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伐軍兵鋒之銳,勇不可擋,天下震動。人們沒想到,北京政變還沒平息,南方北伐再次捲起滔天浪潮,局勢發展太快了,北京政府混亂一片,根本無暇應付,也應付不過來。
本來馮玉祥還擔心吳佩孚率領直系軍隊反撲,現在吳佩孚自身難保,正好便宜了馮玉祥。
見直系分崩離析,馮玉祥率領的國民革命軍趁機收編直系軍隊,攻略直隸、河南等地,聲勢頗大。
“這是一場陰謀!果然,那個叛徒和南方早有勾結了!”
吳佩孚不禁咬牙切齒,怒火中燒,幾乎不想提起那人的名字。滯留在天津的這些天,壞消息接連傳來,讓他不勝其煩。
縱橫天下數十年,一身虎膽,哪想到今日落得“落水狗”般被人痛打?
廣州北伐掐得剛剛好,顯然早有預謀,要說和馮玉祥他們沒有聯繫,吳佩孚是不信的。在他看來,馮玉祥喪心病狂,不僅勾結張作霖還勾結陳炯明,聯手將自己置於死地。
結合開戰以來種種遭遇,吳佩孚察覺到這是一場針對直系和他本人的巨大陰謀,可惜自己偏偏沒有意識到。
“這回被人算計得慘啊!”吳佩孚嘆道,癱坐在椅子上,一臉頹然,英雄氣短,不復往日的英氣。
“玉帥,北方局勢不能挽回,快回南方吧!我們還有半壁江山呢?”幕僚連忙勸道。
“是啊,玉帥。南軍這次來勢洶洶,所圖甚大,應當當機立斷!”
……
房間來籠罩着淡淡的憂愁,幕僚部下們的勸諫中隱隱有種悲憤色彩。
如果失去湖北,河南就處在北伐軍和馮玉祥雙方夾擊之下,吳佩孚的根基很快就被連根拔起。所以,他不能不拼死一搏,至少保住湖北,未嘗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看衆人蹙起的眉頭,吳佩孚心頭一凜,當機立斷道:“命令蕭耀南,堅決反擊北伐賊軍,我要回去重整山河。”
遂率領衛士幕僚匆匆南下,有段祺瑞等人的配合,南下行程倒也輕鬆。
他前腳一上船,消息就傳到廣州,引起小小的震動。
陳炯明正在司徒公館做客,聽到消息後不由得擔心。“吳佩孚不容小視,他的軍隊是久戰之師,這下麻煩不小啊!”
“嗯。麻煩的確不小,不過螳臂當車而已。直軍大部精銳盡喪北方,已成頹勢,終究難掀起大浪。”
鄧鏗不以爲然反駁道。北伐軍氣勢如虹,兵力強盛,對此,他這個總司令非常自信。
“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凡事都得小心點好。”司徒南點點頭,看着意氣風發的鄧鏗,心裡感嘆,如果不是自己出現,這個倒黴的傢伙早就死在孫陳兩人的政治鬥爭中了吧?
北伐戰事順利,李宗仁、司徒勇、白崇禧等人率領第二、三方面軍攻城略地,所向披靡,估計這位坐鎮廣州的北伐總司令按耐不住了吧?
“孫先生命不久矣,終究要爲後人找一條生路,如果對方懂得進退,肯加入我們,我們寬容一點也是應該的。”
司徒南道,看着陳炯明、鄧鏗兩人,臉色多了幾分凝重。
西路軍從湖南北上,經略兩湖,進展順利。鄧鏗即將指揮第一方面軍從福建北上,國民黨佔據閩南閩粵交界的漳州等地,正好擋在第一方面軍北上路上,如果對方不識擡舉,廣州方面只能下狠手了。
無論如何,爲了保證東路北伐軍隊安全,避免敵人襲擊兵力空虛的廣東根據地,福建的國民黨軍隊這個威脅要堅決消滅。
“是啊,事情拖了幾年,終究要有個結果了!”
陳炯明嘆道,回憶往昔,孫陳兩人合作無間,可惜因爲政治分歧,越走越遠,如今終於到了兵戎相見的境地。
以孫文的桀驁固執,陳炯明不得不悲觀地認爲,那個傢伙一定做出了決定,不管對錯,都會一路走到黑的。
陳炯明、鄧鏗等人加入致公黨,割據兩廣,成爲中國南方的最強大的勢力,而孫文的國民黨退守粵閩邊界,割據閩南,力量不容小覷,不過沒有富饒的廣東作爲根據地,終究力量氣勢上要弱得多。
孫文對陳炯明等人肯定是嫉恨有加的,不過,具體說起來,雙方並沒有什麼仇恨。四年來,雙方小動作試探不少,你來我往,不亦樂乎,但大打出手倒是沒有,相反,國民黨要在閩南立足,面對北洋勢力,偶爾還從廣州方面得到不少助力呢。
只是孫文等人一直認爲致公黨佔領了原本屬於國民黨的廣東,心裡不平衡而已,但是兩廣是在致公黨的支持下,陳炯明等人從舊桂系軍閥陸榮廷手中“解放”的,跟國民黨沒有一毛錢關係。
“說來說去,都是地盤惹的禍。這樣吧,如果國民黨能放下成見和我們合作,我們就在北方圈一塊地盤給他們吧!”
