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萬人同時奔逃,這其中除了流民,還有建康本地居民,他們每個人都是連呼倒黴,沒辦法啊,在慌亂的人羣中貿然轉向,這無疑是十分危險的行爲,爲了小命,也只能跟着大隊一起向着城外跑去。
而罪魁禍首衛風,緊緊拉着小蘭與王蔓不敢鬆手,出了建康立刻折向東南,一口氣跑了二十里,三個人才如爛泥般的癱軟在了地上,仰面朝天,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過了好一會,呼吸漸漸平順,衛風忍不住轉頭道:“王蔓,你這個女人當真不是盞省油的燈!早提醒你不許亂喊亂叫,你卻偏偏....哎~~當初就不該心軟去宮城,也算老子倒黴攤上了你!”
“你....”王蔓顯得委屈到了極點,美目一紅,不甘道:“你怎麼一點人性都沒有?父親被殺,妾驚呼失聲,這不是人之常情嗎?更何況不已經跑出了建康嗎?妾又不是不知犯了錯,你....你還待如何?妾如今孤身一人,無依無靠,你不安慰人家,上來就知道指責,妾也是倒了黴把自已託付給你,這後半生還怎麼過啊!嗚嗚嗚~~”
正說着,一股悲涼涌上了心頭,王蔓猛撲入小蘭懷裡失聲痛哭,哭聲中滿滿的全是傷心與失望!
小蘭搖了搖頭,無奈道:“郎君,你不要責怪姊姊了,姊姊也不是故意的,無論怎麼說,總算是出了建康,接下來,郎君你打算帶咱們去哪兒?”
衛風略一沉吟,便道:“往東是北府軍的勢力,那顯然是找死,向西則是荊州軍,被發現了也不合適,過江去北方更不安全,如今只能去會稽,那裡有山陰(今浙江紹興)、餘姚(今浙江寧波)、上虞等幾個大城,先去瞧瞧有沒有混入行伍的機會,只要能取得軍權在手,便萬事無懼!”
“哧!”王蔓小鼻子一哼,轉回頭哽咽道:“衛郎,你也就這麼點能耐了,只怕你幹一輩子都只是個伍長什長,能升成隊正已算你衛氏祖宗積德,沒有出身,幢主軍主怎麼都輪不到你,州郡主官那更是白日做夢!
就這你還想與各州郡重藩爭奪天下?妾勸你,還是消停消停吧,妾與小蘭可不想年紀輕輕便守了活寡!妾曾逼你承諾,不取下劉牢之與司馬道子頭顱便不與你圓房,回過頭來想想,倒是妾唐突了,妻室侍奉夫郎乃是天經地義,妾怎麼可以提條件呢?這樣罷,前議作廢,待妾爲父親守喪三年之後,自會盡到一個做妻室的責任,這三年間,由小蘭來服侍你,而你,不如帶咱們尋一荒僻之處,開懇幾畝土地湊合着過日子算了。”
王蔓的話語中充滿着濃濃的鄙夷,衛風的臉色一瞬間難看起來,小蘭更是緊張的連施眼色,示意他不要計較,然而,即使衛風想發作也無從發起啊,王蔓的話雖然很難聽,說的卻是大實話,在一般人眼裡,庶人或破落士族從軍根本沒有出路,就拿劉裕來說,當了十幾年兵,也不過是一名參將手下的司馬,的確前途渺茫的很。
一時之間,衛風心情無比糟糕,“呼~~”重重的吐了口濁氣,這才恨恨道:“好!王蔓你說的好,現在我不與你分辯,你且睜大眼晴瞧着便是,呼~~”
說着,衛風又吐了口濁氣,顯然是鬱悶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好半天,才向小蘭道:“小蘭,取些乾糧出來,咱們先填飽肚子,然後繼續趕路。”
“哦!”小蘭低低應了聲,衛風與王蔓就彷彿天生的冤家,兩人互相看對方不順眼,她夾在中間也無法可想,更不知該如何來調節這種關係,只能趕緊拿出食物分了過去。
默不作聲吃完之後,三人繼續向南行走,從建康至會稽郡治山陰通常走水路,由破崗瀆經晉陵(常州),入太湖,過浙江(錢塘江),便捷而又舒服,但衛風帶着小蘭與王蔓只能走陸路,晉陵也是北府軍的大本營,他不敢冒這個險,陸路總行程約八百里,且多爲丘陵山區,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少要半個月時間。
中途又休息了幾次,不知不覺中,日頭已漸漸西墜,看着前方連片的丘陵山地,王蔓只覺得悲從中來,這走到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滿道:“不走了,妾累死了,腿都要斷了,一點都走不動了!”
