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初九的想法，李悠理解。都是身爲師父的人，爲師的責任，無外乎傳道授業解惑。但這個世界的師徒關係無疑更親密一些，可能和人族所處的狀態有關。
在這個世界的人族，整體而言，還是偏弱，偏底層的。與此同時，萬年以來，也是披荊斬棘在努力的發展，努力的向前走的。
所以在修行界，身爲師父，除了傳道授業解惑以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使命，引路。
因爲前途多險阻，且晦暗不明。一代一代，一點一點向前摸索，這也叫傳承。
錢初九的意思很明確，有了齊良玉這個得意門生，有了這幾個滿意的弟子。該教的都教的差不多了，他這個做師父的，也就該盡最後的義務了。
不過，錢初九這一番話一說，現場氣氛可就有點悲壯的過分了。看他那幾個弟子，一個個淚流滿面的，還真以爲錢初九要慷慨赴死呢。
“行了，氣氛鋪墊一下就可以了，老錢又不是去送死。別說現在一切都還是猜測，就算老錢去了接天關，你們師父什麼實力，什麼做派，他能吃虧？雖然我不清楚那些妖祖到底什麼實力，但是你們這巫祖的力量就是吃素的了？都你妹的大聖境，大境界都跨，怕個屁。我們出道以來，同境界公平戰鬥是多麼奢侈的事，哪次不是跨着大境界玩命的。”
錢初九也爲了讓弟子們放心。
“對嘛，老子殺手出身，越級對敵家常便飯。同級別？呵呵，老子什麼時候輸過。少做小兒女狀，本來我就在中土待煩了，都沒什麼值得全力出手的目標。本打算良玉再成熟點，我也學這貨，去妖族地盤浪一圈。現在有了接天關，還能征戰萬界，那纔是我向往的地方。”
李悠想了想，還是緊着囑咐了一句。
“你一會兒戰鬥的時候，儘量使用巫祖的力量和靈根力量，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動用魔功。各方天道對天魔都很排斥，對魔道修士的態度也好不到哪去。能不暴露魔道修士的身份，就儘量隱瞞。”
錢初九橫了李悠一眼，沒好氣道。
“這不是廢話麼？功法裡都多次強調了，魔道易遭天道排斥。我平時戰鬥也都是用的靈根手段，魔道只用來提升境界。”
說話間，遁光飛速，也就出了中土範圍。
李悠進進出出的習慣了，幾乎沒感到什麼差別。但是錢初九他們，卻明顯有了一緊一鬆的感覺。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感覺，就像原本穿了一件寬鬆的秋衣，外邊套了件緊身修型的外套。卻突然間外套寬鬆的如運動服一般，而內裡的秋衣卻緊的讓人喘不上氣。
這種感覺讓他們終於清晰的認知到了什麼是人道大陣，什麼是天道。而這樣的天道壓迫感，也讓他們對李悠的推測更信了幾分。
出了中土後，李悠刻意降低了一些遁速。
這點變化，自然沒逃過錢初九的感知。忍不住調笑道。
“怎麼？到了媳婦家門口，走不動了？話說，你也不缺功法，怎麼就讓劍六去了佛門。門規戒律，這不是純屬給自己找不自在麼？”
李悠搖了搖頭，簡單說了一下他在風間查詢到的情報。
“金翅大鵬一族祖地在極西之地的風雷崖，就算天空一族嚮往自由，到處亂竄。莫名出現在這域外小國，且沒有引起什麼騷亂，這事，我總覺得有問題。良玉不是斬了鳳宏息的靈魂麼？應該從中瞭解到了這些天空一族那誇張的高傲。沒理由一個這麼高傲的種族，落在人族地盤卻沒鬧出事來。”
齊良玉聞言，點了點頭，接過話去。
“確實，按照這隻鳳族的性子，怕是要麼覺得這是一塊骯髒之地，絕不落下。要麼就引動天火，燒出一片淨土，作爲臨時棲息之地。這金翅大鵬作爲朱雀一族的勁敵，傲勁可是一點不少。軍師所言，確實可疑。”
不過最後李悠還是放棄了。
“算了，先把根據地的事搞定，事情一件一件來，不能自亂了陣腳。畢竟是近兩年前的事了，怕也很難查出什麼了。過後我去找劍六，看看佛門近在咫尺，是不是有什麼獨特的情報。”
“可是你說佛祖...”
