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微沒想到,這黑市的地點,竟然是在聖路德教堂!好大一個教堂,裡面黑壓壓坐滿了人,熱鬧非凡。
咦,什麼時候這個神聖的殿堂成了暗渡陳倉的地下交易場?上帝白白,難道您也被這萬惡的資本主義給潛規則了?
有人在門口上的聖臺上沾了點聖水,在胸口畫個十字,林微微依樣畫葫蘆,跟着他擠進人堆,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屁股還沒坐熱,就聽見身旁的男人壓着聲音在問,
“你老兄怎麼纔來?我要的東西呢?”
“出了點狀況,蘇臺德區(今日捷克)那塊兒在鬧革命,火車罷工了。”
“什麼時候能到?”
“沒準兒,估計就這兩天了。”
“你跟緊點,那頭催得很緊。”那個聲音又道,“他們都是些什麼人,你自己心裡也清楚。到時候頂不住壓力,別怪我把你賣了。”
“是,是,是。我再去盯着。”
林微微目光一轉,另一邊的也在交易,
“女士長筒襪100雙,短裙30條,羊毛披肩10條。”
“你上次不是說還要香水?”
“那就再來15瓶香水,記住要法國巴黎產的,這些妞兒們可不好打發。”
“知道。”
這地方就跟大學課堂一樣,神父在臺上面一本正經地宣讀聖經,大家在底下嘴裡叫着阿門,實際上各懷鬼胎,要說在這裡誠心禱告的人基本……木有!
坐在四周的基本都是在交換一些日用品,這裡沒有她要的,只能再換位置。看來醫用設備得來不易,幾乎沒有人交易。就在林微微換了第n次位置之後,終於找到了組織,只聽有人在背後抱怨說,
“你上次給的鹽酸利多卡因(麻醉劑)出了問題,說好100毫升水稀釋5毫克,但爲什麼拿到手只有3毫克?”
“這有區別麼?”
“當然有。3毫升達不到麻醉效果。”
“那就忍着點。”
“忍着點?”那人聲音突然大了起來。頓時四面八方匯來幾陣噓聲,他不得不再度壓住火氣,隱忍道,“劑量不夠,我的病人痛得死去活來,驚動了鄰居,還以爲我在活體解剖,差點引來警察。”
“這與我無關,你可以選擇堵住他的嘴。”
“與你無關?那好,如果警察找上門來,我就直接告訴他,我麻醉劑的來源。別忘了我們是一條線上的螞蚱,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
“好吧,5毫升鹽酸利多卡因30克,你後天來提貨。”
“算你識相。”
那人走後,林微微立馬回頭接上,“我要買藥。”
“小朋友,這裡不是給你玩過家家的地方,趕快回家去。”
嘿,看不起個子小還是怎麼滴。林微微一聽臉頓時黑了,也不多說,啪的一聲,氣勢十足的將一疊錢甩出來,驚起了椅子上不少灰塵。
“罩子放亮點,老孃有錢。”
賣主上下打量着她半晌,纔拿起錢,數了數,緩緩道,“你要什麼藥?”
“青黴素。”
“要多少?”
“一個昏迷大男人用的劑量。”汗,那是多少?
可賣家居然聽懂了,咦,難道還真有這個劑量單位?
他點點頭,道,“這錢……”
“這錢您就不用找了,剩下的給您買啤酒。”二小姐給了50馬克,付掉25馬克,還剩下馬克可以全部裝進自己的口袋。這便宜貪得……爽啊。
如意小算盤正打得正響,就聽他在耳邊說,“3克起賣,底價100馬克,這裡的錢只能買個空瓶!”
啥!?笑容頓時凍結在臉上,林微微虎軀一震後,傻眼了。從天堂到地獄,果然只有一秒之差,大起大落的情緒讓心臟壓力很大。
3克的抗菌素要100馬克?這絕對是紅果果的搶劫!3克是多少?就這麼說吧,一堆麻雀屎也比它多!
賣家一臉早就知道你買不起的表情,將錢扔回給她。
“等等。”好不容易從震驚中恢復,林微微又掏出10馬克,道,“35賣不賣?”
“……”
“45。”
他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好吧,就當我學習雷鋒好榜樣,做人民公僕,這一趟我算是白跑了。林微微咬咬牙,一臉英雄就義,道,“我豁出去了,50馬克。”
“走開走開,別在這裡浪費我的時間。”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要是在店鋪裡,估計早把她給轟出去了。
萬惡的資本主義,萬惡的地主周扒皮,萬惡的教堂黑市……我詛咒你們,詛咒你們,你們,被金融大蕭條一輩子圈養着永遠翻不了身!!
“60馬克?”
“……”
“65?”
