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後,回到房間的李悠和劍六,卻不得安生。李悠接下來經歷了一段漫長的陌生而又熟悉的迎來送往,人情關係。他的房間就像菜市場一樣,迎來了一波又一波各懷目的的人們。
這種事情,李悠其實很熟悉,當年幹銷售的時候,這都是基礎,哪個銷售不因爲喝酒,喝出點大大小小的身體毛病。
但同時,李悠又有點陌生。陌生的是身份地位發生了變化,被巴結,被奉承着的變成了自己。而小心陪着笑臉,努力找着話題想多聊幾句的,變成了那些宗門代表。
李悠之所以不想當這個人皇,煩的也是眼前的場景。幹銷售的經歷,讓他清楚人情世故。讀書讓他明心。最重要的是,敏銳的靈魂,讓他可以輕易看透他人的意圖。 шωш▪тt kan▪c o
虛僞,做作,如此無效而又無趣的人情往來,卻又推拖不得。
好在,水陸法會還要持續很久,各方勢力也有自知之明,每日來打擾李悠的數量有限。大家按照自家宗門的實力,默契的分出了先後。
不過李悠也不是隻等別人來拜訪,有些人也需要他親自拜訪。
第一個就是朱元晦。不管兩人之前鬧過多少矛盾,李悠作爲青雲弟子,都是朱元晦這個儒門高層的晚輩,必要的禮節必不可少。
大會一結束,李悠就遞上拜帖,留下劍六看家,自己去了朱元晦那裡。劍六身份特殊,帶着反而麻煩,有些話怕是朱元晦不能說開。
區區大半天之隔,李悠在朱元晦這裡受到的待遇可就截然不同了。經歷了會場上的衝突,化解,李悠已經不再是一個區區分院的弟子了,這是人皇,是儒門未來的文曲,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朱元晦那些弟子面對李悠的態度,就明顯拘謹了一些,收起了早上見時的傲氣。
負責出來接待引領李悠的正是那個朱由鈺。他見到李悠時,臉色難看至極,但強顏歡笑,硬是撐着不失禮的把李悠領了進去。
開場白不溫不火的,依舊是長輩對晚輩有所成績的肯定,勉勵了幾句。簡單走了個過場,朱元晦揮手屏退了弟子們,要和李悠單獨談話。
“李悠啊,沒想到,真沒想到。我知道孟浩遠長於教化,早年間就斷定他的門下必出英才。但你的成長,依舊讓我震驚。你的情報我看了,你母親是個狠人,爲了你的安全,竟然把你送出大陣。她也不怕耽誤了你的基礎教育,誤了你成長。不過...也許正是那種複雜的環境,才能讓你成長如此迅猛。這對教育很有意義啊。”
這是廢話,只是爲了開場不那麼尷尬。李悠在摸不清這位朱元晦底細的情況下,自然也不會主動交心,有用的廢話張口就來。
“大陣之外其實也挺好,所謂物競天擇,那邊競爭更激烈,人們更有危機感,成長的自然迅速些。雖然缺了些底蘊,失了份厚重,但那股子心氣確實值得肯定的。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咱們儒門也不該死讀書了,儒生們該到處轉轉了。道門有紅塵煉心,佛門有悠久的行腳僧傳統,這點,咱們儒門確實落後了。”
兩人對教育問題聊了足足一個小時,那真是回顧過去,立足現在,放眼未來,竟然聊得頗爲投緣。當然這都是假象,雙方心知肚明。
見李悠遲遲不說重點,朱元晦作爲前輩,也不好再這麼顧左右而言他了。話鋒一轉,轉向了核心問題。
“也許...你對我理學一脈有所誤會。道聽途說,難免有所偏差。既然你也入了儒門,我還是有必要和你分辨一二的。否則門內離心離德,這是大忌。”
“也好,晚輩學習先賢微言大義,自己也總結出一套心學,正好需要前輩指點一二。”
兩人又在學術層面即針鋒相對,又相互探討,聊了好久。朱元晦的表情已經從一開始的溫潤平和,慢慢的嚴肅了起來。以他的水平,又怎麼會聽不出來這門心學成熟大氣,已然是一門成熟的學說了。而且還似乎是在對自己的理學隱隱針對。
之所以說是隱隱針對,那是因爲上一世的陽明心學本就是針對程朱理學,發展出來的學說。但是朱元晦理學初創,在成熟完善的程度上,可比不上李悠上一世的程朱理學的完善。所以心學的一些針對,卻有些打空了的感覺。
朱元晦自然不會以爲是李悠自己創立的學說,主要是太完善成熟了。好在李悠現在有背鍋的了,他只以爲是孟浩遠潛心多年,終於有所突破。
“難爲浩遠了,看來他對當年的事,還是有所介懷。哎,當年解散曙光,原因複雜,不是三兩句就能說清的。他心有不滿,也正常。好吧,李悠,主要要和你說兩件事。第一,刺殺先皇,隱情複雜,但絕不是外界傳的理學一脈夥同秦王府。這一點你可以向你姐求證,秦王府雖被矇蔽,但卻是罪有應得。你姐出手,我們也都幫着善後。但理學一脈,雖不能說沒有參與,但是...哎,確有我的責任。發展的快了,難免良莠不齊,混進來一些別有用心之輩。”
李悠雙眼微眯,閃動着異樣的光芒。
“例如呢?九天?你身邊的那位弟子可就不乾淨。”
“嗯?誰?由鈺?”
朱元晦聞言識意,馬上就意識到李悠可能是在和朱由鈺交鋒中察覺了什麼。
“你有證據?”
李悠搖了搖頭。
“您多久沒關注過弟子的修行進展了,心魔橫生,內心煎熬,您那弟子都快走火入魔了,天天在您身邊,都沒察覺麼?”
朱元晦沉默了良久。
“此事我會調查的,多謝了。第二件事就是,你的身份打算如何自處。當初你母親能登上皇位,那是因爲她破界在即,區區一個分身還在大家的接受範圍內。大家只當皇位空懸罷了。但是你要想上位,就勢必要放棄青雲弟子的身份。這是規矩,萬年的規矩。”
李悠微微一笑。
“我入門時,孟師就幫我斷了聖皇之路,我似乎不用選吧?實話實說,聖皇之位可沒儒門掌教來的更有前途。”
哈哈哈!朱元晦長笑出聲。
“志向遠大啊,可惜了,佛祖此舉,讓你坐實了人皇之實,就是逼着我們儒門放棄你這位良才。所以,儒門你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則儒門的人道權柄加上人皇權柄,這可就是逼着道門和佛門聯手翻臉了。如何處理,你還需好好考慮。”
李悠眼中閃過一絲迷惘,但馬上恢復清明。話聊不下去了,客套了幾句就起身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