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天色昏昏然。
趙樸沒有睡覺,而是穿着鎧甲,在一些侍衛的保護下,開始巡城,檢查城內的佈置。樊城很大,即便是大致的走了一遍,也是花去了一個時辰的時間。總體來說,樊城的防禦較爲合理,幾乎沒有破綻可言。
當趙樸回到宮中時,有些疲勞,可更多的是興奮。
在之前,他也參加過多次戰鬥,更多是在大陣後方觀戰,因爲視角的原因,很少見到這血腥的一面。而這次居高臨下,卻是清晰的看到了血戰,在戰場上生命是這樣的廉價,幾千人的生命就在半天的功夫,消逝了!
回想着這些,趙樸既是茫然、恐懼,又是興奮,還有一絲不知所措。
此時,趙樸身體有些疲勞,可是精神卻處在亢奮狀態,如何也睡不着覺。
“陛下,吃些糕點!“這時王舞月端着一盤點心,遞了過去。
趙樸伸手取過一個放在嘴中,一口吃下道:“不錯,不錯!”
“陛下,可是難以入眠?”王舞月笑盈盈道。
趙樸點點頭道:“是有些興奮!”
“陛下,好好休息,明天金軍又有攻城,沒有精力如何去督戰?”王舞月勸說道。
“只是興奮的難以入眠而已!”趙樸道,“照這個樣子,襄陽可能守住半年?”
“若是照着今天的樣子,金軍根本不可能攻克襄陽!”王舞月道,“論及地理位置,山河險要,襄陽比太原、汴梁,更佔據優勢。”
“古太原,自從宋初焚燬之時,新建的太原城,城小民寡,不利於藩鎮割據,也不利於防禦外敵。可即便是如此;太原被圍困,失去外界援助,也是足足有一年時間才破城。而汴梁處在中原腹心,處在平原地帶,一旦被斷去漕運,守城必然艱難,長久圍困之下,汴梁必破!可是襄陽不同,襄陽經過了陛下半年之久的修建,城池堅固。士卒精銳。又依靠着山河險固。根本不可能攻破!”
王舞月看來,這些都是最爲淺顯的道理,皇帝陛下不可能不知道。只是趙樸心中有些焦躁、不安,缺乏明顯的自信。才一次次向她求證而已。
“真的如此嗎?”
趙樸似乎在詢問王舞月,又似乎在自問。
王舞月道:“陛下,不要胡思亂想了。只要我軍不犯致命的錯誤,只要不是貿然出擊,金軍根本沒有一絲的機會!”
趙樸點點頭,心中暗自道,他還不是一個老辣的君王,還是有些稚嫩,平時間在大臣們前面。可以僞裝自信,僞裝勝券在握;可是在背地裡,他心靈脆弱至極,缺乏自信,沒有一點指揮若定的風采。
“陛下。天色不早了……”
王舞月臉色微微發紅,言語中欲說還休。
趙樸心中已經明白了,起身離去,向臥室內走去。
王舞月嫺淑幫肖丞脫下鎧甲,掛在木架子上,白皙的俏臉上不由爬上淡淡的紅暈,青澀之中帶着嫵媚,眼睛中閃動着春意。
“陛下,不必太過憂心,只要我軍穩紮穩打,不要貿然出擊,金軍便沒有一絲機會。要破襄陽,必然要擊敗水師,只是金軍那些旱鴨子,那裡懂得水戰。曹操當年八十萬大軍下江南時,至少還有還有水師;可是金軍攻打襄陽,卻沒有水師,僅僅是靠着鐵騎,想要席捲襄陽,這不可能?”王舞月輕輕解開衣裳,勸慰道。
“嗯!希望如此吧!”趙樸點點頭。
實際上,思考了許久之後,趙樸也找不到一絲襄陽城破的可能。只是戰略上的優勢,未必能能轉化爲實際的勝勢。
“陛下,長夜漫漫,咱們不說這個,做點有意義的事情!”王舞月笑道。
趙樸點點頭,焦躁不安的心,惶恐不安的心,需要一些事情轉移注意力,舒緩心境。