小蘭立刻跟着坐在了王蔓身邊,可憐巴巴的看向衛風,她的腳板每走一步都是火辣辣的疼,實在是沒法走了。
衛風也是一陣頭疼,其實他也很累,只是荒山野嶺,在山裡過夜很危險,無奈之下,吩咐道:“你們先坐一會兒,我上樹看看,爭取能找到個合適地形將就着過一夜。”說完,便吃力的向樹上攀爬。
這樹爬的,顫顫悠悠,非常的不利落,小蘭與王蔓均是捏了把汗水在手心,好不容易衛風才爬到樹頂,舉目四處張望,突然,猛爆出一聲歡呼:“東南方向有一個山谷,那裡有屋子,應該是有人了,咱們過去借宿一宿!”
兩個女人頓時美目中泛出了光彩,小蘭喚道:“郎君你快下來,小心點!”
“嗯!”衛風點了點頭,有了希望,手腳竟利索了不少,很快就滑落到了地面。
小蘭剛要站起來,卻“哎約!”一聲,臉面現出了痛苦之色,重新坐在了地上。
衛風趕緊問道:“小蘭,你怎麼了?”
小蘭倒抽着涼氣道:“小蘭腳疼,恐怕是沒法走了,郎君,你扶着小蘭罷。”
衛風心疼的扶起小蘭,微微笑道:“前面不算遠了,來,我揹你過去!”邊說着,邊把小蘭扛在了背上,小蘭一陣甜密涌上心頭,緊緊摟住了衛風的脖子。
衛風又轉頭喚道:“王蔓,你還坐着幹嘛?走罷!”
王蔓立時又恨又惱,心想你就知道對小蘭好,我還是正室呢,當即也是秀眉一蹙,不依道:“妾也走不動了,妾的腳板也疼!”
“這....”衛風仔細看向了王蔓,她的神色不像假裝,身爲高門士女走這麼遠的路,磨破了腳板也很正常,不由陷入了爲難當中,如果換了前世的他,抱兩個女人走山路不成問題,可這副身板又瘦又弱,帶了小蘭還如何帶上王蔓?
衛風提議道:“王蔓,要不你等一會兒,我把小蘭送到谷口再來接你?”
一聽這話,王蔓更是恨的咬牙切齒,立刻嬌呼連聲:“衛郎你可真狠心啊,這荒山野地的,來了野獸怎麼辦?你難道忍心把妾獨自丟下不理?更何況你把小蘭丟在谷口,小蘭生了意外又該如何?依妾看,你一個大男人,帶兩個弱女子也沒什麼的,哼!還說要爭奪天下呢,連自已妻室都照料不好,何以天下家國爲?”
衛風想想也是這個道理,於是咬了咬牙,伸出手道:“我來抱你過去!”
王蔓的秀眸中掠過一絲得意,拉着衛風的手站起身來,任由衛風托住自已的臀部,再用力一躍,有如一隻樹袋熊般,緊緊掛在了這人的胸前。
衛風頓覺兩腿一軟,兩個女人,依前世的計量單位,小蘭應該是八十斤不到,王蔓身形豐滿一些,也要重一些,但也不會超過九十斤,加起來至少有一百六十斤,而他自已的體重,不過才一百二左右!還虧得強打精神,纔沒一屁股坐了下來,衛風的心裡不由泛起了一絲無奈,暗暗嘆了口氣,這才向着山谷走去。
胸前一個美女,背後一個美女,排除掉勞累的因素,其實這應該是很美好的,只不過,衛風卻感覺難熬的很,因爲這兩個女人並不是香噴噴,而是又腥又臭!
衛風被薰的頭腦一陣陣發暈,不由提醒道:“王蔓,你能不能不要貼我這麼緊?你知不知你身上很難聞?”
“哼!”王蔓冷哼一聲:“這不都是衛郎你弄的嗎?怎麼反倒嫌棄起妾了?你也知道難聞是吧?那妾與小蘭從昨晚開始就聞着這噁心的味道該怎麼算?不行!得讓你嚐嚐這滋味,薰也把你薰死!”說着,王蔓變本加厲的圈上衛風脖子,比之前纏的更緊。
衛風無法可想,只得一腳深一腳淺的向前走,好不容易來到屋子近前時,連忙迫不急待的把兩個女人放下,他實在吃不消了,連續喘了幾大口粗氣,便向前看去,屋子大門中開,一眼就可以看到裡面結滿了蛛網與灰塵,顯然已經很久沒人居住了。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衛風呵呵笑道:“這倒省了工夫,也不用驚擾了主家,走罷,咱們今晚在這兒過夜。”
“嗯!”小蘭與王蔓攙扶着走了進去,這是一間茅草屋,屋頂有着絲絲縷縷光亮透入,屋內的擺設除了張大牀和簡陋的傢俱,其餘能帶走的全被帶走了。
接下來,又來到了邊上的膳堂,令他們鬆口氣的是,竈臺、鍋與瓦罐都在,王蔓看了看衛風,趕緊道:“衛郎,你可不可以去附近的溪澗打些清水,再拾點柴草?妾與小蘭想把身子洗一洗。”
“好!”衛風爽快點頭應下,既然離了建康,他也想讓這兩個女人恢復原貌,身上的味道太難聞了,於是提了鍋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