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琦新添了男丁,最高興的其實並不是陳琦,而是鄒正業和黃麗娘。
他們總覺得女兒傷了身子後,幾年沒有身孕,影響了陳家傳宗接代,雖然陳琦沒有不滿,更是將女兒也可以繼承家產這句話掛在嘴邊,可是鄒家人依舊覺得有愧於陳琦。
當然,更多的時候,他們是在詛咒,當年若不是陳家人做事太陰毒,故意在女兒懷孕的時候安排那些什麼表姊表妹親近陳琦,女兒能會在生產時遇到危險嗎?
如今,鄒晨生了男丁,讓陳家有後,這對於鄒正業和黃麗娘來講是最大的喜事。
在月子裡,黃麗娘更是貼身侍候着鄒晨,生怕產科婆子侍候的不乾淨。等到出了月子,鄒晨和孩子都非常健康,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更令她舒心的則是,因爲鄒家人住在隔壁,陳家沒有一個人敢來京城打擾鄒晨的。女兒夫妻恩愛,沒有什麼煩心事,又有了兒子,她覺得自己終於可以鬆下了一口氣。
原來陳六郎想帶着璠哥來京城,可是被陳宗長嚴厲禁止,自己這個大兒子是個什麼德性,他最是明白不過,如果去了京城只會給陳琦添亂。再說了,這世上有當侄兒的投奔大伯父,可沒有見過當伯父的去投奔侄兒的。如果他真的任由陳六郎往京城去,到時京城的人還不笑掉滿嘴大牙,只怕會嘲笑陳家是沒規矩的人家。
所以,陳家只是在小傢伙滿月的時候,由陳宗長出面在宛丘擺了滿月酒。
陳宗長一想到這個不成器的大兒子,不由得愁緒滿腹,自己活着的時候,十三和阿琦還能看在自己的份上供養他,一旦自己撒手西去,只怕會立刻和他撇開關係。到那時,大兒子一房該怎麼辦呢?
所以,他想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想託着陳十三給他哥哥說一門得力的姻親。至於那個還在田莊休養的林大娘子,早就被他拋到了腦後。在他的心裡,自己的兒子永遠是好的,他總認爲是林大娘子把六郎給教壞了。如果能有一個強勢的渾家管住陳六郎,陳六郎哪裡會落到現在的局面。
說是有渾家,可是渾家卻早已經析產分居。說是有兩個兒子,大兒子不死不活的,小兒子逗雞遛狗整日只知道鬥蛐蛐。
陳十三遠在江東路,接到了父親的信,氣得在府衙內連摔了兩盞茶碗。
鹿氏端着茶盤,將地上的茶碗一一撿起,柔聲勸道:“夫君,你又何必與父親生氣?其實父親的心思,我倒是略知一二,他是怕六哥以後若是再做出什麼糊塗事,也好有個人約束與他……”鹿氏是家中獨女,自小受盡了嬌慣,再加上她成親較早,沒有受到過真正的宅鬥教誨。如果不是嫁了陳十三,只怕早就被婆家給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陳十三自從和她成親二十多年來,從來沒有過別的心思,一心一意的待她。所以,當她知道陳琦一心一意待鄒晨時,沒有和別的阿姑那般生氣嫉妒,反而覺得理所當然。
“六哥是父親的心頭肉,那別人家的小娘子就不是自己家的心頭肉了嗎?誰會捨得把一個受過正經大家閨秀教育的女兒嫁給別人做繼母?”陳十三冷哼道。
“不如寫信往瑾瑜那裡,他那裡倒是聽說貶過去了幾個犯官,要不然請張大娘子細細的找尋!”鹿氏試探的問道。
她是怕了陳六郎,如果真的能找到一個能壓制得住陳六郎的人,將來陳琦肯定會少了許多麻煩。這些年來,陳十三寧願縮在江東路也不願意歸家,就是不想和父親六哥照面。家裡留下來的家僕們也會經常向回報家裡的事情,陳六郎雖然老實了些,可是他是陳琦的親大伯,如果真的涎了臉去找陳琦,陳琦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委屈求全的聽他差遣。
鹿氏從來沒有想過鄒晨能有多大的能耐,在她的心裡,鄒晨是一個極會掙錢的人,她可從來不敢想自己的兒婦還是一個敢殺人的主兒。
她只是擔心,陳琦和鄒晨是小輩,將來對付不了陳六郎。所以,她是極贊成找一個能壓制得住陳六郎的人。
最好,一天打他三頓那種……鹿氏陰暗的想到。
陳十六聽到鹿氏說這些,不由得點點頭,隨即又想到了黃瑾瑜,怒道:“這個混帳東西,居然往嶺南跑?難道他不知道那裡幛氣嚴重,稍不注意就會送命?爲了政績,簡直就是不要命了?”
