳琦早早的起牀往孃家回門。所以,她一回了錦墨居便想倒頭就睡。
一到了錦墨居,白蘇、白果、白芨、白英便迎了上來,驚喜的看着小女郎。她們初來乍到,不敢隨意走動,所以便任由陳家的胡媽媽安排,今日她們四個人由陳家的兩個女使陪着在院子裡枯坐了一天,只有石竹石燕和杜昭跟在鄒晨的身邊。
陳琦早已經認識這四個小女使,看到她們圍上來便笑笑,把鄒晨讓給了她們,四個人圍着鄒晨七嘴八舌的問候她,又問自己以後都負責什麼事情。
鄒晨坐在圓桌旁邊,揉了揉太陽穴,制止了她們再說話,柔聲道:“咱們初來乍到的,許多事情都是不懂,你們這幾天什麼事情也不要做。等明天回過門之後,再給你們安排差使。我累了,媽媽你也累了一天,不如先下去休息,讓白蘇白果今天服侍吧。”
白蘇白果聽到今天晚上讓她們服侍,喜上眉梢,交換了一個喜悅的眼神,便束手站立到一旁。
杜昭看了看這兩個小女使的表情,眉頭皺了皺,領着女使們轉身出去了。胡媽媽則是笑笑,和陳琦打了聲招呼,也領着陳家的兩個女使出屋。
鄒晨以手支肘,疲憊的倚在圓桌旁,便感覺到肩膀被人輕輕的揉捏。
“我屋裡平常沒有女使服侍,只有敬哥跟在身邊,”陳琦的聲音在她身後傳來。
鄒晨猛然一驚,擡起頭看到白蘇白果站在一旁,那身後的那雙手……
轉過頭去,果然看到陳琦的笑容……
“祖母前幾天給安排了兩個女使,你改天見見,隨便安排個什麼事情就罷了,可別累着了自己。”陳琦寵溺的說道。
“好!”鄒晨仰起頭,甜甜地笑。陳琦看到她的笑容,瞬間覺得一團火熱從下身升騰而起,便咳嗽了一下讓白蘇白果去收拾牀鋪。
等到兩個小女使走到內室去鋪牀,順手往鄒晨胸前抓了一把立刻縮回手去。
鄒晨大驚,轉過身嗔怒的拍了他一下。昨天還是一隻小綿羊,今天就變成了色中餓鬼……
陳琦則是得意洋洋的聞了聞自己的手,露出壞壞的笑容。
“壞人!”鄒晨用嘴型說道。然後忿忿的扭轉了身,站起來去內室了。
屋裡白蘇正抱了牀嶄新的大紅色鴛鴦戲水錦被往牀上鋪,牀上的單子和枕頭早已經換了新的。鄒晨看到那牀紅色的鴛鴦戲水錦被不由得臉色一紅,想到了昨夜的荒唐,暗自下定了決心,明天還要回門,今天夜裡再也不能容忍他胡鬧。
正胡思亂想間,感覺到身後有一個身體在靠近,猛的從後面抱住了她。她驚了一下,便看到白蘇白果的臉瞬間變得通紅,手腳也忙亂了起來。兩個人胡亂的把牀鋪好,便勾着頭臉紅紅的走出了內室,不敢在外間停留,吹熄了紅燭便退出了房間。
白蘇白果關上門,長出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剛平復了一下心情,便看到杜昭站在院子裡招手讓她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