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葉傾寒也終於看清了莫道衝的模樣。
“當年龍軒亡國,爲了什麼,你知道吧?”莫道衝帶着葉傾寒來到自己曾與莫無天逗留的密室中後,他轉身注視着眼前這個男人,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
葉傾寒不知莫道衝爲什麼會扯到亡朝的事情上去,只是沉默着看着他,等待着回答。
“男人,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那麼剩下的,也只有紅顏禍水。”
莫道衝說到這裡,他擡頭看着漆黑的殿頂,低聲呢喃着:“也就只有禍水的紅顏了。”
“龍軒王朝國君後宮無數,卻並未有關於女人的任何謠言,你這話,何意?”葉傾寒皺起了眉頭,不理解,又似乎很不滿的看着眼前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的莫道衝。
“有位美人兒,獻上了一個精緻的魔盒,裡面裝着慾望。”莫道衝忽然笑了,目光直視眼前的葉傾寒,說出了一個連野史都懶得書寫的神話情結:“它能夠滿足任何人的任何願望,任何願望。”
說道願望,莫道衝就彷彿入魔了一樣,盯着葉傾寒的眼睛笑的詭異而陰森:“然後吾王打開了它,之後,龍軒滅亡了。”
——就滅亡了。
莫道衝突然感覺一陣好笑,就正如當初他對這件事的看法一般,再一次來到這裡,再一次感受到這種……荒唐,他還是一樣抱着嘲諷的心情,狂笑起來。
葉傾寒一臉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神經質一般大笑出聲的莫道衝,不死心的追問了一句:“據我說知,並不是這麼記載的,龍軒的滅亡主要是因爲龍軒帝君與其獨子的突然反目成仇,一夜之間龍軒帝消失在了宮中,因事發突然,讓其子措不及防而導致了內政混亂,最後是從內部潰爛瓦解的。”
雖然這個解釋也相當的不具有說服力,可是相比於莫道衝所說的那一版,再看看自己所知的這個‘史事’就變得相當有條理性了。
“總得有一個看得過眼的‘官方’去給後人一個交代,不是每一個記錄歷史的人都喜歡寫一些牛鬼蛇神——誰會承認自己的王將王朝毀滅,卻還心甘情願?”莫道衝低沉的笑了一聲,似乎對這段回憶十分傷感,他說到這裡的時候,眼睛裡都泛着無形的死寂。
“怎麼說?”葉傾寒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他上前一步,接着昏黃的燈光看清了莫道衝的側臉,那是一張悲傷的模樣,卻有着……仇恨。“是你們緘默的理由麼?”
“……。”
緘默的理由?莫道衝聽見這個突然很想笑,他現在仍還在懷念着過去的生活,甚至說他仍想要與莫無天一起在這個迷宮裡毫無目的的去玩兜圈子,那個時候真好啊,就連柴米油鹽都泛着漂亮的光澤。
可這些都故去了。
莫道衝罕見的再嘆息一聲,卻試圖揚起嘴角,轉過頭的時候已經帶上了如常的微笑:
“葉傾寒,你不想空手而歸,我就帶你去拿寶藏,如何?”
葉傾寒先是眉頭一皺,盤龍殿內仍有寶藏的傳說?他從未聽說過,但是介於對方的身份,這點不得不去猜測懷疑——是陷阱,或是真實。
但是在這種情況之下,葉傾寒選擇相信是真實,權當是對方轉移話題的目標,至少他知道,在時間未到之前,漠下神宮是不會開殿的,那麼在此之外的所有東西,也不過只是一捧黃金銅臭。
他不缺錢,但是如果送上門來,誰會拒絕?
或許有人會,可葉傾寒不會。
所以他點了點頭,莫道衝也欣然接受,轉身便摸上了這個密室的某一處牆壁,暗了下去——一條甬道出現在了二人的視線之中。
“那麼,我先請,你跟上?”莫道衝當然懂得對方的戒備心理,所以也沒做什麼邀請的動作,直接邁入了甬道之中,用了只比對方快半步的速度前行。
不得不說,二人配合的非常默契。
故此,就着昏黃的長明燈,兩人前進了很長時間,燈奴在牆上忠實的帶來光纖,可那些泥塑的小人卻面帶討好的微笑,在火光的照應下,看的葉傾寒渾身發毛。
就當葉傾寒的耐心快要被磨光時,他腳下踢到了一件物品,發出叮噹的脆響滾向遠方。
是黃金,一個黃金器皿,葉傾寒拿起,就着燈光仔細審視着器皿上的浮雕,眯起了眼睛。
那是一隻浴火中鳳凰,身邊繚繞着祥雲滾滾,龍軒王朝的圖騰,亦是曾經轟動一時的戰旗,龍軒將軍帳的標誌。
那是一隻無往不利的帝國尖鋒。
沉了沉眼皮,葉傾寒努力將這一路爲何如此平靜的不安壓下心頭,向地面注視了過去,雖然燈光昏暗至極,可是地上仍舊星星點點反射着金黃色的光輝,向着迴廊深處。
“就像路標。”莫道衝也拿起一個小一點的器皿,在手中拋玩,打趣的說道。“你瞧,金子就在眼前,它能做很多的事情,不是麼?”
