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未說完,又有一個人羼着手問他說道:“什麼樣子叫作齷齪,野蠻,苦惱,束縛?”那人說道:“我也不知道噢,我不過聽見老輩的傳說是如此這樣。據老輩傳說,我們的許多上代老祖宗亦是中華人,因爲受不過那種齷齪,野蠻,苦惱,束縛,所以找了很多人逃出中華,跑到此地來的。所以剛纔這位先生的說話我們還能聽懂得,可見從前同是一地的證據。”
衆人以爲說是中華來的人,會想道他們必定聽到而仰慕,可不然,亦不過不知道而已。不料他們竟說出這種藐視的話來,心中不覺得有點不高興。
空幽子說道:“你既然不知道齷齪、野蠻、苦惱、束縛的意思你怎樣可以隨便亂說?”那人說道:“我並不亂說,只不過追述我們老輩傳下來的說話。他的意思,我實在不懂。現在你如果知道這意思,請你和我們講一講吧,使我們得到一點新知識,亦是於我們很有益的。”
空幽子想,這人真是滑稽,罵了人推說不知道,還要叫人解說給他聽,這是什麼話呢?然而竟想不出一句話去回答他。
張玄楚問他們說道:“請問你們爲何不穿衣服?人人都一絲不縷。”
那人想了好半晌,反問道:“什麼叫穿衣服?我們不懂。”熊貓人就拿自己的衣服指給他看。這些人聽說這個叫衣服,都是從來未見過,大家走近來看,有些還用手來扯扯。
那些人問道:“這衣服有什麼用處嗎?爲什麼要穿呢。”張玄楚說道:“衣服是用來遮蔽身體的,冬天保暖。”
大家剛聽到話後,都笑起來說道:“好好的身體,遮蔽它做什麼呢?”張玄楚說道:“就是爲了男女之別,遮蔽了可以免去羞恥心裡。”
那些所有人聽了,又有女人笑着說道:“男女之別嘛,是天地生成的,沒有遮蔽,大家都可以一望而知道,看到這個是男,那個是女。用這衣服遮蔽之後,男女倒反不容易辨別了,有什麼好處呢?”
一個人問道:“你剛纔說的羞恥,怎樣才叫作羞恥?我們不懂。”張玄楚想了想,這些人常年住在此地,純淨無暇,看來不與平常人處之。說道:“就是不肯同‘禽獸’一樣的意思。”
大家聽了,又稀奇之極,齊聲問道:“怎樣叫着是禽獸?禽獸二字,我們又不懂了。”
張玄楚聽後一陣倒黴,不好在回答,忽然想起一事,便問道:“你們沒有衣服,不怕寒冷嗎?都不保暖嗎?”那些人聽了‘寒冷’二字,又不懂。張玄楚接着問道:“就是風霜雨雪的時候,你們怎樣?”大家聽了這話,尤其大家都呆呆地,不解所謂。衆人至此,料想這個地方必定有特別的情形,再如此呆問下去,一定沒有好結果可知道,就變換方法,向他們說道:“我想到你們各處參觀參觀,可以嗎?”
那些人說道:“可以可以。你們要到哪裡觀看都可以,我們都可以陪你們去遊玩。”
張玄楚大喜,那時人已愈聚愈多,幾百個男女圍繞着衆人一齊向前進行,這個壯觀的場面,真是從未有過。走到小溪邊,見路邊小溪邊睡着的人不少,有些在溪中洗浴,有些到溪中掬水而飲。
此時覺得大家都有點飢餓了,就打開乾坤袋,取出仙果食材來充飢,吃了起來。那些人看見了這些仙果,又是見所未見,頓時擁近圍觀,打成一個肉屏風。大家呆呆地看着衆人吃東西,這些場面讓雲霞仙子那幾個女人已經開始免疫這些光身體的視角了,看得多了就沒意思了。
有一個女子,撲身到熊貓手上,嗅那乾糧是什麼味。熊貓趁勢就分一點給她吃。那女子攢眉搖頭,表示不要。
張玄楚看着這些人好純潔,就問道:“你們都吃什麼?”那女子說道:“我們喝神瀵。”
“什麼叫神瀵?”那女子見問她話,便推開衆人,一路跑到小溪中,用兩手掬起水來,再上岸,跑到張玄楚面前,說道:“這個就是神瀵,請你嚐嚐我們的神瀵。”
衆人一想,這就是大家剛纔在那裡洗浴的,拿這個水來喝,豈不是好齷齪?但是那女子兩手已送到嘴邊,頓覺椒蘭之氣陣陣撲鼻,不知是水的香氣呢,還是從女子身上發出來的香氣。然而男女授受不親,何況在一個赤身的女子手上去飲,這是衆人所決不肯的。好在此時,女子手中的神瀵已快漏完了。
