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義軍,或者說現在的狗雜軍,從建立的那一天起,就是一場悲劇。
本就是無奈之下的妥協之舉,原本抗住了妖國最初的攻勢後,正常的規矩應該是聖門和聖朝組織中低級弟子,建立起一支真正的常備軍事力量,以應對妖潮這種重量不重質的無賴攻勢。
但是江湖義軍恐怖的傷亡比,以及...組建起這支軍隊近乎可以忽略的成本,與其輝煌的戰果。讓某些人打開了新大門。江湖義軍也就保存了下來,並迅速墮落爲了狗雜軍。
狗雜軍的戰鬥,基調只有一個,悲壯。那是一個個鮮活生命,明知必死而無奈送死的悲壯。
軍隊這種存在,和江湖宗門是完全不同的本質。別看衛青山和華御直他們現在在李悠的影響下,完善了兵家的傳承。但那是一種李悠的兵家,李悠上一世兵家在這個世界的延續。
皇室的《金龍體》爲何會莫名失傳。堂堂人皇一脈當初和三聖門共同立國,甚至穩穩壓了聖門一頭,爲何會變成現在這樣,聖朝幾乎成了聖門的附庸,在俗世的代表罷了。
李悠也忽視了一點,兩個世界看似差不多的東西,但由於根基的不同,是有着本質區別的。
當年人皇身邊的親軍名爲金龍軍,不只是因爲他們的功法學自金龍,最本質的原因是因爲,這支金龍軍有魂,軍魂,金龍軍魂。
這軍魂說白了其實也很簡單,和什麼天道,人道本質上並無什麼不同。就是一羣人,當他們有着共同的理想,統一的目標,捨生忘死的覺悟,精神力高度統一後,匯聚成的一種特殊力量。
金龍軍追隨人皇,爲了人族的生存,爲了人族的發展,爆發出的強烈意志是這道軍魂的本。而人皇一脈《金龍體》的功法,則是啓動軍魂的鑰匙。
金龍軍太強了,強到聖門深感威脅。但他們又不能毀了這股信念,所以用了些手段,讓皇室失去了《金龍體》這門傳承,沒有了啓動金龍軍魂的鑰匙。
後來金龍軍分散成了現在的禁衛軍四凶四瑞八大獸營,正是由於沒了《金龍體》作爲鑰匙,沒人能再調動金龍軍魂。無奈之下,皇室只能把軍魂拆分,拆分成八獸軍魂,威力雖然大跌,但好歹能用了,也是聖朝皇室壓箱底的保障。
聖朝萬年,人皇一脈卻萬古一脈。這除了聖門相互制約,也一定程度的強制穩定外。這支禁衛軍也是讓四方豪強,那些藩王們熄了歪腦筋的保障。
之前燕王世子李棣,爲何會嘗試從李悠這裡要華御直那支護帝軍的所有權。最根本的就是,他們以爲那是李蔓露爲李悠準備的底牌,擁有凝練軍魂的傳承。所以想趁着李蔓露不在,而李悠不瞭解內情的機會,趁機攫取這皇室的根本機密。
這些李悠並不知道,一個萬年帝國隱藏的機密太多了,多到李悠和李蔓露短暫的接觸,能瞭解的不過是九牛一毛。他不經意間,其實是把衛青山領歪了路,只不過大道三千,路不同,倒也不一定錯。華御直被他一通瞎操作,也硬生生領悟出了一條軍道。至於孰強孰弱,只能以後比過才知道。
只不過按照聖朝軍隊的標準,狗雜軍遠遠稱不上軍,其原本的稱呼更準確。江湖義軍,民間組織罷了,義軍非軍,了不得也就是個民兵組織。其最缺乏的,就是軍魂,或者說是一種萬衆一心的信念。
狗雜軍有統一的信念麼?其實還真有。不想死,這是狗雜軍中最不缺的信念了。可惜,這種信念做不到萬衆一心。軍魂需要的是凝聚力,萬衆一心的向心力。不想死這種信念,往往帶來的只是負面的,自私的各異心思。
依靠剩下的一些殘兵遊勇,依靠一些不善戰鬥的後勤人員,哪怕配合一定的地利,嗜血妖藤叢,真的能擋下妖潮四個小時麼?齊通博不知道,也不敢去想了。他唯一知道的是,兒子就在後面,自己這邊越是能多堅持一會兒,兒子生存的機會就大那麼一點點。
再貪生怕死的人,當心中有了牽掛,也是能發狠的,而且狠起來往往比一些平日裡狠色掛在臉上的人更徹底。
兩個半小時,這是剩下的殘兵遊勇和所有後勤人員用生命扛下來的時間。人族這邊一般的士卒死光了,剩下的只有那些殿後的瘋狗們了。
齊良玉雙目留着血淚,嗓子已經嘶吼的啞掉了,拳頭握的太緊,骨節發白,指甲已經摳爛了手心。整個瘋狗營卻靜如死地。
除了齊良玉,那些瘋狗們都已被妖藤寄生,喪失了人性。沒有恐懼,也沒有悲哀。
齊良玉被控制在隊伍中,眼睜睜的看着熟悉的人們一個個的死去。母親臨死前,回眸一瞥,眼神中除了擔憂,還是擔憂。而父親死前的眼神中卻是深深的絕望。他知道時間太短了,拼了命也沒爭取出足夠的時間。
一個初成年的少年,哪怕是在狗雜軍這種環境中長大,心志相較同齡,不知道成熟了多少。但是遇到這種事,又怎麼可能平心靜氣的面對。
齊良玉恨,他恨很多。恨自己的弱小,恨燕王府,恨鉤吾妖國,更恨自己爲什麼這麼特殊,沒有成爲瘋狗。要是捨棄了人性,要是被完全寄生,就能像周邊的那些瘋狗一樣,不用這麼痛苦了。
嗜血妖藤對於靈魂的寄生,對於靈魂力的吸收自然是生冷不忌。但是相比於齊良玉靈魂中種種絕望痛苦激發出的靈魂力,無疑,那股子大陣加持在其靈魂中的那股子人道氣運更精純,品質更高。這無異於一桌子鹹菜窩頭中,放了一盤色香味俱全的紅燒肉。嗜血妖藤本能的就先對人道氣運下了嘴。
這一嘴下去,可就有了一個問題,這株嗜血妖藤到底寄生的是人道氣運,還是齊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