李悠一擺手。
“聖人不可說，我找劍六，多日不見，看看媳婦怎麼了？”
“嗯，看媳婦這個理由好，很好，很強大。”
錢初九笑道，他倒不擔心李悠蠻幹，這傢伙出道以來也沒見吃過虧。
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中土以西小國近百，但也有三個巨無霸級別的大國。起碼在域外算得上大國。
按說這裡臨近佛道兩宗的主脈，該是這兩宗的傳統勢力範圍之內纔是。
但這三國中，最強橫的卻反而是儒門的分支，上樑帝國。其鎮國宗門，是號稱儒門第一書院的養心書院。
這事就有點詭異了，主脈在最東邊齊地的儒門，號稱第一的書院，不但在最西方，還在中土之外。這事連孟師都不願多說，對李悠來說，只能是一個謎團了。
不過現在不是探查這些的時候，遁光飛快，越過了人族國度，進入了妖族的地盤。
人有人道氣運，妖其實也有妖氣。不是他們力量的那種妖氣，而是一種長期生活，對周遭環境的影響。一種類似神域，卻要低端很多的一種環境改變。
如果用肉眼，哪怕用神識都不一定能觀察到。但是身處靈氣空間的衆人，卻有着別樣的感受。
那就是出了人族的地盤，靈氣似乎都純粹了一些，清爽了一些，甚至單純了一些。
在人族的時候，這靈氣空間簡直像萬花筒一般，各種屬性的靈氣糾纏在一起，即雜且淡。
而現在，靈氣條條分明，濃郁清爽。
齊良玉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憑什麼啊，妖族就能佔據這麼好的地方。”
錢初九搖了搖頭，下意識的開啓了授徒模式。
“不是妖族佔據了好地方，而是咱們人族的修煉體系和妖族的區別。我們人族修行重積累，卻實屬掠奪一道，損天有餘，補自身不足。妖族血脈之道，走的卻是駕馭之道。平日裡梳理周遭靈氣，只是爲了戰鬥時能調動起更多的自身屬性靈氣。從這方面說，我們人族確實有愧於天地啊。”
見齊良玉等人猛然聽聞此等論調，有些三觀盡毀，不知所措的樣子。李悠不得不爲錢初九作出補充。
“老錢的話倒是沒毛病，但是有些偏頗，極端了。補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這不光是人道，同樣也是天道。你們以爲接天關，通天橋是用來幹什麼的？有個黑暗叢林法則，你們聽聽也就罷了。一般人族我也懶得和他們費口舌，不過你們既然是魔修，相比也從天魔那裡獲取了不少宇宙間的常識。”
見幾人若有所思，李悠才繼續道。
“我們這個世界，其實放在浩瀚宇宙中，只能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中等世界。所以我們的天道現在在積極的掠奪其他小世界，補足自身不足。我之前參加妖族的千年大比，就剛幫天道俘獲了一個小世界。估計是要湊足一百零八小世界，我們這個世界才能更進一步。至於前進一步是什麼樣，我也不清楚，想來是改天換地的大變化吧。我們人族順天而出，崛起實屬天意。所以不要懷疑，也不要覺得愧對天地。不過是投資與回報的關係罷了。再說了，你們一幫魔修，資源是域外天魔，你們虧錢天地個屁。”
“哦，對呦，我們是魔修。”
齊良玉長舒口氣，猛然聽聞修行者損害天地，對他以往的認知衝擊極大。但現在卻想通了，老子自己憑本事勾引的天魔，誅魔奪道換來的力量，損害天地的又不是我，愧疚什麼？
又遁行了一段時間，周圍的靈氣越發單純，瑩瑩的黃光充斥了靈氣空間。這是精純的土屬靈氣，精純的已經足以排斥其他屬性的靈氣，形成比較初級的神域了。
遁光一停，李悠看向錢初九。
“只能到這裡了，這裡已經形成了基礎的神域，再深入的話，哪怕在靈氣空間，也難免被察覺。”
錢初九笑了笑。
“夠了，剩下的看我的吧。啊！潛入，僞裝，刺殺，真是久違了的工作啊。可惜了，我這些弟子，我實在狠不下心。沒一個能繼承我刺客傳承的。”
