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晚上剩下的時間裡,歐陽南關變得有點麻木不仁。甚至兩個丫頭扶他去沐浴泡桶澡的福利,他也沒有好好享受。雖然兩丫頭只是給仍穿着內褲的他,輕輕捏了一下肩,擦了一下背。更專業的操作換成了胡醫仙指導的兩個徒弟,給他做了個全身保健按摩。那兩個徒弟看上去還是嘴上無須之輩,但下手時可是相當有力,一副要打通歐陽南關任督二脈的架勢。難怪這活沒有讓兩個小丫頭繼續福利。
胡醫仙一直在邊上注意觀察着歐陽南關的反應,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由於眉頭緊皺。他到門外喊來兩個小丫頭,仔細地把歐陽南關今天的一天的“病情”,事無鉅細地全部問了一遍。兩臺原生態環保居家美顏錄音機和錄像機也就從頭到尾,點滴不漏地進行了回放。胡醫仙瞪了小紅一眼:“你也太心急了,怎麼能和公子說這麼多。他今日纔剛剛醒來,心智初復,你又戳中了他腦中的隱傷之憶處。好比揭人新疤。下次可要仔細了!”
捱了胡醫仙的訓斥,小紅的眼圈變得通紅,噙着眼淚謝了罪。小青在旁邊馬上也跟着向胡醫仙請罪。見她倆頗知進退,胡醫仙便點了點頭:“這也不全怪你們,是我囑咐未到。好在公子只是略有呆滯,並無大礙。你們以後記得要多多仔細些。”
這一夜,歐陽南關碾轉反側,沒有睡好。一是這牀確實有點太硬,被子也嫌厚沉了一點,二是他心中又開始懷疑,這到底是不是一場戲,情節巧合得也太離譜了點。
直到下半夜,他才終於睡着。然後,居然就做了一場春夢,夢到小青進來給自己蓋被子,被自己一把拉進了被子裡。她輕輕地掙扎推擋,結果反而激起了歐陽南關更強烈的男性徵服欲。倆人的鬧騰聲把小紅也驚也進來,歐陽南關就連她一起都沒有放過……
再次醒來時,已經日照三竽了。一夜春夢的歐陽南關,心滿意足地醒來,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遺精了。他的臉躁得通紅,趁兩個小丫頭不在房間裡,趕緊起來找內褲換。翻箱倒櫃找了半天,終於纔在一個大沉香木櫃裡找到了貌似與自己內褲相同的款式。慌手慌腳地換穿上了。奇怪的是,他這一通折騰,動靜分明不小,可是一直沒有人進來。
就在歐陽南關笨手笨腳地試着穿上那套古裝時,門“吱呀”一聲開了,小青從外面走了進來。“公子,你怎麼自己起來了?”她趕忙過來幫手,把歐陽南關搞錯的地方都糾正了過來,這才把衣服穿上。整個過程當中,歐陽南關發現她都不擡頭看自己,頓時有點發愣。
穿上衣服,小青又服侍歐陽南關去洗沭。刷牙用的馬鬃牙刷讓歐陽南關的嘴適應了好幾天,而且用的是牙粉,裡面一股肥皂加中藥味道,讓他也用的相當彆扭。洗面時,水裡又給滴了幾滴精油,花香味挺重的,歐陽南關覺得實在太娘氣了。
就在這時,小紅拎着食盒從外面進來了,歐陽南關發現這小妮子看着自己的目光怪怪的。早餐是糕點加菜粥,糕點的味道讓歐陽南關馬上回憶起了旅遊景點那些“手工老字號”點心,吃在嘴裡有一股中國傳統點心的厚實感。發現小紅在偷偷瞧自己,一被發現就把眼睛躲開,歐陽南關就覺得她肯定有哪不對。再看小青,從頭到尾都是埋着頭不瞧自己,歐陽南關就擔心起來了。他吃粥時,故意嫌燙,讓小青拿去再涼一會。
小青一轉身,歐陽南關就瞪着小紅:“你們今天怎麼了?難道我昨晚說夢話了?”