張玄楚慌忙從乾坤袋中拿出一個瓶子來,說道:“謝謝你,用它去舀裝吧,就不會漏掉。”說完,那女子把瓶子接去,跑到溪中,舀滿了些神瀵來遞給張玄楚。大家看了,都很奇怪這水。
張玄楚接了瓶子,將神瀵略嘗一點,但覺臭味如椒蘭,味同醪醴。而且氣力和平,精神快速增長。一小瓶飲完,腹中一團真氣遊轉,心中甚爲詫異。
張玄楚問道:“這真是奇妙的水源,增長神志,提高精神,充實真氣,非常了不起的水,真是大造化。”
那時,空幽子等人聽說這水妙處,真窺貪其味美,都去裝來吃,就連三個大神也去吃了吃,把他們三個樂得在水邊多喝了一陣子,喝個夠,所飲不覺過多,漸漸有點醉意。起初還想勉強支持,後來站腳不穩,只得坐下,慢慢的三個大神和幾個男人都倒下了,幾個女人只有雲霞吃得少,沒有倒下。哪知這些人一轉眼間早已深入睡夢之鄉了。
張玄楚看到衆人全部醉倒,忙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喝了這些神湯怎麼都睡着了。”
那些人說道:“他們醉了睡覺,是最甜美的事情呢,照例要過十日才醒來,這期間不去打擾他們。”張玄楚聽了,不禁大奇怪,便問道:“這是一定的嗎?”衆人齊聲說道:“這是一定的,非過十日而不醒。”張玄楚又問道:“你們晚上住在什麼地方?”衆人說道:“隨便什麼地方都可以睡,何必選地方呢。而且這地方總是一樣的,到處都能睡。”
雲霞仙子說道:“他們既然全都醉倒在此,我們決不能捨之而去吧,就胡亂在此住一夜嗎?感覺怪怪的。”
這時夕陽已下到西山那邊,天色漸黑暗,那些男女亦就在近處倒身而睡下。有些嘴裡還唱着歌,唱到後來一聲不發,個個瞑如死鼠,進入夢鄉。張玄楚與雲霞仙子起初並不愜心,沒有入睡,架起帳篷,進入睡覺,久而久之,亦都睡着了。一覺醒來,紅日已高照。
看那些男女人等有些起來了,都來看他們的帳篷,有的已在那裡唱歌,那些沒有醒的或者仰着或者側身,或男女摟抱在一起,或者一人獨睡,七橫八豎到處都是,彷彿滿地的難民。
看到這種情形,總不解其所以然。收了帳篷後,二人商量,張玄楚說道:“根據此地的這些人說,這些人要醉十天不醒,那麼我們守在這裡亦是無味的,不如去轉轉,那水看來不能多喝,少喝就行,而且我要多裝一些,以後肯定有大用。這些水對男女人有美容年輕不老的作用,要多帶着一些。”
張玄楚與雲霞仙子到四處去考察一回,也不枉來在此處耽擱這十多天時間,料想此地人民決無不當行爲,看這些人都是純潔善良之人,可能都是喝了這神水的作用。
張玄楚問那些人,這些人醉了後怕有什麼事嗎,那些人都說這樣睡覺才美了,決不會有事,更不會有人去打擾他們。二人沿着溪邊徑向高山上行走而去。一路所見男女大小圍觀情形,都與昨天來時相同,已經不足爲怪了。最奇怪的是,走了半日,遇到的人以千計上,但是沒有一個老者。後來走到一處,只見一個人仰臥地上,彷彿已經死去。
衆人正在商量扛擡的事情,但是各人仍是欣欣得意,略無哀慼之容。二人詫異,就過去問道:“這人是死了嗎?”那些人就答應說道:“是剛纔死去了的。”
張玄楚說道:“這裡人死,看這死去的人年紀似乎很年輕。”那些人說道:“怎樣叫年紀輕?”張玄楚道:“就是從生出來,到此刻死去,中間經過的日子很少。”那些人笑說道:“哪有此事?我們一個人總是要活三萬六千五百二十四天半,這是一定的,多一日不能,少半日亦不會。即如我,已經過去了一萬八千二百三十五日半了,再過一萬八千二百八十九日,亦就要死了。活的日子,哪裡會有多少的呢?”
二人等聽了大敢奇怪,生命都註定了,尤其非常詫異之至,神仙都沒有如此計算好的壽元,這裡的人已經全計算好壽元,看來此地真不是一般的仙家寶地。沿途所見都是一般模樣,並無絲毫變化。連女人的生產,男女的生活公然人對人,亦毫無避忌,此地的人雖說裸體全照,心思純潔,也決沒有什麼出格與爭鬥之事,真乃造化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