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種師道遭受襲擊的時刻,姚古、張灝等宋軍,也遭到了女真軍的襲擊。
計劃是美好的,三軍匯合在太原城下,二十萬大軍共同攻擊完顏婁室的三萬大軍,以強勢碾碎金軍,解去太原之圍,建立不世功勳。只是美好的計劃,在實踐中往往破綻百出,比如三股大軍若是匯合,誰統一指揮;還有若是遭到襲擊之後,該怎麼辦!
本來,李綱身爲河東宣撫使,負責統一指揮三股大軍。只可惜,宋朝是因陳橋兵變建立的,自然也是也要防備新的陳橋兵變出現,於是自然是不放心李綱統帥二十萬救援大軍。
此外,李綱一直是文人,從來沒有統帥過大軍,即使是在汴梁時,暫時的接管了城防,也是馬馬虎虎的指揮,與那些軍中宿將比起來差了三條大街,統軍能力不足,威望不足,讓他難以指揮這些驕兵悍將。
於是,只能是汴梁的宋欽宗,千里遙控指揮三股援軍。
只可惜,這個年代沒有電臺,沒有電話,一切都是快馬傳送,汴梁遙控指揮三股大軍,很可笑。而宋欽宗又是一個軍事上的白癡,不懂河東的戰局,只是人云亦云的指揮,一切都是那樣的不到位,那樣的可笑。
原本應該是各自配合,互爲犄角,相互出擊;可實際上卻是,各自爲戰,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
夜色很是優美,圓圓的,好似圓盤一般,讓人不自覺的思路翩翩,想念遙遠的家鄉。
而此刻,种師道在不斷的縱馬狂奔,四周是狼狽不堪的宋軍士兵也在不斷的奔跑着,爲了活着而跑路,爲了跑路而活着,後面是不斷追殺的金軍鐵騎,陰魂不散,好似鬼魂一般,死死的掉在屁股後面。
每當宋軍有集合在一起時,就會受到金軍鐵騎的衝擊。剛剛匯合,擺成陣型的宋軍,再度被衝散。
不斷的追殺中,一部分戰死,一部分投降,大部分被衝散,留在身邊的不足兩萬,此刻好似喪家之犬,匆忙的逃竄,狼狽到了極點。
這一戰,不僅是損失此慘重,更是丟失了全部的糧草,只剩下口袋中不足三天的口糧。
全軍陷入了絕境。
跑着跑着,种師道看到了一座山嶺,立馬衝了上去,四周的宋兵也是緊緊跟隨而上。同時快速的構建着簡單的防禦,防備着金軍鐵騎的衝擊。在激戰許久之後,在死了幾十個金兵之後,金軍鐵騎不在衝殺,而是守在山口,守在一些要害的位置,防止宋兵跑路,做好了困死宋軍的準備。
“這是什麼地方?”喘着氣,下了馬,种師中問道。
“殺熊嶺!”
“殺熊嶺,好地方!”种師中悠悠道。
秦末時,霸王項羽死在了烏江邊;三國時,一代奇才龐統死在了落鳳坡;一代名相諸葛亮,死在了五丈原;而老將楊繼業死在了兩狼山,如今他死在了殺熊嶺,也算是死得其所。
只是將他稱爲熊,卻有些高看了他。
商紂時期,一代名相姜子牙,號位飛熊。他輔助周武王,討伐紂王,建立了大周朝八百年基業。可是他卻無功而立,兵敗而亡,死在了這裡。他一敗亡,姚古,張璟等部也必然遭受挫折,西軍精銳,盡數覆沒在河東。
兵馬不在,大宋將亡。
“我是罪人呀!”种師中眼中流出了淚水,心情失落到了極點。
冷風瑟瑟,四周都是慘敗的宋兵,有氣無力的坐在地上,啃着乾糧,大概的看了一下,人馬不足一萬。而山嶺之下是金軍兵馬,正在監視着一切,隨時要發起攻擊。
此刻戰鬥的主動權已經掌握在金軍手中,金軍進可攻,退可圍。金軍的援軍源源不斷追擊而來,人數越來越多,漸漸將殺熊嶺圍的裡三層,外三層,一隻鳥兒也飛不出,況且是慘敗的宋軍。
這一戰必死無疑,區別也僅僅是在能堅持多久。
…………
這是一個漫長的夜,到了天明的時刻。
到了第二天,天色大亮。一排排的金兵戰士開始向上攻擊,有的拿着盾牌掩護,有的拿着單刀直上,還有的推動一些簡單的攻城器械,遠處是女真士兵在射箭,負責掩護進攻。
戰鬥如火如荼的展開了。
之前,野戰是女真士兵爲主;而此刻攻擊山嶺,就是來自遼地的漢卒。此刻看來,山嶺上的宋軍搖搖欲墜,似乎頃刻之間就要覆沒,都是拼命上前衝殺,不斷的衝擊着山嶺。而山嶺上的宋軍戰士也是拼命的反擊。
一個是爲了軍功而奮戰,一個是爲了活着而戰。
激戰了許久之後,金軍死傷了一千多,屍體丟的滿山坡都是,可是殺熊嶺依舊存在。
休息片刻後,金軍再度攻擊,死傷無數,可是還是沒有攻擊而下。
戰鬥一次接着一次,宋軍仗着地勢優勢,居高臨下,一次次的抗住了金軍的攻擊,不動如山,留下的只是滿山坡的屍體,還有流淌的鮮血。可是宋軍的損失也是慘重的,大量的宋兵被利箭射死。
也多虧這一次出征時,軍中帶有大量的神臂弩,射程遠,威力巨大,只要是射中幾乎是必死,不斷射殺衝上來的金兵,才抗住了金兵的攻擊。只是這樣的局面持續不了多久,神臂弩的質量很差,大約射了幾十只箭就報廢了。
而普通士兵的弓箭射程有限,再有金軍盾牌的阻擋,殺傷力有限。而最爲憂慮的是,箭只消耗極大,剩下的箭越來越少情景也是越來越危機。
戰鬥從早上開始,達到日落黃昏,金軍依舊沒有攻上殺熊嶺。
這時,完顏婁室趕到了。
昨天一戰之後,除了一部女真軍追擊种師中之外,女真大部就地紮營,疲倦入睡。而完顏婁室也是洗洗,睡了!