“公子呀,你——”呆萌的小紅一下子變得妞妮起來,她搓着小手,臉蛋已經紅透,悄悄瞥了一眼身後,才小聲地說,“你在做夢時叫我和小青的名字,還說那種話——人家都快羞死了。”
歐陽南關的臉“唰”地紅透了,真是太尷尬了,做個春夢居然被兩個小丫頭聽到了夢話,這可真是丟臉丟大發了。
他嚅嚅了半天,才突然記起來這兩小丫頭可是自己身邊的人肉監控,頓時有點冒汗了:“這事——,你們沒和莊主,還有白淑貞講吧?”
“公子——”小紅羞得低下了頭,“這種事情,誰好意思講出去。人家還以爲是我們倆個勾——,教你不學好。”
見她嬌羞得分外可愛,歐陽南關的心怦然就動了,鬼使神差地伸手就握住了她的柔荑,“昨晚我真的——”
話未說完,小紅就慌不迭地把手抽了回去,“我給你去倒茶。”轉身就跑了。
從門外進來的小青差點就被她撞了個滿懷。小青驚疑地看了兩人一眼,發現歐陽南關的臉也是紅的,心中一跳,趕忙把頭埋了下去。
吃過早飯,白淑貞來訪。歐陽南關和兩個丫頭趕緊一臉正色地迎接她銳利的眼神審查。白淑貞反覆打量了他們好幾眼,嘴角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她畢恭畢敬地給歐陽南關行了一禮:“公子,今日是否比昨日要感受好些了?”
“多謝白管事關照,我感覺好多了。”歐陽南關仔細打量着白淑貞,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現代口語總是脫口而出。老實說,白淑貞長相其實也不錯,年輕時肯定是個大氣的美女,就是身上有一股子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精明味道把她的美貌完全掩掉了,若在後世就是那種標準的白骨精級CEO女,讓人敬而遠之。
白淑貞的目光,象是一臺掃描儀,從歐陽南關的額頭一直掃到他的雙手。歐陽南關被她看得有點發毛,這不會又是一個最強大腦吧?
“公子,你昨日是否記起了一點什麼?”白淑貞全然沒有不刺激歐陽南關“受傷”大腦的自覺性,反而目光銳利地盯着他的眼睛,一種無形的咄咄逼人氣場碾壓了過來。這個女人貌似起疑心了。
不知道自己哪裡沒演對的歐陽南關,被她這種侵略性的目光搞得相當緊張,心裡不停地打鼓,一旦自己身份被識破,會不會給當成妖人或瘋子給綁上火刑柱?他下意識地往邊上小青和小紅那裡瞟去了一眼。兩個小丫頭在白淑貞面前的表現大不一樣,小紅相當的緊張,見歐陽南關的目光瞟向自己,臉一下子就紅了,一雙小手搓來搓去,不知往哪放。小青則表現得平淡得多,晶瑩的大眼睛如玉石般閃亮,與歐陽南關目光一碰,她輕輕地垂下了頭。
“我叫歐陽鋒——字南關?臨高侯之侄?”歐陽南關的嗓子有點發啞,聲音拖得很長,以便爲自己大腦開動爭取時間。昨天晚上他已經多少有點明白,這個莊子的莊主“救”自己到底是爲了什麼。臨高侯府空懸的侯爺爵位,還有從金山運回來的金銀財寶,都是誘人的招喚。想到這裡,他明白了,這幫人應該不會把自己怎麼樣,但是自己也要有當傀儡的自覺了。
又是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從白淑貞那張宮庭女管家式的臉上輕輕劃過。她打量了歐陽南關幾眼,又看了看臉紅得不敢擡頭的小紅和不動聲色的小青,“嗯”了一聲。隨後,她站起身來,臉上堆滿了那種領導慰問傷病員式的笑意,“公子不急,好生休養,慢慢恢復。小紅和小青如果有什麼侍候不到的地方,你儘管說她們便可。若是公子喜歡,我也可以和莊主提一句,請莊主把她們贈與公子。”
一聽這話,小紅和小青趕緊就彎腰行起了大禮,那意思聽憑歐陽南關發落了。歐陽南關卻從白淑貞的話裡聽出一點味道,這兩個丫頭看來是直屬莊主的人(兩個最強大腦丫頭可不是隨便撿得到的),她根本做不了她們的主,但是從她語氣上聽得出來,她卻對莊主似乎也沒有太多的尊重。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呀。
見歐陽南關在那裡沒有說話,白淑貞就恭施一禮,告退了。她款款而去時,歐陽南關專門豎起了耳朵,這女人走路真的沒有聲音!