葉傾寒沉默的聽着,看着地上零零散散的金屬器皿,忽然,葉傾寒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是的,莫道衝的話沒有錯:這就像一個路標,勾引着人們前進。在這個漆黑的迴廊深處,彷彿有一隻兇獸張着巨口擇人而嗜,下意識的,葉傾寒回頭看了一眼沒有任何表情波動的莫道衝,皺了皺眉頭,問道。
“還有多遠?”
“前方就是寶藏的所在地,一個帝國的寶藏,足可以讓人富足一生無憂。”莫道衝滿臉的笑意,他緩慢的說着,聲線沉穩而冷靜,卻又透出致命的誘惑。
金錢,榮譽,權利。
葉傾寒聽後,只是撫摸着器皿上精緻的圖騰紋路,沒有說話。
莫道衝耐心十足的站在一旁等着葉傾寒的回覆,的確有一個金庫就在眼前,那個金庫裡也的確有除了黃金以外的東西——雖然不及神宮開啓後的那個東西的萬分之一,不過也算是一種非常有價值的紀念物品。
莫道衝瞅着沉默的葉傾寒,想起了臨行前沈空冥的話——他要取得他的信任,然後將葉傾寒推進王座之爭的渾水中,可是……莫道衝忍不住去思索,就算是沒有自己,這個葉傾寒也不可能不去參與這個王座之爭吧?
那麼就是,爲了平衡花葬?
莫道衝撇了撇嘴,對未來感到了一絲的擔憂,這聽上去可沒什麼意思,紛爭他早已厭倦,不如……玩點有意思的?
莫道衝想着想着,眼睛撇向了葉傾寒,突然覺得在這種光線之下,這個小樓主長得還有點味道的,他抿了抿嘴,嘴角勾起的笑容裡參雜了一絲的惡趣味。
用什麼手段都是玩,不如用這個?莫道衝低聲笑起來,這倒是引起了葉傾寒的留意,他轉過頭看向他,困惑的問道:“你在笑什麼,莫道衝。”
“你爲什麼不前進,是膽怯了?”莫道衝看着葉傾寒,如是說道。“金錢你不喜歡?”
——我不喜歡?
葉傾寒用餘光瞥了一眼莫道衝,冷笑起來,隨後他闊步出去,順着這些零散的器皿走到了甬道的盡頭。
是一扇石門。葉傾寒上手推挪,然而並沒有移動半分,他心懷着疑問剛想回頭髮問,莫道衝已經將手放在了石門的上面。
“一起推?”
“這得一起推。”
莫道衝聳聳肩,這本來就是爲他和莫無天準備的小金庫,一個人可推不動這個機關,但是在此之前,莫道衝看着葉傾寒,突然有一種惡作劇的心理在無限擴大:
“不過在此之前,你缺不缺夫君啊,葉傾寒。”
“……什麼?”
葉傾寒聞言,訝異的神情在他眼中一閃而過,他不可思議的看向了莫道衝,隨後立刻理解了過來,可惜的是他想要出手的念頭剛剛萌發,下一刻卻被莫道衝壓制在了牆面之上。
在那一刻,葉傾寒終於意識到了自己與對方在武力上懸殊的差距。
“我是說,我喜歡你,你呢?”
“……滾。”葉傾寒雙目泛寒,他冷冷的注視着莫道衝,只做了輕微且無用的掙扎。“我沒有龍陽之好。”
“是麼?那你就選擇死在這裡?”莫道衝瞭然的哦了一聲,隨後他即刻起身將所有的空間留給了葉傾寒,無所謂的說道。“沒關係葉傾寒,憑你的智商我相信你很快就會破解這個盤龍殿,一定可以的,加油,我相信你。”
葉傾寒站在原地,突然握緊了拳頭。
他當然知道莫道衝是在威脅他,而且是如此直白不加遮掩的威脅,在這裡,他擁有者絕對的話語權。
葉傾寒在那一刻計算過帶着幫手來的可能性,但是又被迅速否認,將軍帳的人物都是站在武力頂端的人,他葉家,在六大世家之中並非以武力註明的人,就算帶了幫手,恐怕也是無濟於事。
那麼就一定被這麼壓制下去了?
葉傾寒眯起了雙眼,看着面前一副玩世不恭模樣的莫道衝,這與之前他在談論龍軒的態度幾乎是截然相反的,看起來這個王朝在滅亡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對這些‘怪人’來說,是不小的打擊。
那麼,就先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