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植挑了挑眉,這李靖...怕是當官當的久了,下意識的就把官場上那一套避實就虛的手段在他面前用出來了。
只聽他全程都只在提哪吒闖了多少禍,又是給他帶來了多少麻煩,儼然一副無比委屈的模樣。
不過陸植可不會如此輕易的便被他給帶偏過去。
只見陸植擡眼看了李靖一眼,開口道:“哪吒之錯,自會讓其接受懲處,但是...”
“李靖,貧道問你,你身爲人父,爲何不好好管教於哪吒?別拿什麼你能力不足,本事不濟說事....哪吒此前,可有狂悖到不認你這父親?”
李靖說道:“我..我何嘗沒有管教這逆子,只是師叔不知,這逆子,着實是管教不下來啊。”
陸植點了點頭,便且不再提這管教之事:“也罷,那貧道便不再提此節,但貧道再問你,先前哪吒闖下大禍,雖連累於你,但你身爲人父,可有爲其承擔罪責之心?”
李靖張了張嘴,正待作答,但陸植卻是又說道:“李靖,你可想好再說,貧道要的是你訴說真情。”
“此地有太乙道兄,文殊道兄兩位道家高功在此,真假謊言,一說便漏,你若是敢謊言欺騙,敗我人教門風,貧道必不饒你!”
李靖面色數變,深吸了一口氣後,纔對陸植深深拜倒在地,大聲回覆道:“回稟師叔,弟子此前,雖恨這逆子狂妄無德,害人不淺,但卻也未有事不關己,只想將其交出頂罪之心。”
“弟子想着,這子債父償,雖然無辜,但也未嘗沒有道理,所以雖心中痛恨逆子害我,但也不是沒有那以己命,爲逆子償還因果罪責之心!”
“弟子此言,句句發自肺腑,天人可鑑,還望師叔明鑑。”
陸植的面色,這才緩和了下來,又問道:“那貧道再問你,你事後爲何又上那翠屏山,破了哪吒廟宇,毀了他金身?”
“你身爲修道之人,豈不知,如此做派,卻是幾乎毀了哪吒復生還陽的可能?虎毒食子否?!”
陸植這番話,卻是重了些,李靖不禁渾身一震,深深拜下身子,以額頭觸地。
“回稟師叔,弟子不敢隱瞞師叔,李靖破廟,砸毀逆子金身之舉,確實有私心作祟。”
“想這逆子,生前連累我與滿城百姓不淺,死後居然也不安生,建起行宮廟宇來,愚弄百姓...”
“若是此事傳出去了,我這陳塘關總兵之位,恐怕就要造人彈劾,給拉下馬來了。”
“還有就是,這逆子生前造下了那麼多的冤孽禍患,以至於連累得自己身死,滿城百姓都爲其受累,此等禍患投生我李家,許是我李家劫難。”
“如今其因自做自受,連累自己生死,我雖傷心親子逝去,但也未嘗沒有解脫了之感,只想着,若是此逆子轉世投胎而去,來生或可也能成一好人。”
“但其卻是眷戀陽世,不肯離去,仍舊想要復生,如此一來,我李家必然還要受他牽連拖累,一想到此,我便心頭無名火起,砸碎了那金身神像,一把火燒了廟宇..”
陸植抿了抿嘴,再一次問道:“既然你話已至此,那貧道便再問你一次,如今,你又有何感觸?儘管說來便是。”
李靖擡頭看了陸植一眼,嘆氣道:“弟子確實有些感觸,也有些話想對這逆子說上一說。”
他轉頭看向了繃着一張臉,神情肅然看不出心中想法的哪吒,說道。
“哪吒,你爲靈珠子降世託生,天生便與我不親,又有太乙真人爲師尊看護,養得了一身頑劣暴戾的脾性,無法無天慣了,以至於闖下諸般大禍,你說,爲父又如何能將你看做是親密乳子疼愛?”
“或許在你看來,你此前對爲父恭敬有加,但是你捫心自問,你當真將我當做是過你父親嗎?你又當真對我有過多少孺慕撒嬌之心嗎?”