悶在房間裡無聊,歐陽南關就要出門走一走,照例是到院裡走上一圈。小紅和小青都不說話了,歐陽南關問什麼,她們都是“嗯”或者非常簡單的回答,弄得歐陽南關感到很沒意思。
明媚的陽光灑在綠色的庭院裡,巨大的芭蕉葉下曲徑幽深,沁人的花香隨風傳來。歐陽南關放鬆了自己的心情,開始慢慢思考自己的處境。穿越這種事情,他總覺得不太科學,似乎哪個地方有個缺失的環節,沒有補上。
“公子。”一個聲音從邊上傳來,讓歐陽南關覺得有點耳熟,似乎聽過到。
一路上都低着頭,把小嘴抿得緊緊的小紅,又憋不住了,首先叫出了聲:“陳先生?!”
一身青衫儒衣的陳先生從樹蔭深處踱步而出,雙目炯炯地盯着歐陽南關。歐陽南關有點發懵,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對老人家行禮,或者行什麼樣的禮。昨天看人家對自己行禮,那個動作標準自如,儼然已經溶入血脈,比起影視劇裡那些形似而神不似的演員們,那可是天地之別。
陳先生沒有在意歐陽南關的呆愣,反而大大方方踱步過來,給歐陽南關行了一禮。歐陽南關很不好意思,對付着照貓畫虎了一個回禮。陳先生看在眼裡,眼神微微一亮,卻不動聲色,“公子氣色不錯,今日身子要好些了?”
問了幾句歐陽南關的身體情況後,陳先生捻髯微笑起來,“有胡醫仙親自出手,公子定能克疾度難,康復無恙。”不知道爲什麼,歐陽南關總覺得這位老先生看着自己的目光有那麼點不正常,帶有一種明顯的掩飾味道。與白淑貞咄咄逼人的目光相比,陳老先生彷彿像是一位人力資源部總監,盯着自己對他語言的每一個反應。
“小紅,這兩日你在公子身邊侍候,沒有時間溫書,等有空了,再去我那裡讀一讀國史。”陳老先生很隨意地把臉轉向了邊上的小紅,後者和小青趕緊施了個萬福。他是言者無心,歐陽南關卻聽者有意了,雖然覺得這位陳先生一身儒家正氣,但後世見慣了道貌岸然的歐陽南關,總感到哪裡有點不舒服。這老先生單獨把自己身邊的美女小丫頭叫過去補習功課,要是放在後世,那是個正常的大腦都會產生一些負能量的聯想。
見到歐陽南關面露不豫,陳老先生吃了一驚,看了看歐陽南關,又看了看小紅,然後又瞟了一眼小青。歐陽南關不是笨人,從陳老先生的眼神裡就看出來了,人家知道自己心裡有想法了。但陳老先生吃驚的是,歐陽南關有想法的居然不是小青,而是小紅。畢竟,無論是顏值、氣質還是心計,小青明顯都要壓倒小紅一頭。用後世的話來形容,小青屬於那種精緻型的美女,小紅則是那種傻白甜型的萌妹子。
見小青一直低垂着長長的眼睫毛,看都不看自己,歐陽南關有點擔心了,趕緊自己出來圓場:“陳老先生,我正好閒着無事,可否到你那裡去看看書。順便也一起聽聽你給小紅上課,現在我腦子裡一團亂麻,很多東西都似是而非,也要人幫着疏理一下。”
“也好,世——公子如不嫌棄,老朽求之不得。”陳老先生大喜,臉上的核桃紋都綻開了。他看着歐陽南關,胸中一口氣長長吁出。
老先生的書房其實就在庭院的一角,歐陽南關轉了兩天,居然沒有發現這裡的假山和樹影下居然有條岔道,通向另一個小院。小紅主動在前帶路,腳步明顯輕快起來,看不出她居然是一個愛學習的好孩子。小青緊跟着歐陽南關,頭一直沒擡。
