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一民領着一個頭髮長長，滿臉鬍子渣，不修邊幅的男人進來的時候，司徒南微微一愣，打量了對方一會兒，終於認出李仁橋了。
“仁橋？你這身打扮很出衆啊！”司徒南笑道。
“哦，我剛剛從實驗室裡出來，還沒來得及裝修，聽說你找我有急事便立刻趕過來了。”
李仁橋微微皺鼻子，有些不適應空氣中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他進來的時候，警衛好心地替他消毒一番。
“哦？忙着什麼研究？說來聽聽。說起來我這個老闆都不知道自己的實驗室在研究什麼，真是失敗啊！”司徒南淡淡一笑，臉卻慢慢地板了起來。他心裡把李仁橋問候了一番，今天如果我不找他的話，估計他也不會主動地彙報實驗室的事情了。
“工業合成氨。快成功了，已經到關鍵階段了。不過研究經費也告罄了，我是來向你要錢的。”李仁橋直接地說道，他修長而白皙的手指理了一下頭髮，期待地看着司徒南，有點理所當然的樣子。
“工業合成氨嗎？聽起來不錯！”司徒南有些驚訝，不由得多看李仁橋一眼，心想：工業合成氨可是一道世界難題，除了德國人，不過德國人快完了，到時花點錢，從戰敗的德國人哪裡拿到工業合成氨技術不難，不過李仁橋竟然在研究這項技術？自己真的要刮目相看了。
“要多少？”司徒南問道。
“50萬美元，越多越好。”李仁橋答道。
“50萬？休想！”司徒南突然板起臉，盯着李仁橋，道：“當初我委託你研究的百浪多息呢？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啊？媽的，拿老子的錢去搞別的項目，你小子真可以啊！”
“百浪多息？你有委託我去研究這東西嗎？”李仁橋有些蒼白的臉難得一紅，有些不好意思，自從拿到經費建了實驗室後，自己這幾年來都沒向司徒南匯報過實驗室的事情，花費了數十萬美元，但還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成果。
“對啊！當初我不是叫你去研究一種紅色的染料嗎？那就是百浪多息。”司徒南道，突然想起，隱約記得幾年前巨人公司建了個染料廠，難道李仁橋成功了？
“原來你說的是那種紅色染料啊，巨人公司就有間染料廠，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什麼百浪多息。”李仁橋解釋道，“我記得以前有跟你提過這件事的，哦，我想起來了，那份關於紅色染料的報告我還沒交給你呢？當時成功了研製出你說的什麼紅色染料後，我又忙着其他的事，一來二去都好幾年了。”
“啊？巨人公司已經生產這種染料好幾年了？”司徒南愣了一下，壓抑着心頭的激動又問道“你肯定研製出百浪多息了嗎？”
“不知道，是種紅色染料，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那樣叫百浪多息，不過大體符合你的描述。”李仁橋搖搖頭，他曾經對司徒南成爲百浪多息的染料進行化學測試，結果只是一般的化學染料而已，沒什麼特別的。
“是了。一定是了！”司徒南激動地握拳說道，唸唸有詞，“媽的，李仁橋這個傢伙也是的，成功後隨便說一聲就沒下文了，報告也沒按時交上來。巨人公司也真是的，呆板得要命。”
司徒南在廳裡激動地走來走去，這事說來說去，還是自己當時忙昏了，沒有足夠的重視。
“仁橋，現在你馬上去做實驗，看看哪種紅色染料能不能治療現在的流感。”司徒南莊重地說道。
但李仁橋卻搖搖頭，道：“這事找別人吧！我又不是醫生，醫學實驗還是讓專業人士來做吧！我希望你儘快把研究經費撥給我。”
“笨蛋！你知道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嗎？一旦證明百浪多息的醫學價值，那不僅意味着金錢，名譽，還有千千萬萬個人的生命。你不會不知道外面流行的西班牙流感有多恐怖吧？”司徒南恨鐵不成鋼地罵道。
“好吧！不過實驗室現在沒錢了，這個醫學實驗要添購不少設備，你先把經費撥過來吧！”李仁橋眼珠一轉，心想，無論如何，先把經費拿到手再說，到時怎麼花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好。”看見李仁橋開竅了。司徒南爽快地簽下了一張20萬美元支票給李仁橋，不過考慮到李仁橋有點不大靠譜，司徒南心想還要找個醫學家來輔助他。
“這事很重要，我要儘快看見成果，明白嗎？”出門的時候，司徒南忍不住叮囑李仁橋道。
李仁橋美滋滋地回去了，本來他還想去看看一下司徒南的兒子的，不過拿到錢後一下就忘了，他開始盤算做完這次醫學實驗後，要採購那些設備儀器完成自己那個曠日持久的合成氨實驗。
李仁橋帶來的消息讓司徒南振奮，看到了治療西班牙流感的希望後，他決定親自監督這個項目。
李仁橋走後，司徒南陷入了冥思，腦裡不斷地回憶前世經歷的各種流感。最讓他印象深刻就是非典了，因爲他一天放學回到宿舍後，竟然收到母親寄過來的一大袋板藍根呢。
想到這裡，司徒南心裡一酸，如今自己功成名就，連兒子都有了，但不知道在另一個世界二老過得怎麼樣。
嗯，板藍根？！恍惚中，這三個字像閃電在司徒南腦海裡劈開，他心頭一震，終於想起來了，板藍根不就是防治眼下這場流感的妙藥麼？
板藍根，板藍根?????