司徒南突然很大度地建議道。在他的計劃裡,長江以南地區絕對是致公黨的地盤,有充足的人口、豐富的資源滿足未來十年工業建設。
現在北方已經有張作霖、馮玉祥、閻錫山等勢力,可能還要包括從南方撤退的吳佩孚人等,肯定會亂成一團。
司徒南沒想過,讓致公黨向歷史上的國民黨一樣,拼命爭奪中央政權,打下長江以南地區後,只要不北上,埋頭建設,就不會引起北方那些軍閥們同仇敵愾,聯手起來對付南方致公黨政權,就算有心,也未必敢輕易挑起戰爭。
在沒有足夠實力統一全國的情況下,最好扶持若干代理人作爲緩衝,免得被拖進無休止的軍閥混戰中,空耗國力,便宜了外人。
司徒南默默想道,這個計劃在他腦子裡很久了,只是沒有完全透露出來。
中國問題複雜,主要是因爲外國勢力太強大了,他們絕對不允許中國輕易站起來的,就像百年前,西歐大陸上的四分五裂的德意志地區,德意志地區內部矛盾重重,各自爲政,外國勢力干涉不斷,德意志人社會地位低下,往往淪爲外國僱傭兵。
普魯士王國也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個諸侯,不過還是被俾斯麥步步爲營,一點一點地統一起來。這對目前的廣州革命政府有借鑑意義。
司徒南做事一向喜歡有計劃有預謀,腳踏實地,低調不空喊口號,這也是爲什麼當初選擇陳炯明這位態度不積極,魄力不算大,但能控制自己的野心,做事務實的人做合作伙伴。
如今看來,司徒南做對了。
“驅虎逐狼恐怕不易,不過也論不到他們挑剔了。”陳炯明咬牙道。
鄧鏗點點頭,以示默認。同爲粵軍一脈,若非必要,他不想兵戎相見。
陳炯明、鄧鏗離開後,司徒南迴頭想了想,覺得自己是個比較陰險的人,不過這可能是比較好的選擇吧!
至於吳佩孚,他有錢嗎?有足夠的武器嗎?收拾他倒不是什麼問題。實在不行,還可以從南華調兵呢!
……
幾天後,吳佩孚的船抵達漢口,途中遇到風浪,加上心有鬱結,身體不好,生了一場小病。從船上下來時,臉色蒼白,腳步虛浮,差點摔了一跤。
經過北方戰敗、北京政變、南方北伐輪番沉重打擊,吳佩孚蒼老了不少,雖然極力保持英武自信,但已經不復往日的神采飛揚,見到湖北督軍蕭耀南,立即詢問南方戰事。
“玉帥,敵軍勢大,火力甚猛,飛機大炮無數,還裝備大量的鐵甲武器,此等軍隊,平生未見啊!”
蕭耀南苦着臉道,暗暗有些後悔,吳佩孚此前命令他,收縮防線,他照做了,但是沒做徹底,加上北洋軍一向輕視南方軍隊,結果吃了大虧。
北伐軍,根本不同於國內的任何一支部隊,武器先進不說,彈藥不要錢地潑過來,出手還特別狠毒,一出手就往死裡打,就像殺父仇人似的,一點也不懂規矩,民國的軍隊打仗,哪個不是留有餘地,好好說話,面子上過得去就算了?
想到這裡,蕭耀南心裡就憋屈,微微低着頭,打量起吳佩孚這位玉帥,嗯,臉色憔悴,精神不太好,估計在北方“傷”得很重。
吳佩孚心裡一沉,臉上又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色。
蕭耀南是他手下不可多得的大將,南征北討,立功不少,現在這位愛將如此喪氣,難道被北伐軍嚇着了?
“你詳細說來,南軍是如何情勢?”
吳佩孚盯着蕭耀南,臉色凝重。湖南是他的起家之地,沒想到急忙忙地從北方趕回來,短短几天,整個湖南就丟了,心中不免慍怒,看蕭耀南的目光多了幾分凌厲。
“你來說吧!”蕭耀南輕輕地躲過吳佩孚的目光,轉頭對身邊一位臉色憔悴的男人道。
趙恆惕,不久前還是風光無限的湖南督軍,受吳佩孚青睞,最牛叉的時候麾下湘兵五萬。現此刻,耷拉着頭,成了光棍司令,手中無一兵一卒,跑到湖北,希望借直系的支持,東山再起。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