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後, 長安並沒有出現騷亂,一切歸於平靜,大多數長安居民只知道昨天晚上曾有幾個不自量力的逆賊圖謀造反被悉數砍了腦袋, 可官府並未宣佈宵禁, 只有南面靠近朱雀門的那一帶暫時被封閉, 皇城外則多了許多站崗放哨。除此之外長安居民的生活並沒有多大改變, 談論的最多的就是皇帝已經大行, 皇位空缺,照例應該由太子繼承大統,但太子尚未成年, 如今大晉內憂外患,皇帝並不是沒有兄弟, 是不是由長君即位更好, 長安的大街小巷到處充斥着這種議論。
兩天之後, 參與叛亂的數千叛軍皆已授首,太后突然下旨, 解除了原本駐紮長安禁軍統領以上軍官的職務,理由是平叛時怠忽職守,這些空出來的位置統統被掃除叛亂的有功之臣佔據,這其中立下救駕首功的殿前副都指揮使閻玉被加封爲一等開國子,中侍郎, 正式統領曉勝軍, 又因爲之前鎮國公曾上書請封世子, 所以正世子位, 可謂是一鳴驚人。
而此刻的黃錦卻在皇宮一處偏殿的牀上苦苦哀求“饒了我, 饒了我吧!……你這哪裡是練功,分明是……”
閻玉恰在這時猛力前行, 黃錦頓時語不成聲。之後又過了小半刻,漸漸的也不見他求饒了,一聲低嚀之後到達了頂峰。閻玉卻沒有放開他,任他抵在胸前輕喘,一隻手還將黃錦的腦袋微微托起,欣賞着高潮餘韻帶來的一抹豔紅,毫不在意他微瞪的雙眼說道:“不是你說的,這門功夫練的越多功力便越高深的麼?!”
閻玉雖然嘴裡胡言亂語着,臉皮卻做好了準備,一派正色的樣子,自認爲裝的挺像,那知道黃錦歇了氣只是微微一笑,“那也不用把手綁起來嘛!”嘴巴便湊了上來,接着兩人自然又纏綿起來……待過了午後,兩人都筋疲力盡才相抵而眠,一覺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清晨。
閻玉身爲救駕功臣自有功臣的待遇,奴僕們一早便端着裝滿清水的銅盆等候在一旁,梳洗更衣都有專門有人伺候,不過閻玉卻不想讓他們待在屋裡,東西剛放下就開始趕人。
“世子爺,羅恆羅將軍一早便來了,現下正在外面候着。”下人們出去之前說了一句。
閻玉聽完皺了皺眉,但很快舒展開來,一句“知道了”便將所有人都打發了出去,這時黃錦恰好起身,光潔的身子,兩手撐着牀沿,幾縷烏黑的頭髮垂落在胸前,歪着頭問道:“羅恆是誰?”
“一個討厭的傢伙。”閻玉想都不想的答了,眼睛一撇自然把黃錦此時的樣子收進眼裡,心裡頓時又覺得火熱起來,“愣着幹什麼,還不過來伺候老爺我更衣。”
黃錦嘴一撅,滿心的不樂意,不過明知道閻玉是在戲弄他也還是從牀上跳了下來,地板是上好的楠木,擦的相當乾淨,即便是赤腳走在上面也不會覺得不舒服。見他竟這樣赤條條的下了牀,閻玉卻是急了,幹嘛上前隨手取了件東西把他裹了抱起來。
“下牀也不穿件衣服,給別人看見怎麼辦!”
瞧着閻玉嗔怪的樣子,黃錦在他懷裡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待一切收拾停當,兩人相攜出門,剛一打開竟下了一跳,只見門外刷的一排盡全是武人,只見他們齊刷刷的行禮道:“屬下參見少主。”
黃錦知道這些傢伙來肯定有事情要跟閻玉商量,他可不想餓着肚子陪等,附上閻玉的耳朵說了兩句便先行離開了。
“難怪,難怪!”開口的是一名領頭的中年武將,閻玉惱他口氣輕佻,聲音卻有些熟悉,轉頭望他卻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他。
“你是?”
那武將見閻玉疑惑,主動摸了一把下巴道:“少主這麼快便忘了麼,屬下羅恆呀!”
“羅恆!你怎麼把鬍子剃了?”這一下閻玉總算回憶了起來。
“好不容易回了京城,自然是不能再像在軍營裡面那般邋遢。”羅恆不以爲意的回道。
閻玉這時才仔細的打量了下這個羅恆,只見他一身得體的軍裝隱隱露出健碩的體型,剃掉鬍鬚之後的臉也是白淨端正,要不是兩道劍眉讓其太過陽剛,十幾年前肯定也能去冒充一下世家公子。
本以爲是個莽漢,沒想到竟長了一副這樣的臉孔,閻玉些微的有些不自然。“這麼早來,有什麼事?”
羅恆揮了揮手,原本站在一旁的那些武官紛紛告退,他們原本就只是來拜見一下閻玉罷了,此刻任務達成欣然告退。隨即羅恆又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雙手奉上交給閻玉。“大人密信。”
閻玉接過信封,只見上面的蠟印完整無缺,這表示這封信還沒有其他人看過。
打開以後看了第一行,閻玉就愣住了……
打發了羅恆,回到黃錦身邊的閻玉一臉的費解,任誰都能看出他懷着心事,這讓原本正在跟一衆精緻早點戰鬥的起勁的黃錦也停了下來。
“怎麼了這是?”