想起前世禽流感流行的時候，各地就會掀起搶購板藍根的鬧劇。無數的醫學研究發現板藍根確實有良好的抗病毒抗病菌功效。雖然不能直接治療流感，但可以提高人體的抵抗力，減少流感的傳播，具有巨大的防疫用途。
而且板藍根很便宜，可以大規模地生產，不過美國不產板藍根，但在中國遍地都是。可以讓美華公司大量收購板藍根。
像板藍根，夏桑菊，金銀花這些普通中藥更成爲用不起昂貴西藥的中國老百姓的救命藥了，說到底，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還是挺有用的。不過要讓讓外國人接受板藍根，還需要用西藥的生產方式才行。
這讓司徒南開闢了一條思路，他從這次的事件中發現，醫藥將會一大產業，而且永遠都是朝陽產業。
財富可能罪惡地聚集，但也可以光明地散去。洛克菲勒基金會就是威廉基金會的榜樣，它每年都會捐助無數的資金用於醫學研究。
想到這裡，司徒南心裡有些愧疚，洛克菲勒基金會都可以在北京建協和大學，爲中國培養了大批的醫學人才，那爲什麼自己不可以呢？
無論是中國，還是美國乃至全世界，面對來勢洶洶的西班牙流感，司徒南意識到自己有責任要爲這個一百年前的世界做出一點貢獻，而不僅僅是賺錢。
司徒南把曾立民請到家裡來，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對方。
“我也有這種想法。我曾經問過唐人街的老中醫，他也告訴我板藍根對咳嗽發熱等症狀有一定的效果，不過這邊的藥材緊缺，需要從中國大陸進口。現在美華公司準備在中國大陸收購一批板藍根運往美國，供給全美的華人使用。你知道，除了我們，別人是不信這個的。”曾立民道。
司徒南點點頭，沒想到這事美華公司已經走到他前面了。
“立民啊，現在那邊的疫情比這裡還要嚴重吧？你給我說說。”司徒南道。
“嗯。據公司的調查員報告，今年三月份從廣州開始，然後迅速蔓延到四川上海，直到東北，現在這個國家都感染了。
北平警察患病過半，哈爾濱40%人被感染，學校停課，商店歇業。上海也出現過兩個流行波。這都是城市的情況，至於農村的情況就更不好說了。”
曾立民悲憐天人地說道，疫情讓他憂心忡忡，“上個月美華公司拿出30萬銀元用於廣州、上海、天津等大城市的流感防治，不過杯水車薪，擋不住流感的來勢洶洶啊！”
司徒南聽完久久不語，他有些欣慰，更多的還是沉重，他沒想到情況會怎麼嚴重。
想了一下，他對曾立民道：“情況確實比較糟糕。不過有個好消息，如果順利的話，近期可能會有一種可以有效治療流感的藥物誕生，加上板藍根的話，應該可以有效控制疫情。”
“是真的嗎？太好了！”曾立民驚訝地看着司徒南。
“只是可能，不過我相信會成功的。除了組織人手研製新藥外，還有很多工作我們可以做的。
美國這邊的情況還好點，在中國大陸那邊，我希望美華公司能貢獻更大的力量。宣傳、組織醫療小組、派發藥物、擴建醫院等等，最主要的還是培養一批醫學人才。
威廉基金會捐出50萬美元在廣州建間醫學院，免費招收一批有志於醫療事業的優秀青年就讀，提高當地的醫療水平。同時投資中藥生產??????”
“在中國開展流感防治的工作很重要，不過美國這邊你走不開，那邊的政府我們又不信任，美華公司畢竟是個公司，不能長期做這個，必須有人負責才行。這次涉及的資金比較多，要找個可靠的人，你有好的人選嗎？”
司徒南和曾立民商量了半天后，想到了不少措施，但考慮到各方面的限制，在人選問題上不由得司徒南不慎重。這世上，好心辦壞事的例子比比皆是，再好的策略如果交給別有用心的人來執行將會適得其反。
“有一個，叫伍連德！”曾立民想了想，道。
“吳連德？說說他的情況，最好能讓我見上一面。”司徒南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