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風在衛清蕙面前幾乎不擺父親嘴臉,父女倆像兄妹更多一些,衛清蕙因着從小在這樣的氛圍里長大,對衛風是親切居多,敬畏較少,家裡的女人們也漸漸習慣了這不象父女的父女二人。
衛清蕙把殷切的目光投向衛風,劉興男秀眉微蹙,扳着手指頭喃喃自語,很明顯是在計算三角型的面積,小蘭則是俏面微紅,似乎意識到了出錯的是自己。
衛風卻板起面孔,一本正經道:“清蕙,今日有柔然使者前來,爲柔然可汗鬱久閭社侖向你提親,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啊?”衛清蕙驚叫一聲,和親?竟然落到了自己頭上?這對年僅十一歲的衛清蕙來說,不吝於一個晴天霹靂!
衛清蕙驚呆了,除了陳少女與王道憐,其餘幾個女人也是滿臉的震驚之色!
好一會兒,才勉強消化了這個驚天消息,衛清蕙操着極其顫抖的聲音問道:“父親....您是怎麼答覆的?”
“哎~~”衛風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鬱久閭社侖大概四十左右吧,比你老子我大個十來歲,他與魏人、秦人還不同,是草原上真正的遊牧民族,聽說往往一年都不見得會沐浴一次,平日以羊肉爲主食,吃完就把那油拉拉的手在衣服上擦拭,尋常人近身三丈之內,必然會大吐特吐,總之,柔然人是從未受過教化的野蠻人!
和親這回事,其實自古就有,漢朝和了多少次親?那些公主們願意嗎?肯定不願意,但是她們有爲國家、種族獻身的精神,她們委屈自己換取和平,使得邊關百姓免遭兵禍,爲後世敬仰,唉,生在帝王家。既幸運又不幸啊....”
“父親,您別說了,小女明白您現在最需要的是韜光養晦,小女願意替您爭取些時間,爲您和親,嗚嗚嗚~~”衛清蕙突然放聲尖叫,猛撲入了小蘭懷裡痛哭不止!
衛清蕙年齡雖小。卻深明大義,小蘭一想到自己的女兒即將遠赴萬里去柔然和親,尤其柔然人還被衛風貶的那麼噁心,不禁悲從中來,也抱起衛清蕙低低垂淚!
只不過,小蘭雖然也明大義。但仍抱有一線希望,那通紅的眼眸時不時就掃向衛風,蓄滿了哀求!
王蔓、庾氏與劉興男也是情不自禁的抹起了眼淚,衛清蕙儘管不是庚氏的女兒,卻是從小帶着長大,與自家女兒完全沒有區別,尤其是劉興男。更是把衛清蕙當作妹妹一樣看待。
劉興男狠狠一抹眼角,忍不住道:“將軍,您幹嘛一定要拿清蕙去和親?您把女兒送入狼口,您忍心嗎?您不是滅殺強敵無數嗎?您不是戰無不勝嗎?怎麼您得了天下反而變膽小了?您去和那個使者說,清蕙不去和親!”
庾氏也哽咽着勸道:“衛將軍,當初你是多麼英雄?怎麼現在變狗雄了?難道真被興男說中了?這纔要當皇帝,就要拿自己的女兒去和親了?男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
王蔓沒有勸,只是抱着小蘭與衛清蕙一起哭。可越是這樣,越是讓人肝腸寸斷!
陳少女與王道憐均是無奈之極,雙雙不滿的瞪了眼衛風,王道憐搖搖頭道:“大王沒有把清蕙拿去和親,已經把柔然使者趕走了,並且着檀將軍任幷州刺史、鎮北將軍,先行坐鎮北方。只要柔然稍有異動,大王將親領大軍出雁門與柔然決戰!”
一瞬間,每個女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僵住了,滿堂的哭泣聲也嘎然而止。俏面更是現出了絕處逢生般的表情!
“好啊!”劉興男最先回過神來,怒道:“將軍,您太過分了,騙咱們流這麼多眼淚您很開心是吧?您是不是肚皮都要笑破了?您竟然拿自己的女兒開涮,您太無恥了!”
“哼!”庾氏跟着冷哼一聲:“衛將軍,你象個大王樣嗎?你這惡趣味還真是獨特!”
王蔓與小蘭也把噴火的美目投向了衛風!
衛清蕙更是撲入衛風懷裡,小粉拳連揮帶舞,滿是不依!
其實一般來說,父親對於女兒都有一份特殊的感情,每當女兒出嫁時,表面上是滿嘴祝福,但心裡挺不是個滋味,所以說,爲什麼丈母孃看女婿會越看越歡喜,而不是老丈人呢?
‘他孃的,將來不知便宜了哪個混小子!’衛風屬於這種情況,暗暗罵了句。
之後把衛清蕙稍稍推開,衛風又叫起了冤:“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把清蕙拿去聯姻?不是你們自己在胡思亂想嗎?我無非是追憶了下漢朝公主的犧牲精神罷了。”
女人們一想,的確是這麼回事,卻又有些不對勁,王蔓含着淚不滿道:“那也是你故意誘導的!”