不久之後,臥室中便響起了清婉的喘息聲,這注定是一個悱惻難眠的長夜。
………
次日,當趙樸醒來是,看着身邊的佳人,心情陡然的好了許多。
恍然間,趙樸有些明白,爲何皇帝都喜歡沉湎與美色,這固然是皇權至高無上,有着搶奪天下美女的本錢;也是舒緩緊張情緒,舒緩壓抑心理的一種方式。
皇帝,是一個高風險的職業,挑戰性過大,體會成功感最難,體會到的挫折感卻最多,能“混”一生,不犯錯誤就不錯了,想要當明君、聖君,難度不是一般的大!聖君不過十數名,而庸主、昏君、暴君則比比皆是,佔到百分之九十還多。
皇帝是天下最自由的人,因爲他的權力沒有任何限制;皇帝又是天下最不自由的人,同樣因爲他的權力沒有邊界。權力在手中,不能輕易放棄,放棄就是悲慘無比,想一想歷史上太上皇的悲劇命運,就讓人不寒而慄。
總之,天下的精英們在日夜垂涎、掂量、窺測、謀劃着算計着皇帝。而皇帝要戰戰兢兢,與各個精英們鬥智鬥勇,一分一秒也不能鬆懈。
天下人是皇帝的奴隸,而皇帝是權力的奴隸。
沒辦法?當權力的奴隸,也勝過當死人!
長期的焦慮,讓皇帝們神經常年高度緊張,甚至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呈現某種精神分裂病,變態行爲,荒唐行爲,比比皆是。南北朝時期宋朝,前廢帝劉子業,得了性狂躁病;後廢帝劉昱得了殺人焦躁病;北魏道武帝拓跋患,是焦躁抑鬱症;北齊文宣帝高洋,是性氾濫病。
而北齊後主高緯愛當乞丐,齊廢帝東昏侯蕭寶卷捕老鼠、睡懶覺、驅百姓,明代萬曆皇帝的二十年不上朝,洪武皇帝的濫殺功臣,嘉靖皇帝的偏執,天啓皇帝的沉溺於木匠活兒,等等,都算是得了心理疾病。
總之,皇帝壓力太大了,都是心理亞健康,一個不慎,可能就是人格分裂症。
運氣好的,逃避在後宮中,用酒色麻痹自己;運氣差的,則是是殺大臣、亂倫,或是做其他變態事情。
而在皇帝中,唯有一個人心理健康,那就是劉邦,因爲他是無賴,無賴是不會產生心理疾病。
“最近這段時間,似乎有些忙碌,似乎隱約間,我也得了心理疾病,需要適當治療——不然成了精神分裂症,那可就不妙了!”趙樸暗自檢討着,反思着這段時間的經歷,暗自驚訝,不知不覺中,他也陷入了心理亞健康狀態。
所幸,發覺的早,沒有釀成大禍。
這時,趙樸隱約間又明白了,爲何歷代皇帝不是信仰道教,就是佛教。不論是多麼殘暴的暴君,多麼變態的昏君,對待道教、佛教,都極爲恭敬。
因爲,這個時代可沒有心理醫生,而佛教的大師、道教的天師,往往就是最好的心理醫生。
隱約間,他們可以治療皇帝的心理疾病!
“陛下,起牀了!”這時,王舞月走了進來。
“起牀了!”趙樸爽朗的一笑,“新一天,新的氣象,今天一定是個好天氣!”
“陛下,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王舞月道,“可今天不是一個好天氣,而是陰天。今天可能會下雨!”
“下雨,倒是好了!下雨天,金軍就不會攻城了!”
說着,外面果然是噼裡啪啦的下起了雨,雨水來的很快,只是頃刻間,就由小雨漸漸變爲了大雨,瞬間席捲整個天地,漫天的水幕席捲了整個天地。
“下雨了,看來能休息一天了!”趙樸歡喜道,“看來,老天爺還是保佑大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