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風尚是首次對劉嬌直呼其名,劉嬌又是傷心又是失望,眼淚水都在眼眶裡打起了轉。
衛風連忙上前,握上劉嬌的小手,軟語道:“嬌嬌姊,我不該對你大聲的,可是你也不該污辱我啊,我全都是急出來的,你放心,你們彭城劉氏都會好好的。”
劉嬌這才鬆了口氣,抹了抹眼角,赫然道:“妾不該猜疑衛郎,但事關兄長的生死,衛郎你不要見怪。”
臧愛親也不好意思的訕訕道:“衛將軍,是妾多心了,你可莫要放心上啊。”
衛風兩手一攤,無奈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待劉兄過六十大宴時你們就知道了,現在我說破了嘴皮子都沒用。”
劉興男卻不解道:“將軍,您如何保證父親能活到六十歲?雖然興男不應該說這樣的話,可是生老病死,又不是自己想怎麼就怎麼的,不小心得個風寒有時還就能要人命呢!就是您,興男也不怕您不高興,別看您現在壯的象牛一樣,但您也未必能活到六十!”
臧愛親與劉嬌只以爲衛風是爲表明心跡才誇下海口,劉嬌更是帶着絲愧疚,美目向劉興男一瞪,斥道:“興男,阿兄與衛郎禍福天定,哪有你這樣咒自己父親與夫郎的?” щщщ⊕ тt kǎn⊕ Сo
劉興男伸了伸小舌頭,扮了個鬼臉。
衛風則一本正經道:“嫂嫂,嬌嬌姊,興男話雖燥,理卻不假,你們不要怪她,總之,劉兄活得到活不到六十都得給我撐着,否則我治他罪,活不到,就是違詔,死了也要治罪!”
“衛郎你....”劉嬌立時把怒目投向了衛風。這什麼人啊,也太霸道了吧?
“哼!”劉興男更是冷冷一哼,不齒道:“將軍,您得有這斷人生死的能力才行,興男奉勸您,就算您將來當了皇帝,也別把自己太當回事!”
臧愛親也狠狠瞪了劉興男一眼。就笑着搖了搖頭:“衛將軍有此心意,妾就放心了,那麼,該何時去勸說劉郎?”
衛風不假思索道:“擇日不如撞日,來,今日便把劉兄勸來!”說着。一摟劉興男的纖腰,快步向外走去,臧愛親與劉嬌帶着些緊張,緊緊跟了上前。
很快的,衛風點起兵馬,向譙緩緩逼近,而此時的劉裕。已經喝的仃伶大醉了。
劉裕很少醉酒,可這時,他不醉不行啊,他知道自己完了,對於一個有雄心壯志的男人來說,往往低頭認輸比死還難以接受,他只能借酒澆愁!
“兄弟,來。愚兄敬你一杯,恭喜你得了天下,愚兄不如你啊,你纔是天下之主,愚兄心服口服!”劉裕端起酒杯,對着虛空一晃,猛的一飲而盡!
“砰!”酒杯重重摜下之後。劉裕哈了口氣道:“可愚兄總有點不甘心啊,我嚴懲貪腐,治下百姓安居樂業,我重建了北府軍。我爲何還會敗?我到底哪兒不如你?兄弟,再敬你一杯,你告訴我!”說完,提起酒壺斟了滿滿一杯。
“唉~~”一聲嘆息響了起來,劉穆之邁入殿內,見着劉裕的一副英雄末路模樣,不禁嘆了口氣。
劉穆之上前按住劉裕的手,勸道:“將軍,您不能喝了。”
劉裕斜眼一瞥,呵呵笑道:“先生,是你來了?來,你坐下,你告訴我,我爲何會敗在明王手上?”
劉穆之大大冽冽的往劉裕對面一坐,正色道:“將軍,穆之這幾日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要說雄才大略,果敢立決,知人善用,您並不下於明王!”
劉裕點點頭道:“先生言之有理,我那兄弟能做到的,我自信也能做到,但爲何會不如他?須知,我北府軍起點高,均是百戰之師,還名將輩出,而明王是以一羣山賊起家,在奪取河北之前,手下並沒有幾個人!”
劉穆之沉吟道:“這的確很令人費解,要把明王說成不擇手段,心狠手辣,敢於冒險,擅於謀劃之輩,也沒可能短短十年不到的時間就取得天下,秦始皇、漢高祖莫非差了明王?穆之看不見得,可這二人統一天下耗費了一生精力,再說曹孟德,若論起手段智計比起明王有過之而無不及,實力超吳蜀總和,麾下名將輩出,更是奉天子以討不臣,卻爲何滅不了吳蜀?
