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高城外,一輛裝飾奢華的四輪大馬車,正在一衆車馬的簇擁緊隨下,朝着高山嶺而去。
車內坐着的,正是新鮮上任的臨高侯世子閣下。不過,世子閣下的臉色卻有點苦。
坐在世子對面的,是那位青絲白裙、面恬如鏡,雙瞳剪水的神女門神女甘霖靈。她靜靜地坐在那裡,美人如畫,讓空氣中多了一絲仙靈之氣。但是,這位神女的手邊,有一把鋒利的寶劍,劍雖未出鞘,一股無形的殺氣卻讓馬車廂內的大氣壓上升了好幾個毫米汞柱。
坐在車廂內的還有世子兩位貼身丫環,金髮碧眼的毛妞娜塔莎和清甜柔美的小青。她倆一路埋着頭,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兩位美女是八皇子和南國公主贈與臨高侯世子的賀禮,和小青一起被送到世子身邊的還有小紅。今天小紅沒出來,她表示更喜歡呆在家裡看書學習——侯府的藏書不少。不過,歐陽南關是看出來了,小萌喵其實是想逃避一下神女姐姐那無刻不在的強大氣場。
在馬車裡被神女就這麼面對面平靜地盯着,歐陽南關的渾身都不自在起來。他幾次欲言又止,不知道如何打破這種令人窒息的沉默。
無意間,歐陽南關回憶起了電視連續劇《三國演義》中的情節,那位被曹阿瞞丞相派精兵大將貼身護衛出行的漢獻帝,是不是就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在角色扮演遊戲裡,漢獻帝同學頭頂上隱藏的人物屬性就是“杯具”二字。
半個月前,被聖旨封爲臨高侯世子的歐陽南關,在南宮娘娘賜婚的影衛甘神女陪同下,捧旨“回到”了臨高侯府,拜見府中的一干“親戚長輩”。公主殿下很體貼地給世子安排了一隊隨身人馬,神采飛揚的林彩蝶小旗率領一隊荷槍實彈的披霞衛,精明強幹的白淑貞管事則帶隊了一批賬房先生。
作爲新世代的臨高侯世子,歐陽南關先到侯府按禮儀拜祭了已故的“叔叔”,那位“出頭之櫞臨高侯”的靈位,並在一位皇室禮儀官的見證下舉行了一個承爵認宗的儀式。
不過,他這“搶爵”得來的世子身份,相當讓人尷尬,進了侯府受到冷眼相待也是預料之中。其實,歐陽南關心裡還巴不得沒人來麻煩自己,尤其是府中一堆的“親戚長輩”,他現在的身份和來歷可是破綻百出。
第九任臨高侯撒手而去後,按天朝別出心裁的“搶爵”遊戲則定,失敗一方原任的妻妾子孫,可以按人頭和親疏關係,一次性瓜分四分之三的家產。但是,分家產後,遺產稅可是沒得半點優惠——天朝的遺產稅充分學習了後世美帝的先進經驗,執行階梯制遞進稅法,最高一級要交到8成的稅!特別是遺產中的固定資產不得擅自轉讓出售,必須要由朝廷進行公開拍賣(公禮堂參與全程審計監督)。若是嫌遺產稅太高,分家產反而不划算,那原任的妻妾子女就可以從遺產中直接提取一筆免稅的撫恩銀,其額度視爵位而定。
前任臨高侯四個已經沒有希望繼承爵位的親生兒子,直接了申請分家出戶,由公門六堂中的公禮堂出面公證,每人從侯府的資產中分得了一筆等同於三等(縣)侯撫恩銀額度的財物。此外,已經屬於他們自己的私人財產不列入家產之中,但他們的私人財產必須進行公示,並接受公禮堂的來源審計。
然後是幾位姨娘太太,見勢不對,也主動拿了各自的撫恩銀走人。
臨高侯府在瓊州的產業包括了農莊、種植園、廠礦和商鋪,還有一支海外貿易船隊,生意着實不小。府中最後只剩下了原侯爺夫人和幾位有能量的親戚,他們聯手起來,名正言順地代管了侯府的全部產業。歐陽南關的到來,打亂他們的算盤,在他們看來,即使是有人來搶爵,拿到爵位那也是幾年之後的事了。沒料到這個歐陽南關居然不按常理出牌,直接以“殺賊十二”的功績,一道聖旨就拿到了世子的身份。