直到次日醒來,吃了早飯之後,才得知已經將种師中包圍在殺熊嶺。
當他趕到殺熊嶺時,鏖戰依舊在繼續,守在殺熊嶺上的宋軍好似不死小強一般,就是打不死,打了一天一夜,還是堅守在那裡。
完顏婁室頓時大怒:“昨日,擊敗种師中八萬大軍,僅僅是花去半個時辰;可是花了一天時間,竟然沒有擊潰种師中殘部,砍下他的腦袋,豈有此理!”
完顏婁室怒了,心中很是生氣,四周的將軍立時戰戰兢兢,而一旁的幾名漢將更是面如土色,一些人甚至是流下來了汗水。完顏婁室的脾氣很好,很少發怒,可是一旦發怒,就是雷霆之怒,讓人心神顫抖。
“是這些漢將不出力,好似娘們一樣,不然照舊攻上了這座破山!”一個金軍將領立時叫嚷了起來。
隨着這個女真將領的叫嚷,其他的女真將領也是叫嚷不斷,唾沫橫飛,紛紛指責着漢將的無能。漢將都是低下頭不說話,一副任怨任罵的樣子,可是一些卻是握着拳頭,心中憤怒到了極點,不斷的積累着心中的怨恨。
完顏婁室一看情形,立時感到不妙。雖然說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可是有些事情,還是需要渤海軍、溪人軍、漢人軍等這些雜牌軍隊幫助。畢竟女真人口太少了,女真的軍隊數量也是有限,能夠少死上一個人,就少死上一個人。在攻擊趙宋城池時,這些軍隊還是起着重要的作用。
而他一直也是極力的拉攏這些雜牌軍,爲的就是收攏這些漢將的心,只是眼前的情況,似乎有些糟糕。可是他又不能說話,只是眼神飄向了一邊的王朗。
王朗心中微微嘆氣,開口道:“諸位女真將軍開口閉口說,我漢人是廢物,各位將軍若有種,何不率領本部兵馬攻擊,若是一天的時間攻上殺熊嶺,老子寧願割下腦袋給你們當夜壺!”
話語極爲粗魯,粗魯的就連是王朗自身也難以相信,可是他必須這樣粗魯。
女真人,是一羣剛剛走出大山的野人,是一羣不知禮儀的蠻夷,給蠻夷講述孔孟之道,有用嗎?沒有一絲用處,只會被人當屁放。只有更野蠻,更粗魯才能震得住這羣野蠻人。
此話一出,頓時營寨內一片寂靜,不論是女真將領,還是漢人將領,還是完顏婁室,都是吃驚一片,這還是那個溫文爾雅的探花郎嗎?
可是片刻之後,衆多的女真軍將領立時憤怒了,想要開口圍攻這個漢人謀士,這時完顏婁室一擺手,立時間那些女真將領變得靜悄悄一片,再也說不出話來。
“不知,先生如何破敵?”完顏婁室問道。
“破敵有何難?破軍次之,攻心爲上!”王朗開口道:“我有兩策,下策是不必急着攻山,只需要三千兵卒圍住山口,圍困上十天半個月,自然會餓死宋軍,那時只需要上去收屍就行了;若是宋軍突圍,正好全殲!”
一個金軍將領質問道道:“十天時間,若是宋軍的援軍來了,那該如何。河東境內還有姚古、張璟等軍環繞在一旁,若是派出援軍,救下種師中殘部,那該如何?”
完顏婁室也點點頭:“圍困,耗費時間太長,不划算!”
“援軍?”王朗冷笑道,“种師中還有援軍嗎?別看姚古、張璟等軍,距離不遠,隨時可以支援。可是他們會來嗎?宋軍一向有着見死不救的傳統,卻沒有互爲犄角,配合作戰的習慣。种師中沒有援兵?那些援兵也不會來!”
“若是宋軍的援軍來了那該如何,你又怎麼知道宋軍不會來援軍?”
“一個宋人一條龍,是英雄好漢;十個宋人十條蛇,內鬥不斷,爾虞我詐;百個宋人白只蛆,噁心無比;千個宋人,萬個宋人,一盤散沙!”王朗嘲笑着,而笑着笑着,眼睛中流出了淚水,“若是宋人不是一盤散沙,坐視戰友身亡而不出擊,女真鐵騎又如何能夠飲馬黃河,威逼汴梁!”
完顏婁室又問道:“那上策是什麼?”
“一個饅頭,勝過一根箭!”王朗笑了:“宋人講究當兵吃糧,當兵只是爲了吃糧食,戰鬥意志極爲薄弱,一個饅頭足以瓦解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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