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戌時(晚上七點),五百名容光煥發的戰士已經整裝待發,他們將跟隨衛風潛入陽羨去奪取郡城,儘管沒有人清楚衛風將採用何種手段,不過,衛風自入主山寨以來的不敗戰績帶給了他們莫大的信心,這一次,他們相信主公依然會馬到功成。
五百副甲、一百架弩已全部帶上,弓也帶了五十副,弓在不用時一般都把弓弦取下,由於失去了弓弦的牽拉作用,弓身會彎曲蜷縮呈一個半弧形,最爲方便攜帶,這些都裝在隨身挑着的竹簍裡,以米、山貨和茅草作爲遮掩,而長矛沒法攜帶,每人只配了短刀。
衛風轉頭吩咐道:“向彌,山寨暫時交給你了,讓弟兄們放寬心便是,兩三日之內,必會有好消息傳回,到時你帶着寨中的所有人遷往郡城!”
“請主公放心前去!”向彌儘管對衛風將要採取的行動百思不得其解,但仍是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
衛風正要下令開撥,王蔓的聲音卻傳了過來,“衛郎,妾與小蘭也想跟着!”
“呃?”衛風轉頭看去,王蔓與小蘭均是身着胡服,每人還揹着小包裹,顯然是做好了出行的準備,這讓他暗暗頭疼,白天特意交待了她倆留在寨子裡,當時也答應了,怎麼臨到出門又反悔了?
衛風爲難道:“其實帶上你倆也沒什麼,只是前去陽羨約有百里的路途,明日白天必須要趕到,而且白天也幾乎不能休息,你們能受得了嗎?”
王蔓堅定的點了點頭:“受不了也得受,正是不知你將採用何種手段,因此自你走了之後,妾呀,這顆心始終放不下來,生怕你與褚太守起了衝突,錢姓士族殺了也就殺了,他們並無官職,又是荒郊野外,即便懷疑到你,你可以來個死不承認,可褚太守不同,你如果失手傷了他的性命,立將掀起軒然大波,只怕於江東再無容身之處,所以妾與小蘭無論如何都得跟着,在關鍵時刻,或許也能勸說一二。”
小蘭跟着把期待的目光看了過來。
衛風的心裡不由涌起了一股暖流,心想帶着也好,留在身邊總能放心點,近兩個月裡,每日都和王蔓與小蘭朝夕相處,分開兩三天還有些不習慣呢,於是點點頭道:“全軍聽令,立刻出發!”
“遵命!”將士們齊聲應諾,五百人列成隊,趁着夜色向着山下走去。
這一路上,雖沒有什麼明顯的高山,卻多是緩坡丘陵,走起夜路並不輕鬆,衛風曾數次提出休息片刻,但兩個女人全都把腦袋搖的如撥浪鼓一般,說什麼都不肯停,使得隨軍的將士們均是欽佩不已,原本有些人已經有了吃不消的感覺,可兩個主母都不吭半聲苦,他們也只能咬牙堅持。
第二天正午,全軍抵達了陽羨以西十里的一個山谷中,衛風立刻下令休息半個時辰,之後讓人散開,分從四個城門三三兩兩入城,於早先購買的一處宅院內匯合。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不大的宅院裡人擠着人,天寒地凍,義興又從來沒有戰事發生,城門守卒連盤查都懶的去做,戰士們全都無驚無險的混入城中,不久之前纔剛剛用過了晚膳,王蔓看了看衛風,終於問出了埋藏已久的疑問:“衛郎,你該不是要強行攻打郡府吧?”
這也是所有戰士想弄清楚的問題,頓時全把目光投向了衛風,衛風卻呵呵笑道:“好好的攻他作甚?我這是領着弟兄們去投靠諸爽,義興兵力薄弱,咱們這一支一千多人的勁旅歸順於他,你們說,褚爽會不會歡喜的不知所措呢?”
這話一出,王蔓全明白了,這哪裡是投靠,分明是欺侮褚爽實力微弱,行挾持之實啊,不過,再一聯想到衛風素來的霸道行徑,倒也挺符合這人的作風。
王蔓沒好氣道:“衛郎,你可別太過份,記得和人家好話好說,別真弄出了什麼意外。”
“這得看他識不識相了!”衛風隨口應了句,又看了看沙漏,時間已接近了亥時(晚上九點),便喚道:“天色差不多了,再晚褚爽也該上牀了,都披上甲,咱們立刻登門拜訪!”
“遵命!”將士們紛紛起身,互相協助着把甲披上,小蘭與王蔓也幫着衛風穿戴起了明光鎧,這亮銀色的鎧甲一上身,立時給人一種威風赫赫的感覺,兩個女人的美目不由一亮!