一船人憑空出現，落在了一片詭異地貌的邊緣。
之所以說這裡詭異，是因爲前面茫茫無際是一片寸草不生的泥地。
猛一看，黃禿禿的，好似大漠，生命絕跡。但細看，地上卻是水分充足的泥地。神識掃過，更是近乎沼澤的爛泥塘。
但就是這麼一塊本應植被茂密的上好肥地，卻寸草不生，毫無生機。
李悠皺着眉，看着這塊死地。
“土屬靈氣倒是充盈，可惜，過於純粹，有失偏頗。地勢坤，厚德載物。失了大地本意，也難怪這無臉妖只是十八頂級妖族中墊底的存在。後期改造難度不小，還需細細考量。”
錢初九沒好氣的說道。
“拜託，還沒佔下呢。你這都開始考慮未來開發了，對我信心太足，我壓力很大啊。”
李悠沒接他的茬，自顧自說道。
“殺妖不是主要目的，切記，奪取無臉妖一族的先天玄寶，息壤，纔是重中之重。你佔據的這具無臉妖，應該是年輕一輩的領軍人物，本身應該就有先天玄寶的權柄。務必要在誅殺族長的同時，奪取先天玄寶的控制權。”
“知道，知道，廢話這麼多。”
“怕你殺紅眼啊，你小子現在戰意高昂的，我的靈魂力都感到了灼燒感。切記，殺戮是罪，是欲，可行之，切不可迷之。你意志堅定，修魔本來我不擔心。但是這殺心，實在是你最薄弱的一環。還有你也是，良玉。狗雜軍的經歷是財富，絕不應該是你的累贅。”
齊良玉點頭受教，他現在的心態還是弟子的心態，願意也能聽得進去建議。不過錢初九卻是三觀已定，不是區區三言兩語就能動搖的。
敷衍的點了點頭，只見錢初九身上的緊身皮甲突然動盪起來，轉瞬間一隻無臉妖就如同一灘爛泥一般，包裹住了錢初九。然後就像融入了一般，消失在了泥地中。
到了這裡，也同樣是錢初九的主場。
齊良玉等弟子，臉上逐漸浮現出憂色。在他們的認知中，妖族還是強大很難抗衡的存在。哪怕得到了新力量，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強。恐懼擔憂往往也就來源於未知。
李悠相應的就淡定的多。大比之中，他是徹底的瞭解了大聖境，返祖妖王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也很清楚兩者天壤般的差距。
他絲毫不擔心錢初九能不能幹掉無臉妖的族長。唯二擔心的不過是能不能順利奪取先天玄寶，和錢初九這巫祖的耐力。
妖族大聖，從黑大爺就能看出來，在持久耐力方面是要遠低於返祖妖王的。這和實力無關，主要就是用精神力去掌控血脈，進而完全掌控神通。對靈魂力的消耗太大。畢竟這種神通操控的是外界靈氣，相當於輪着兩柄重錘對敵。威力是強，但對自身消耗也是恐怖。
所以李悠那怕熟知了神通的底細，也從未考慮過向妖族神通方向靠攏。相比而言，人族的力量體系另闢蹊徑，以自身溫養真氣，更像是鋒銳的寶劍。既有殺傷力，也相對輕靈省力。
只不過原本靈根祖竅可以囤積的真氣有限，才造成了人族持久力不足的困窘。所以人族先賢開發出了獨屬人族的元嬰境，算是吧靈根祖竅的囤積真氣的能力開發到了極致。
不過李悠藉助先天玄寶之便，開發丹田，有了全新的真氣倉庫，進而能把人族力量推向新的巔峰。可惜還不成熟，否則也不需要錢初九他們走巫祖之道，謀求短期內掌握力量了。
在李悠看來，巫祖和大聖，或者是妖魔，本質並沒什麼太大的區別。當然，這也是他有點小瞧了手機優化的功法。起碼齊良玉三火合一，就已經突破了李悠的認知。向着某種更高層次大步流星的前進了。
而這時，潛入無臉妖祖地的錢初九，也爆發出了沒在李悠面前施展過的力量。這倒不是他藏私，實在是有苦難言。
身爲師父，對力量的利用，卻是從弟子身上獲取的靈感。這話說出去，還不被李悠嘲笑死？
正是見識了齊良玉三火合一，弄出了三昧魔炎。錢初九又怎麼會甘心落在弟子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