鹿氏聽到他在罵黃瑾瑜,偷偷低下頭,夫君和黃瑾瑜是幼時的同窗,又加上現在有了一層姻親關係,所以當年黃瑾瑜放着京官不做寧願跑到嶺南做太守,他就曾寫信大罵了一通。
“給那混帳的藥品準備好了沒有?”陳十三罵完了之後,又問鹿氏。
鹿氏柔聲道:“幾味奇缺的在等從北來的商船,常備的藥材已經全齊了。”
陳十三聽了這話纔算放心,隨即又怒道:“給我硯墨,我要再寫信將那混帳罵一通。”
鹿氏抿着嘴笑,左手拿着水滴右手拿着墨條,輕輕的硯磨,低聲勸道:“瑾瑜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再往南,就是鄒元朗那孩子的地盤,往北是咱們和京城,斷不會出什麼事情的。”
“再有錢,生了病無人看又如何?這次你還得多找幾個醫士過去,免得他在那裡手忙腳亂。”陳十三一臉的不豫,活像黃瑾瑜欠了他八百兩銀子。
鹿氏硯好了墨,將筆遞給陳十三,陳十三剛寫了一個開頭,象是想起來了什麼,啪的一下拍了桌子,嚇了鹿氏一跳。
“等到去送藥材的人過去,讓他們隨便的要錢,黃瑾瑜不是仗着富沙洲給他隨意輸入金銀嗎?這錢不賺白不賺……”陳十三咬牙切齒的罵了一通,鹿氏低頭偷笑了幾下,隨即若無其事的擡起頭,侍候着陳十三寫信。
京城中的陳府。
鄒晨抱着兒子,逗他往門邊掛着的弓箭上看,聽着黃麗娘說不讓她自己餵乳,不由得撇了嘴,“阿孃,我喜歡自己喂孩子,再說了讓別人餵養出來的和自己不親呢。”
鄒晨來京也有好幾年了,確實沒有見過有貴婦自己餵母乳的。主要是因爲貴婦要經常出去應酬,如果前胸溼了一大片,會極不雅觀的。然而,鄒晨是從後世來的,卻知道母乳是孩子最好的養料,如果有母乳卻不吃,爲了所謂的體面去回奶,那是對孩子極大的殘害。
她一直認爲古代的官宦人家的孩子不好養,就和不吃母乳有關。那些貧苦人家的婦人平時能吃什麼好東西,生了孩子之後去做別人家的乳孃,奶水裡肯定養份極少。那些嬌貴的孩子吃了這些沒有什麼養份的乳汁,不生病纔怪呢。
再說了,讓自己的孩子去吃別人的奶水,她真的會嫉妒。
生晶晶時,家裡給她請的那一個乳孃,她看到乳孃抱晶晶都覺得渾身不舒服,恨不得揍她一頓,後來直接將人趕跑,直到晶晶長大了給她請了類似於保姆的乳孃她纔沒有再鬧心。
自己生的孩子,卻趴在別人的懷裡吃奶,想想就鬧心。
“你呀,應該安心的養好身子,趁着現在還年輕,多生幾個。老話講的好,養兒防老,一個兒子終歸是不夠的……”黃麗娘絮絮叨叨的勸鄒晨。
“阿孃!一男一女多好啊,我可不想再生產了。”鄒晨兩次生產都吃了大罪,着實有些怕了。
黃麗娘聽到這話,陰沉了臉,“胡說甚?你不生了,難道你想讓別人生?”
琦哥這麼年輕這麼有才華,外面想給他送小妾歌ji的不知有多少。鄒晨不願意生,有人排着隊的搶着想生。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如果她不趁着年輕多生幾個,萬一哪天這個孩子有個三災八難的將來可怎麼得了?
鄒晨聽到黃麗娘說這句話,不由得低下頭,別人不知道,明朝的張太后她卻是知道的,明孝宗死後,他們只留下朱厚照一個孩子,可是朱厚照卻是一個膽大心野的,時不時出宮遊玩,又自封什麼威武大將軍。十四歲登基,十八歲就去世了。當他死後,張太后獨孤無依,最終連慈寧宮都沒住上,被嘉靖皇帝趕跑。如果張太后有兩個兒子,死了一個還可以再立一個,怎麼會到晚年這麼淒涼呢?
“阿孃,我知道了!”鄒晨輕聲說道,“孩子我還是不想讓別人喂,最多我以後再多生幾個好了。”
黃麗娘看到女兒聽了勸,喜道:“喂孩子這都是小事,你爲陳家開枝散葉這纔是正經的道理。”
陳琦散朝回來,遞給了鄒晨一封家書。
“是父親的家書?”鄒晨沒有拆開,直接問道。
陳琦點點頭,“父親給孩子起了幾個名字,你看看要用哪個纔好?”
陳琦是玉字旁,按族譜裡的記載,他的兒子現在就應該用草字頭,所以晶晶的大名菁韻就是草字頭。在古代起名字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不僅要考慮有沒有衝撞天象,還要考慮到孩子出生的五行陰陽。族裡所有的同輩都用得是什麼名字,有沒有重名的,有沒有衝撞到族裡長輩名字的。
給男丁起名字,都是照着族譜扒上幾天幾夜,將眼都給瞅花了才能挑出幾個能用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