隨着衛風的猛一招手,五百人大搖大擺的從宅院中涌出,向着褚爽府邸浩浩蕩蕩而去。
陽羨本是個小城,時令又處於隆冬臘月,街道上幾乎看不到人,即使偶爾有人撞見,也是嚇的連閃帶避,誰敢去招惹這一隊全副武裝的軍卒呢,更沒人會聯想到這些人其實是冒牌貨。
不多時,褚爽的府邸出現在了眼前,這是城中的最大宅院,院牆高約一丈,硃紅色的大門緊閉。
有些性子急的戰士已經從懷裡掏出了鉤索,就打算衛風一聲令下之後,立刻攀牆而入,衛風連忙制止道:“咱們是投靠,又不是攻打,不需要這玩意兒,都收起來,但爲防意外,把弩都填上矢,另外去些人手往後門,不得放任何人離開!”
五百人中,分出一百人繞向後門,其餘的戰士們當即三五成羣的給弩填矢上弦,衛風這才走上前去,伸手叩門!
“砰砰砰!”衛風把門擂的震天響,戰士們都隱蔽在門兩側,王蔓與小蘭的心卻是提到了嗓子眼。
片刻之後,門上開了個小窗,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中透出:“誰?夜晚何事相擾?”
衛風大聲催促道:“朝庭有緊急軍令,末將急需參見府君,速速開門,勿要耽擱!”
“喀啦啦~~”一陣磨擦聲響起,硃紅色大門緩緩向內開啓,衛風又一招手,四百名戰士魚貫涌入。
“你....你們這是?”老門房還沒回過神呢,目瞪口呆的看着大隊人馬闖入府中,緊接着,目中就現出了恐懼之色,大叫道:“兵變!這是兵變啊!”
叫聲淒厲而又慌張,一名戰士刷的撥出刀來,衛風趕緊喝道:“住手,讓他叫!最好把人都叫出來,你,你,你!各帶些兄弟們控制府中戰略要點,遇有府衛頑抗,格殺勿論,其餘褚氏族人與婢僕儘量不要殺害,驅趕出即可!”
“遵命!”幾小隊人馬立刻向着四周散開。
又留下二十人看守大門之後,衛風帶着剩下的二百來人向着府內猛衝而去。
一般來說,府宅在大門後方是一片廣場,規模根據住家的身份地位來定,廣場後方則是正殿,用於會客接見,褚府也不例外,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府中傾刻間燈火大作,陸陸續續有人跑了出來。
衛風領軍在殿前駐立,也不擅自入內,遇有胡亂奔跑的婢僕則控制住。
沒過多久,一行十餘人從大殿後方快步而出,王蔓小聲道:“領頭那人是褚氏家主褚爽,身邊的分別是他三子,褚秀之、褚炎之、與褚喻之。”
衛風點了點頭,把目光轉了過去,褚爽約四十左右的年紀,面容帶着幾不可察的慌亂,向自已這方打量而來,他那三子,論起鎮定功夫則明顯要差了許多,均是面色煞白,一幅手足無措的模樣,其餘幾人看裝束,應該是僕役管事。
褚爽冷聲喝道:“你等何人?何故擅闖我府?”
衛風上前兩步,半跪施了個軍禮,大聲道:“末將興義軍司馬衛風參見府君!”
“這....”階上的十餘人均是面面相覦,軍司馬是郡中要職,掌管一郡兵馬調度,這個衛風是何方神聖?何況義興的軍司馬是褚爽的長子褚秀之,什麼時候換了人?難道真是軍中譁變?莫非是劉牢之帶的頭,軍中流行起了譁變?
褚爽把徵詢的目光投向了褚秀之,詢問衛風是誰,畢竟褚秀之對郡兵的情況要相對熟悉一點。
褚秀之卻是心亂如麻,他根本定不下心去辨認衛風究是何人,只是覺得面生的很,於是,咬了咬牙,正待開口相詢,衛風已向後打了個眼色。
頓時,身後的二百來人刷刷刷的全都施禮半跪,齊聲道:“我等參見府君!”
聲音整齊而又洪亮,除了褚爽強作鎮定,其他人均是嚇的打了個哆嗦。
褚爽不滿的瞪了他的長子一眼,褚秀之只得強撐着問道:“你....你們是什麼人?我爲何從未見過?”
衛風領着衆人站起身體,呵呵笑道:“咱們是附近百姓,因家中早斷了炊火,這年眼看就沒法過了,是以特來爲府君效力,向府君討口吃食!”
這麼一說,階上衆人稍稍定了定心,褚爽當即揮揮手道:“你等既然有意投效於朝庭,自當明日一早前往軍府報備,又何故擅闖我府?罷了,罷了,念在不知,老夫也不作計較,都散了罷,若想投軍,明日再來。”
褚爽的眼裡閃出一抹陰狠,轉身就向殿內走去,他能看出,這些人根本不是百姓,百姓見了官哪有不畏不懼?十有八九是附近的山賊,這山賊的膽子不小啊!
他已打定主意,先把衛風等人誆走,然後調守軍前來剿滅,同時還把城門守卒給罵了底朝天,這麼多山賊混入城中,怎麼就沒發現半點蹊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