“對!”劉興男接過來道:“將軍這種行爲必須要罰,剛好退朝回來了,就讓將軍帶一整天小孩吧。”
“好!”衛清蕙連眼淚都不顧擦,立刻拍起了小手,衛風帶小孩自有一套,遊戲與知識技能相結合,寓教於樂,完全是幼兒園老師級的水準,家裡的每個孩子都喜歡被他帶,全無一般家庭裡的上下隔閡,也難怪衛清蕙會歡呼叫好!
衛風顯然心情不錯,大手一揮:“把小崽子們都給老子拎去後面的花園!”
陳少女與王道憐飛步而出,不多時,各位母親帶着孩子趕來,今天衛風組織的遊戲是打仗,分成兩隊,散佈在小樹林裡,包括偵查與反偵查,還牽涉到一些對地形地塊的計算利用,最主要是突出了團隊合作精神。
樹林裡各種叫聲不斷,衛風扮演裁判,不時發出斥責,媽媽們聚在四周,一邊聲討着衛風對於衛清蕙的無恥行徑,另一邊呢,還對衛風帶小孩的手段嘖嘖稱奇!
當太陽快落山時,每個小孩都象個泥人似的,媽媽們無以心痛,趕緊帶着自己的孩子去沐浴更衣。
不知不覺中,一個月過去了,在這段時間裡。衛風加緊了全軍的整合與調派,不斷有軍隊物資往薊集中,因爲與柔然作戰,不可能有水軍支持,只能提前預備,一個月後,檀道濟拜徐道覆與沈林子爲副將。領肉搏騎兵與弩騎兵各一萬,離開建康往晉陽上任。
關外由於柔然而來的兵馬頻頻調動,更是加劇了關中爭戰的激烈程度,因爲衛風與柔然的突然交惡對於雙方都是特大利好,這意味着衛風的兵力會最大程度的集中在北疆,從而給他們帶來喘息之機。
姚興必須要趁着衛風無力西顧的空隙撲滅以拓跋裘爲首的聯軍。拓跋裘則是要擒殺姚興爲父報仇,還要成爲關中之主!
總之,雙方只爭朝夕,務必要在明國與柔然決出勝負之前徹底打垮對方!
時至今日,海運成了明軍的重要運輸方式,衛風也曾考慮過在北京與建康之間學楊廣那樣挖掘大運河,只是。如果說在內陸地區挖掘運河是加強往來的必要手段,那麼,在沿海地帶挖運河真的需要嗎?
茫茫大海,既不淤塞,又有無盡風力,本就是最好的運河,雖然在海面航行存有風險,但事物都有兩面性。出海,一方面可以培養整個民族的海洋性,去除對大海的畏懼,另一方面,可以促進造船業的技術升級,沒有壓力,又哪來動力?
如果非要在沿海開挖運河。衛風也只會疏浚海河水系,使得到達天津的船隻不需要上岸,可以溯海河水系直抵北京城下!
檀道濟往晉陽便是乘船,出建康順流而下。沿海岸線北上,溯澡水直抵中山,休息一日向太行行進,於二十日後抵達晉陽。
這一天是六月二十,叱洛候也回到了位於土侖河畔的柔然牙帳,向鬱久閭社侖原原本本稟報了建康之行的經過,鬱久閭社侖大怒,急召司馬休之與劉敬宣議事!
迎娶衛風女兒,是司馬休之的主意!
走在路上,司馬休之嘿嘿怪笑道:“萬壽,如何?我沒料錯吧,以明王如此強勢之人,豈肯接受可汗的和親?”
劉敬宣點點頭道:“季預(司馬休之表字)果然妙計,可汗顏臉被駁,震怒異常,你我只要稍加勸說,便能勸得可汗起兵南下。”
司馬休之捋須微微笑,向前一指:“來,前面便是牙帳,咱們千萬匆要露出端倪。”
“請季預放心!”劉敬宣應了聲,加快了步伐。
柔然人終年生活在草原上,個個膀大腰圓,身強體壯,而且受常年風吹日曬影響,每個人的臉面都結了層暗紅色的硬枷!
鬱久閭社侖盤腿高坐上首,身後站着幾名侍衛,整座大帳中散發出一股濃烈的羊羶味與汗臭味。
司馬休之隱秘的皺了皺眉,拉着劉敬宣行單手撫胸禮:“休之、敬宣,見過可汗。”
“哼!”鬱久閭社侖怒哼一聲:“是你二人提的建議,勸我迎娶明王長女,以維持兩國間的和睦,可如今倒好,那明王不把我柔然放在眼裡,害我丟了大臉,真是好主意啊。”
司馬休之帶着絲歉意道:“自漢室起,和親已成爲維持中土北方邊境穩定的重要手段,姚興不也是送了個女兒給可汗您嗎?是以休之萬萬沒料到,明王竟會狂妄至此!”
劉敬宣接過來道:“那姓衛的或許是接連大勝,不把天下人放在眼裡了,敬宣與季預考慮欠妥,請可汗見諒。”
鬱久閭社侖臉面稍緩了些,又道:“你們說說,難道此事就聽之任之?”
“當然不成!”司馬休之一口道:“可汗威震四方,諸部皆服,置之不理,他人會如何着想,只會以爲您怕了明王,或許會秘密遣使與明王暗通款曲,所以絕不能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