雖然早已明白朝廷對臨高侯府的財產虎視眈眈,但沒想到的是,皇室的吃相會這麼難看,居然連緩上個幾年,好讓家屬們能吃上幾口經營利潤的餘地都不留。歐陽南關的這幫侯府“親戚”們心情極差,便以長輩的身份,每人都藉口身體有某種不適,一個也沒出來露面。
三個代表了皇室、朝廷和臨高侯世子的白淑貞管事,以南國公主的牌子作爲後盾,套路相當門清。她上來就以新任世子的名義,要求清點交接府中的人丁和財貨,防止有小人私下侵吞轉移臨高侯府的資產。
不消說,這種上門就查賬的打法,相當招人恨,立即就把臨高侯府上下全得罪了一個精光。尤其是白管事張口閉口就是南國公主甚至南宮娘娘,扯起虎皮當大旗全無遮掩,“狐假虎威”四個大字就差沒寫在她臉上了。
早有覺悟的歐陽南關很主動,積極作好配和工作。不過,白管事只需要他的點頭,不需要他開口,所以他也只能扮演一個打醬油的角色。
幾句場面話下來,白淑貞就不客氣地索要侯府的賬本,那意思如果不馬上主動交出來的話,她帶來的皇莊賬房先生們會不介意幫世子閣下直接去賬房翻找,若是賬房那裡也找不到賬本,那就只有煩請南國公主的披霞衛動手在府內各處搜上一搜了。
一看白管事的目光轉向了自己,歐陽世子迅速跟進,鄭重地重申了一遍查賬和立即交出賬本的要求。
臨高侯府這邊出面的全是老弱病殘,根本沒人能與咄咄逼人的白管事抗爭,但是軟磨哭耗的套路,也是讓歐陽南關開了一番眼界。
侯府的老管家,一位一看就非常老江湖的爺子,拖延了半天,才讓人抱來了賬本。白淑貞隨手抓起一本,只是一翻就發現了問題——全是假賬,數字明顯是編造的。她把手中的賬本往地上猛然一摔,擲地有聲:“爾等當我神女門無人耶?居然敢拿假賬來糊弄,想吃牢飯不成?”
邊上正襟危坐的歐陽南關,不由聳然一振,原來白管事也是一位最強大腦選手呀,強項:查賬。
然後,就是羣衆喜聞樂見的情節了。歐陽世子反應慢了半拍,沒來得及跟上劇情,白淑貞就直截了當地把後面的戲全給搶了。
拍案大怒的白管事一聲令下,披霞衛一擁而上,將侯府的幾位管家、賬房師爺及其同黨一網打盡,全部捆翻在地。
馬上,真賬本就被乖乖地交了出來。
“敬酒不吃,吃罰酒!”白管事狠狠丟下一句,轉身開始查賬。她翻賬本的速度奇快,手眼如飛,很快就拎出了一堆大小問題。每翻到有問題之處,她身邊的幾位賬房就上前記錄下來,並進行復核。效率高得令人瞠目咋舌。
一番盤查下來,白管事不出所料地發現,臨高侯府幾位管家的手腳都不太乾淨。他們在那位“出頭之椽臨高侯”去世後,與賬房採辦內外勾搭,採用各種手段,悄悄侵吞了府中不少財物和資產。
面對火眼金眼的白管事和她手下一干查賬高手,這幫人在白紙黑字面前難以抵賴,狡辯一番不成後,只得俯首認罪
拿到了口供後,白淑貞就把皮球踢到打醬油的歐陽南關這邊來了,裝模作樣向世子閣下請示:“這些吃裡扒外的蛀蟲,還請世子發落。”
歐陽南關潤了潤嗓子,正打算髮兩句有氣勢的狠話,給自己立立威。不料,一直靜立在他身旁的影衛神女突然出了聲,搶了他的話頭。
神女的語氣平和,聲音優美:“你們是選剁掉一隻手,還是一家人淨身出戶去東洲?”
這句殺氣騰騰、陰寒刺骨的話,從一位白裙飄飄的仙子口子冒出,讓在場衆人的大腦同時短了路,幾分鐘內愣是沒人能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