“從你出生之後,爲父就沒見你如普通孩童一般,纏着父母玩鬧,也未像普通孩童一般,需要爲父來一點點教你人事成長,這你讓爲父如何能與你親近得起來?”
“你與我雖是父子,但這父親之間的恩情親情...無論是你,還是爲父,不都心有顧慮,無法坦誠嗎?”
“雖然我亦知,你生來神異,人事自通,此乃你天生本事,也怪不得你,但爲父卻也是每每都覺,就算你嬌憨蠢笨些,本事小些或許才更好...”
“再加上你自恃神通廣大,一再闖下大禍,這一來二去,父子嫌隙頓生,卻又是一場冤孽。”
聽聞李靖這一番話,哪吒眼中的神色纔有了幾分變換,他此前也從未想到過,李靖對他的看法與心中所想竟會是這般。
李靖本就是一個內斂的人,平日裡也不會表達自己的想法,只是板着一張臉,肅然古板,又哪會與哪吒談什麼心。
這一次若不是陸植在場,並用了點小手段引導者他終於說出了心裡話的話,恐怕這對父子永遠都不會有如今天這般,開誠佈公的交談一番的可能。
見李靖已經說完了,陸植又將目光轉到了哪吒身上,說道:“好了,哪吒,現在到你了,你可有什麼想說的嗎?”
哪吒只是抿着嘴,像是生悶氣一般垂下了頭,悶聲悶氣的說道:“我沒什麼想說的,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陸植又問:“如此,那你可還要繼續找你父親報仇嗎?”
哪吒也不答,只是抿着嘴,低頭不說話,似是默認,又似是沒答應。
不過陸植倒也沒再繼續追問,只是轉頭朝李靖說道:“李靖,有關此事,今日既然你已經說開了,那想必你自己心中也已經有了想法,貧道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你自去吧,那總兵之位,也不必在貪圖眷戀了,且辭官隱居下來,待來日鳳鳴岐山,武周行兵之時,你再行出山,相助西岐,自有你建功立業之機。”
李靖應道:“是,弟子知曉了。”
李靖離去之後,太乙真人看了哪吒一眼,見其神思不屬,卻是並未出言央求離去,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
看來將陸師弟請來調解此事,果然是對的,如今看哪吒這模樣,短時間內應是不會再與李靖生出什麼齷齪了。
這樣也好,也免得我這徒兒再被那燃燈副教主教訓一次,平白還要被玲瓏塔以烈火燒灼,又再惡了那李靖,日後被壓迫過甚。
隨後,陸植又在雲霄洞中吃了文殊一番席宴,用了幾杯清茶,幾顆靈果,最後留下幾粒金丹與幾人做贈禮之後,便起身告辭,返回了武當山。
經歷了李靖與哪吒這一對父子反目的劫數後,這世間的劫氣越發開始濃郁了起來。
直到那一位飛熊之相的姜尚,姜子牙從崑崙山下山,來到朝歌城之後,那恐怖的劫氣瞬間徹底爆發而出,瀰漫整個洪荒天地,天發殺機,地發殺機,人亦發殺機!
而一直居於深山修行的陸植,索性也結束了閉關,開始每日關注起了這世間的變化來。
期間,他還刻意抽空,再上了一次那三十三十天之上的兜率宮,向老君求來了一顆生有九竅玲瓏的奇異金丹,以作大用。
而老君也似乎早便已經明白了他的來意,還未等他開口說明來意,便已經賜下了金丹,只說了一句‘天道大勢不可逆,小勢可改。’,讓他自行便宜行事即可。
卻說陸植這邊從三十三天返回,又數年後,忽然一陣心血來潮,感應到那朝歌城中似發生變故,需要他趕緊過去一趟。
莫不是比干那邊出事了?算算時間,姜子牙如今已經離了朝歌,西伯侯日前也逃離朝歌,回返了西岐,似乎已經正到了他應劫之時了。
陸植也不敢耽擱,立刻便往那朝歌城而去,循着感應到了朝歌城的街道之上,正見街道盡頭,一臉慘白麪色的比干正如失了魂一般面容呆滯的朝着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