穆之尋思良久,得出了個結論,什麼曹孟德時運不濟,於赤壁受疫病之災,什麼北人不習水戰,甚至於吳蜀二國齊心協力,都不是主要原因,畢竟清楚了不足,尚可以克服,明王之所以能一統天下,關鍵在於他看的更遠,不僅止於你我,是比自三皇五帝以來的任何先賢明主都看的遠。”
“哦?”劉裕心頭一震,連忙道:“請先生爲我解惑。”
劉穆之緩緩道:“明王真正奠定基業,是在就藩廣州之後,在此之前,他只是寄居於會稽,如穆之沒有料錯,去廣州就藩,是明王早已謀劃,即便桓玄另封別處,明王也會尋找藉口推辭不去,留在建康繼續威逼桓玄,直至心願得逞!
廣州是什麼地方?疫瘴橫行,俚僚遍野,是真正的不毛之地,衛將軍卻把廣州變廢爲寶,他正是看中了廣州的潛力,他就藩廣州,以雷霆手段撲滅不服,又順手取交州,使交廣二州,一爲糧倉,一爲財源,自此錢糧不缺,並可遠離朝庭中樞爭鬥,耐心等待桓玄稱帝的時機,可以說,從那時起,明王纔有了爭奪天下的資本!
千百年來,有誰能真正意識到交廣二州的作用?除了明王,別無他人!
但交廣畢竟僻處偏遠,於是明王利用水軍優勢,在天津開闢出一立足點,之後取河北、幽燕,一路順風順水,如果把我等都比作棋手,就數桓玄棋技最臭,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穆之厚顏,自比爲高手,可看到三五步,明王則是國手,他可看出後續的十來步變化,有如此人物在世,將軍您雖滿腹壯志,卻生不逢時,敗的不冤啊!”
“好!”劉裕頓時茅塞頓開,猛叫了聲好:“的確,我視桓玄、慕容超、姚興之輩如土雞瓦狗,想必我那兄弟視天下羣雄皆是如此,生不逢時,我如之奈何?”
說着,劉裕替劉穆之斟了杯酒,奉上道:“多謝先生爲我解惑,請滿飲此杯。”
劉穆之並不推辭,接來一飲而盡!
劉裕也幹了一杯,搖頭嘆道:“先生,我還有一事不解,我當年與阿嬌初識明王之時,明王年方十八,由會稽流浪至華山一帶,以之年齡經歷推算,他理當未曾去過交廣二州,卻如何識得重要性?又哪來的滿腹經綸,從何處練就一身好武技?
更不可思議的是,明王發家之初,曾往百濟、新羅燒殺搶掠,我敢拿腦袋擔保,在此之前,他根本不可能去過,即使朝庭中,或許都沒人清楚這新羅百濟究竟在什麼地方,但明王如何能尋到?更逞論他弄出的神臂弩與弩炮,這究竟是高人傳授,還是他自己研究出來?”
“這....”劉穆之苦笑道:“穆之哪裡曉得,這確實有悖常理,甚至穆之都懷疑,明王根本不是會稽人士,天下任何天才人物,怎麼可能默默無聞?就算不顯於朝,至少也是聞名鄉里,但明王彷彿憑空出世,哎~~着實是難以理解,難道真是天意?”
劉裕遲疑道:“自孝元皇帝南下,北方大批士民南來建康,如王謝諸族,他們的口音是洛陽腔,因在朝居主導地位,洛陽腔逐漸取代吳語成建康官語,尤其是自孝武帝以來,士民在公共場合必須說洛陽腔,所謂音韻鋒出,各有風土,遞相非笑,指馬之喻,未知孰是也,正如你我口音。
但吳會以吳越人士爲主,是以仍操吳語,我當年初遇明王時,他就操着一口流利的吳語,直到後來,口音才慢慢轉變爲了洛陽腔,要說口音,再是天縱其才,都不可能於短時間內模仿的維妙維肖,因此我敢肯定,明王確實是吳越土生人士,只可惜孫恩禍亂吳會,把所有的痕跡全都抹了乾淨!”
這話一出,劉穆之更是不解,吳越是什麼地方?那是士人勢力最爲根深蒂固之處,庶族根本不可能有擡頭的機會,也就是說,交廣庶族尚可以結塢自守,但吳越庶人只能爲生計奔波,沒有多餘的時間與物力財力學習知識,至於河東衛氏,人人都知道不靠譜,可是衛風的才學從何而來?
劉穆之正眉心緊鎖,劉裕又嘆了口氣:“事到如今,再追根究底已無意義,不知先生前來是爲何事?”
“哦!”劉穆之這纔想了起來,連忙道:“明王已領軍至城下,請將軍相見。”
“果然來勸降了。”劉裕苦笑道:“算了,降就降罷,明王輕徭薄賦,治下百姓安樂,降了他,天下也能儘快大治,強撐着無非是讓將士們白白送去性命罷了,來,先生請召集軍中文武於城門,隨本將開城出降!”
劉穆之滿心苦澀,他的治國方略,豪情壯志,還未有施展的機會就宣告胎死腹中,可是力不如人,還能如何呢?
這一刻,他心如死灰,勉強拱了拱手:“請將軍儘快更衣,穆之先行一步。”說完,艱難的轉過身,步履略有些踉蹌的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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