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吹雪的人很冷,他的劍也很冷,轉眼之間大廳裡已經多了七條人命,他們都是爲了保護閻鐵珊而死。
蘇少卿的腳步還是很穩定,只不過蒼白的臉上,已全無血色。
西門吹雪問道:“你是峨眉的?三英四秀?”
蘇少卿拱了拱手:“在下正是蘇少英。”
西門吹雪冷冷地看着他,冷冷道:“你用的是什麼劍?”
蘇少英也冷笑着:“只要是能殺人的劍,我都能用。”
西門吹雪道:“很好,地上有劍,你選一柄。”
地上有兩柄劍,劍在血泊中。
一柄劍窄長鋒利,一柄劍寬厚沉重。
蘇少英微微遲疑,足尖輕挑,一柄劍就已憑空彈起,落在他手裡。
峨嵋劍法本以輕靈變化見長,他選的卻是較重的一柄。
這少年竟想憑他年輕人的臂力,用沉猛剛烈的劍法,來剋制西門吹雪鋒銳犀利的劍路。
這選擇本來是正確的,獨孤一鶴門下的弟子,每個人都已被訓練出良好的判斷力。
可是這一次他卻錯了,他根本就不該舉起任何一柄劍來。
西門吹雪凝視着他,忽然道:“再過二十年,你劍法或可有成!”
蘇少英道:“哦?”
西門吹雪道:“所以現在我已不想殺你,再過二十年,你再來找我吧。”
西門吹雪見獵心喜,顯然是不想傷他性命,但是他的言語未免太過狂傲,蘇少英少年意氣,難免被他激怒。
陸小鳳急忙喊道:“西門吹雪?你怎麼來了?沈無敵居然真的請的動你?”
西門吹雪:“他說你可能會死,所以我就來了。”
陸小鳳笑道:“我的武功你還不瞭解,我怎麼可能會死?”
西門吹雪:“閻鐵珊、獨孤一鶴、霍休,這三人若一起上,你必死無疑。”
陸小鳳:“打不過我不會跑嗎!你就這麼不信任我!”
“他並不是不相信你。”
沈無敵突然從西門吹雪身後走出。
“花滿樓被別人擒住這件事,你也不確定真假,你也還是去了。”
陸小鳳把花滿樓當做朋友,只要知道花滿樓被擒住的消息,無論是真是假,他都一定會去。西門吹雪的朋友不多,頂多兩三個,而陸小鳳一直都是。
蘇少英突然大聲道:“二十年太長久了,我等不及!”
他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只覺得胸中一陣熱血上涌,手裡的劍連環擊出,劍法中竟似帶着刀法大開大闔的剛烈之勢。
陸小鳳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這就是獨孤一鶴獨創的“刀劍雙殺七七四十九式”,他投入峨嵋門下時,在刀法上已有了極深厚的功力,經過三十年的苦心,竟將刀法的剛烈沉猛,融入峨嵋靈秀清奇的劍法中。
他這七七四十九式獨創的絕招,可以用刀使,也可以用劍,正是普天之下,獨一無二的功夫。這種功夫竟連陸小鳳都沒有見過。
西門吹雪的眼睛更亮了,看見一種新奇的武功,他就像是孩子們看見了新奇的玩具一樣,有種無法形容的興奮和喜悅。
他直等蘇少英使出了三七二十一招,他的劍纔出手。
因爲他已看出了這種劍法的漏洞,也許只有一點漏洞,但一點漏洞就已足夠。
他的劍光一閃,就將洞穿了蘇少英的咽喉。
“鐺!”
衆人想象之中的悲劇並沒有出現,一柄絕不該出現的劍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沈無敵居然在這千鈞一髮的時機,扔出長劍擋住了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保持着之前刺出那一劍的姿勢,過了幾秒才收回了自己的劍。
“好劍法,好眼力。”
西門吹雪的劍招並不是無懈可擊,因爲他面對的對手也並不是無懈可擊的對手。不是無懈可擊就意味着有跡可循,有跡可循就意味着沈無敵可以破招。
西門吹雪:“沈無敵?”
沈無敵點了點頭。
“你也會用劍?”
沈無敵:“啊,不是很會用,防身而已。”
與當日萬梅山莊一模一樣的回答,這讓小心眼的沈無敵感到一陣暗爽。
西門吹雪看着沈無敵的劍,眼中似乎又出現了光芒:“我很期待與你比劍。”
沈無敵:“但是現在不是時候。”
西門吹雪看了看閻鐵珊:“不是時候,下一次我來找你,或者你來找我,我隨時奉陪。”
沈無敵:“要是陸小鳳也同時有事呢?”
西門吹雪頓了一下,他似乎在很認真的思考,沈無敵笑道:“下次我提着陸小鳳的頭去見你!”
陸小鳳:“???”
西門吹雪搖了搖頭:“你不會的。”
沈無敵:“那下次咱們試試。”
西門吹雪轉向閻鐵珊,沈無敵面向蘇少英。
這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此刻面如死灰,似乎連劍都握不住了,沈無敵嘆了口氣,抓着他的手,把他的手與劍緊緊握在一起。
“握緊它,二十年之後,再來找西門吹雪。”
蘇少英擠出了一個哭一般的笑容:“二十年之後,他都要老了,我還怎麼打敗他。”
沈無敵笑了笑:“西門吹雪只會死,絕不會老。”
蘇少英看着沈無敵:“你,你,前輩,你的劍法可以教我嗎?”
西門吹雪也很有興趣地轉過了頭。
沈無敵搖了搖頭:“跟你師傅好好練吧,我的劍法你學不會。”
西門吹雪揚了揚劍:“年輕人,你要給自己找一個目標,我的劍法是殺人的,你的是什麼?”
他的前半句是對蘇少英講的,後半句卻面向沈無敵。
沈無敵:“如果你的劍是爲了殺人,那我的就是爲了救人,至少今天是這樣。”
“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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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風從水閣外吹進來,還是帶着荷葉的清香,卻已吹不散水閣裡的血腥氣了。
西門吹雪忽然轉身,面對着閻鐵珊冷冷道:“你不走,我不出手,你一動,就得死!”
閻鐵珊居然笑了,道:“我爲什麼要走?我根本不知道你們這樣做是爲了什麼?”
陸小鳳嘆了口氣,道:“你應該知道的!”
閻鐵珊道:“但我卻不知道。”
陸小鳳道:“嚴立本呢?他也不知道?”
閻鐵珊的眼角突又開始跳動,白白胖胖的臉,突然露出種奇特而恐懼的表情來,看來又蒼老很多,過了很久,他才嘆息着,喃喃道:“嚴立本早已死了,你們又何苦再來找他?”
陸小鳳道:“要找他的人並不是我們。”
閻鐵珊道:“是誰?”
陸小鳳道:“大金鵬王。”
聽見了這名字,閻鐵珊看來已奇特的臉,竟突然變得更詭異可怖,肥胖的身子突然陀螺般滴溜溜一轉,水閣裡突然又閃耀出一片輝煌的珠光。
珠光輝映,幾十縷銳風突然暴雨般射了出來,分別擊向西門吹雪、花滿樓、陸小鳳。
就在這時,珠光中又閃出了一陣劍氣。
劍氣森寒,劍風如吹竹,“唰、唰、唰、唰”一陣急響,劍氣與珠光突然全都消失不見,卻有幾十粒珍珠從半空落下來,每一粒都被削成了兩半。
好快的劍。
但這時閻鐵珊的人竟已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