“父親來信讓我在明日的朝會上推舉雍王登基。”周圍並沒有其他人,閻玉直言不諱的說道。
“還以爲有什麼讓你煩心呢,原來竟是這個。”黃錦說的頗爲不屑,自顧自的又大吃起來。
這卻有些惹惱了閻玉,當即把他攬了過來。“以前就覺得你貪吃,不過這麼多東西都跑到哪兒去了?”邊說着邊撫摸起黃錦那依舊平坦的小肚子。
“好了,好了,我告訴你還不成麼。”黃錦怕他撓癢,笑着縮成一團,待把那兩隻手都抓住了纔開始解釋道:“這次趙德叛亂,任誰都知道背後是雍王囑使,而他們原本只需要攻下東宮活捉太子或者你姐姐任何一人便可,但在當時偏偏有人攻擊了內城各處的達官顯貴們,這些人自然會怨恨將他們置於危險中的雍王。可想而知當有人推舉雍王繼承大統的時候必然會遭到他們的反對,而且是強烈的反對,而這一切必然會傳到雍王的耳朵裡,試想一下即便將來這些人心裡反悔想要重新倒向雍王,心裡也要多考慮考慮,誰都不知道將來他們失去利用價值會不會被秋後算賬。”
見閻玉聽了自己的一席話做恍然大悟狀,黃錦自有些得意,當然他也有一點點隱瞞,那就是那些在內城四處放火製造騷亂的士兵很有可能並不是真正的叛軍,真正的操縱者很可能就是閻玉的父親,只不過這些事情沒必要讓閻玉知道,既有本事佈置如此周密的計劃,那現下那些有可能在將來出現的問題恐怕早已經被一一剷除乾淨。
第二□□會
含元殿上,叛亂當天的痕跡有些還依稀可見,雖然整座大殿上的血跡都被沖洗乾淨,大殿內外也用各種方法粉刷一番,但有些破壞不是靠簡單的修補就可以掩飾過去的,比如殿門旁邊的一根柱子就十分引人注目,柱子上那道裂紋從上蜿蜒而下,看過的人都會懷疑這根柱子還能不能繼續履行他的職責,不過當朝會開始以後,誰都沒有再看這一眼。
朝會首先確定了由董太師擔當大行皇帝的山陵使,他是百官之首,爲大行皇帝修建陵墓這本就是他的職責,這條任命被一致通過。皇帝的陵墓不是簡單的墓穴墓碑,那幾乎可以說是一項浩大的工程,所以一旦被任命爲山陵使也就意味着必須遠離國政,朝會的第二個問題便是董太師擔當山陵使後由誰來總領國政。這就遠不如第一個問題那麼順利了,總之吵吵嚷嚷了很長時間,最後由皇太后決定,任命大學士肅衛爲尚書左僕射(這個字讀ye)暫領國政。
原本站在文官第二排的肅衛出列領受,隨即站到了董太師的下首。就在這時,御簾後的太后讓內侍取出一份奏摺說道:“如今國家憂患,外有強擄入侵,內有逆賊作亂,百姓困苦不堪,有人上書,此天下將亂之勢,主弱則不可治,何不讓賢,能者治之!亦可保大行皇帝血脈。此亦甚合吾心,本宮與太子實孤兒寡母也,西北雍王武功卓著,是爲能者,本宮與太子商量是否退位讓賢……”
“萬萬不可。”一聲大喝,滿堂皆驚。
董太師作爲百官之首第一個站了出來,只聽他宏亮的聲音響徹大殿,“有此言論者當誅之,臣請殿下早登大位。”他一領頭,大殿裡的羣臣當即附和,不到一會兒幾乎所有的大臣都跪了下來,齊聲道:“臣等恭請太子殿下即位。”而唯一沒有下跪的閻玉自然顯得突兀之極,只不過他站在最後,在太后沒有開口之前誰都沒有在意他。
“臣思慮欠妥,請太后責罰。”
這一下,滿朝文武皆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緊接着肅衛一通求情,朝臣之中這時那還有人不明白,說是責罰,閻玉最後的結果也只不過是不疼不癢的罰俸半年跟閉門思過而已。
不過事事往往出人意料,閻家得了先手,雍王也不示弱,不到半月西涼的大軍便攻破關隘準備直抵長安城下,那幾日的邸報也說明了當時的緊急。“雍軍連破三關,大軍屯駐散關,前鋒進逼乾州爲閻公阻。”
閻老爺進京自然要把閻玉召去,黃錦可不想再見那位扮豬吃虎老謀深算的傢伙,當然他也沒有閒着,靠着閻玉的令牌他很是仔細的將含元殿前後仔細的檢查了一遍,可惜結果令人沮喪,絲毫沒有找到讓杜必失去記憶的線索。在皇城內待久了的黃錦原本想逛逛長安的市集轉換轉換心情,但出到外城才發現,長安城內到處擠滿了衣衫襤褸的難民,施藥局、慈幼局、養濟院(收養鰥寡孤獨的窮人、乞丐的場所。)、漏澤園(安葬被遺棄的屍體、枯骨的機構。)的屬員們忙的不可開交。
無論問誰都得到同一個答案——“李敬開放邊關,蠻人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