步入書房,歐陽南關擡頭就看到了一張地圖,眼睛一下子瞪圓了。掛在書架上的地圖約有一米五長,一米寬,上面寫着《天朝國圖》,與後世的中世紀版世界地圖頗爲相似。這幅地圖上天朝的版圖嚇了歐陽南關一大跳,簡直就是後世穿越小說裡的稱霸天下夢想的現實版了:天朝已經吞併了整個東南亞和澳洲;朝鮮半島、蒙古高原、西伯利亞和勘察加都給圈了進來,日本只剩三個大島,北海道和周邊小島全失;天朝向東跨過了白令海峽和阿拉斯加,在北美西海岸線上開闢了一條長長的殖民帶,從後世的加拿大溫哥華一直延伸到墨西哥的加利福利亞灣,並且翻越落基山,在北美內陸也設了若干殖民點;天朝向西全收中亞河中,推進到了裡海,並從西藏高原和雲貴高原朝着緬甸和印度挺進,同時在印度洋上佔據了一系列的航線殖民點,最遠已經到達馬達加斯加。
“看來這些羣穿的前輩們乾得很不錯啊,已經打下了這麼大的一個天朝帝國。”歐陽南關悄悄地在心裡嘀咕着,視線又轉到了牆上的另一幅《東洲輿圖》上,認出這是北美西海岸,上面標註的行政地名讓他着實納悶了一下,然後就差點沒噴出來。天朝在東洲設東院四都護府,西楓都護府轄魯伯(魯珀特王子港)、溫華(溫哥華)和威州(維多利亞)三州,西華都護府轄西雅(西雅圖)、塔科(塔科馬)和博蘭(波特蘭)三州,金山都護府轄金山(舊金山)、颯門(薩克拉門託)、雷定(雷丁)和瀋河(聖荷西)四州,加州都護府轄洛城(洛杉磯)、神戈(聖地亞哥)和鐵華(提華納)、三州。這些前輩們也太能偷懶了,基本上就是把後世的北美地名的中譯名截頭掐尾一下拿來糊弄,估計他們弄出這些地名時沒少讓本時空的羣衆一頭霧水。
見歐陽南關站在地圖前發呆,陳老先生再次捻髯微笑不語。小青拉着小紅,趕緊去準備茶水。
“公子可是記起什麼來了?”陳老先生指着那張《東洲輿圖》,兩眼充滿了期待。
歐陽南關回過神來,感覺這位老先生似乎動機不純,這張地圖就是故意給自己看的。一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他就心裡發虛,趕緊學着電視劇裡的情節,閉上眼睛痛苦地表情掙扎了一下,含糊其辭地對付了一句:“有點亂,有點亂。”
見他表情痛苦,陳老先生倒是吃了一驚,趕忙請他坐下,讓小紅和小青趕快上茶。然後,陳老先生就聊起了自己的情況。歐陽南關這才知道,這位老先生叫陳林東,字宗周,今年已經六十三歲了,東洲金山人士,屬於當年天朝發配到殖民地的“士紳罪民”之後。說起來很有意思,東洲殖民地的發展,早期基本上就靠抄家流放。天朝黃太祖對儒家士紳的態度是相當惡劣的,沒事就帶兵出巡,以繪製軍用地圖爲籍口,強行對各地進行“地形測量”,順手就完成了曾讓各個朝代都頭痛不已的丈田查丁之事。陳老先生的家族是江南大戶,在天朝十七年的一個春天,突然就被從天而降的重兵包圍,帶隊官員宣佈查實陳家瞞報田畝和人丁——這本是幾千年來已成慣例的潛規則,屬於欺君大罪,判抄家流放,舉族遷東洲。直到這時陳家族長才知道,朝廷每年讓各地士紳自報田畝人丁,覈定稅額時,就已經準備釣魚了。不過,兩百年下來,陳家不僅頑強地生存了下來,現在又發展成金山的大戶了,其儒家家學也世代傳承了下來,在東洲頗有名氣。
“公子是否還記得家侄,就是你的座師?”陳老先生拐彎抹角了半天,最後還是忍不住圖窮匕現,兩眼盯着歐陽南關熠熠閃光。
一看對方的眼神,歐陽南關就覺得有點不妙,“我的座師?”
“不錯,就是家侄陳臻,表字近南。公子的中學座師。”
又是一道無聲驚雷,自九天落下,劈得歐陽南關連手中的茶杯都摔落在地,“啪”地一聲,滾燙的茶水四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