“……”
“70?”
“……”
“75?”
“……”
“最後跳樓價,80馬克。” 尼瑪要是再不賣,我就霸王硬上弓,直接打劫。林微微忍不住咆哮起來,引得前後左右的目光都往這邊投來,就連臺上的牧師也被驚動了,這裡一瞬間成了聚光點。
賣家頂不住衆人爍爍的目光,終於鬆了口,“好吧,好吧。就80,成交。”
顫抖着手,將一沓鈔票交到他手上,換來一瓶比大拇指還小的藥瓶。
“媽的真倒黴,碰到個神經病。”他收起錢,帶起帽子,遮住半個臉,走了。
這年頭,要當個勤儉節約的好孩紙真不容易啊。林微微紅着眼睛地坐板凳上,手中握着那瓶昂貴的抗生素,心如刀割。
廢話,能不心痛嗎?80大洋就這麼沒了,最後的30馬克,是她掏了自己的腰包,3天的工資吶!
本來就很癟的荷包,這下完全被掏空了,爲毛她要帶錢出來?這到底是爲什麼呀?臉上默默地留下四行淚,爲着遠逝的馬尼默哀三分鐘。
正悲慼戚地嚎着,突然有人衝進了教堂,好好的人話不說,學着鳥叫嘰嘰喳喳了幾聲。也不知道撞了什麼邪,一瞬間整個教堂都沸騰了。人們一個個都驚慌失措地站了起來,爭相恐後地想外面跑去,差點沒把那兩扇鐵門給踏破。
這,這又是神馬情況?大家可不可以說人話,別打暗號誒?欺負她這個門外漢,是不人道滴。
纔開了個小差,偌大的一個教堂已經走的一空,人們全轟到了門口,那架勢彷彿世界末日。2012要到了咩?以她看了n部美國大片的直覺鑑定,這裡肯定要發生些什麼事。
三十六計走爲上策,唔,就算走不了,至少也要找個地方躲起來。目光一轉,她乘亂爬上了牧師講道的舞臺,就地一滾,當機立斷地滾到了講臺下。
剛隱蔽好,就聽有人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門口一頓雞飛狗跳,好好一下午的寧靜就這麼無情的被粉碎了。
來的到底是何方神聖?心底的好奇快撐破了,林微微終於忍不住撩起桌布,偷偷地望了出去。
誰知,望入眼簾的是一身黑袍、黑鞋……向上望去,這個是牧師。惡,搞錯方向了。於是,再匍匐着轉了個頭。
褐黃色的制服在前方晃動,哎哎,怎麼又是衝鋒隊的??您能不能消停一點點嘞!
教堂裡來不及逃脫的人都一一被捕,衝鋒隊後面還跟着幾個便衣,帶着寬沿紳士帽,一臉嚴肅。他們向牧師所在的聖臺走來,林微微心中一緊,趕緊放下了布簾,縮在臺下大氣不敢喘一下。
“我們接到舉報,這裡有人進行非法交易,教堂裡所有可疑的人都要帶回警察局。”
只聽牧師肅穆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難道我也算是可疑人嗎?”
隊長乾笑了幾聲,道,“您當然不算,您是神職人員,天父的使者,我們哪敢驚動您。”
“可是,你們已經打擾我的彌撒了。”
“彌撒?可是,既然是禱告,爲什麼這些人身上會帶着物品和大量的現金呢?您不會不知道,大街上是不允許人私底下做交易的吧。”
“我不知道這些,我只是做本職工作。”牧師已經鎮定自若,在胸口畫了個十字。
“我們也是盡本分,希望您諒解並且配合。”他停頓了下,轉身對隊員道,“搜,這裡任何一個可以藏東西的地方都不能放過。”
哎約,這幾隻也太會折騰了吧,抓人還不夠,還要徹底搜查。那個,上帝伯伯,要不讓我先穿回去,等他們搜完了,我再穿回來?(-_-!)
衝鋒隊的人在各個角落裡都查看了一遍,什麼都沒發現,最後把目光放在了牧師的聖臺。
眼見原本遠去的軍鞋又一步步向這裡逼近,林微微再度擰緊了心絃,伸手在地上胡亂地摸了把,希望能找到個機關什麼的。可是冷冰冰的大理石上,就連一條小縫隙都摸不到。
正心慌意亂,突然只覺桌子一沉,有人按住桌子。一隻毛茸茸的大手捏住了桌布一角,眼見自己的藏身之處就要曝光,林微微冷汗淋淋,閉眼都能想象到今晚蹲在監牢裡的苦逼情景了。
話說,她要是被抓了,裡賓特洛普會不會拿錢來保釋她?好歹她也是爲了他女兒的小白臉,才落到這個田地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