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以後,楊錦屏上了馬車,卻看見某個不應該在馬車上的人也在,“王爺您怎麼親自來了?”恪王爺就算是來看戲,也不會等他,只會自己坐車走,另派車接他。
“你認識吳勝衣?”恪王爺緊盯着他,竟像是質問。
“吳先生替我改了幾句戲詞,他又喜歡聽我的戲,自是熟悉。”楊錦屏趕緊斂眉屏氣答了。
“沒別的了?”
“吳先生不是愛這口的人,他對我們這些可憐人都是尊重的。”
恪王爺半響沒說話,“他自然不會沾這些……不會沾這些的……我怎麼忘了他竟然是他的外甥呢……難怪有些像……”
楊錦屏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卻不敢問。
“走!”恪王爺一拍馬車門,馬車急駛而走。
吳怡早晨起來梳妝,順便聽丫環們講府裡的八卦,八卦並不僅僅是八卦,身爲後院裡住着的人,那怕在衆人眼裡還是不懂事的小女孩一個,對府裡的動向還是要有所瞭解的。
夏荷今天給吳怡梳的是兩個包包頭,兩邊各留了一半的頭髮,編成一個一個的小辮子,小辮子裡還塞了跟今天吳怡穿的衣服同色的櫻桃紅絲質髮帶,辮好後塞進包包頭裡,夏荷又用珊瑚珠纏在包包頭上,緊緊纏了一圈,剩下的充做流蘇,甚是俏皮可愛。
“二房的承佑少爺病好了之後,被老太太抱到房裡養了,姑娘一會兒到了老太太那裡,不要忘了問承佑少爺身體如何。”夏荷一邊拿着靶鏡給吳怡照後面,讓吳怡知道自己的頭髮從後面看什麼樣,一邊說着這件事。
“嗯。”看來是不放心把承佑放在二房了,也是,現在的兒童夭折率高,承佑要是再有個什麼閃失,二嬸就說不清了,再說老太太也怕二嬸豬油蒙了心,真的對承佑下手,承佑一被抱走,這事就兩全其美了,二叔再怎麼樣也不能連親孃都不放心。
“七姑娘現在跟二房常來常往,關係越處越好了。”夏荷說着有些氣憤,太太心慈,無論是京城還是揚州,就沒有她這樣的慈善人了,對庶女寬和大度,從來不在吃穿上計較,就算是請先生也是不忘了給庶女們請一份,現在吳柔到了京裡,倒跟二房的人好上了,真的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太太知道嗎?”
“太太自然是知道的,太太大度,只說由她去。”
“那就由她去好了。”吳柔知不知道什麼叫自取滅亡啊,她現在跟二房好,倒對太太這個嫡母越來越淡,知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全在嫡母的掌握之中啊?吳柔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犯了這種低級錯誤?
劉錦那邊也已經收拾好了,吳怡跟她住一屋三天了,感情倒是培養出來了一些,劉錦到底是在繼母手下過活過,又被年事以高的老太爺老太太教養過,獨立性強,極會看人臉色,除了一開始給了吳怡一個下馬威之外,對吳怡一直很不錯。
吳怡對她也回報以熱情,親表姐,又是未來的表嫂,沒什麼利益衝突,關係處好了有好處。
“妹妹這頭髮梳得很可愛啊。”劉錦摸了摸吳怡的頭,吳怡纔不過七歲,未來也許會長得不差,吳憲是美男子,劉氏也是美女,美男美女的基因合作產品,想差也差不到哪裡去,但是現在她還是個可愛的小女孩。
“表姐漂亮。”十三歲的小女孩,擱現代看也是沒長成的豆芽菜,不過劉錦確實是豆芽菜中長得比較不錯的,再長兩年長開了也是個美女,可惜未來的相公是雷定均那傢伙,那是個會讓美女失去自信的美少年。
吳怡給祖母請安時,果然看見穿着大紅肚兜,戴着赤金纓絡項圈,項圈上掛着平安鎖的六弟承佑在祖母的牀榻上吃果子。
承佑剛剛學會走路跟說簡單的話,正是最好玩的時候,前幾晶的風暴在他身上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就連頭上的傷也只剩下白白的一道淺疤痕,相信會在未來很短的時間內消失不見。
歷行的請安之後,吳怡坐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上,頗有興致的看見那位習二姨太太哭腫了眼睛,她想必昨夜在二叔面前很是哭訴了一番捨不得離開兒子。
按理說承佑被抱走,打得是二嬸的臉,無論怎麼說她照顧二叔唯一的男性後代的能力或者是身爲嫡妻的操守都遭到了質疑,可是二嬸卻比往日更加明豔了。
她穿了白色的紗質裡衣,外罩鵝黃背後繡了一整朵牡丹的半臂,雪白的月華裙的裙角繡滿了纏枝大紅的牡丹,整個人也像是一朵盛開的牡丹花,把習二姨太太比的更低到了塵埃裡。
“老太太果然是會調理人,承佑在老太太這裡一下子就長大了好多呢。”宋氏笑眯眯的說道,耳朵上的水滴形翡翠耳墜閃着瑩綠的水光。
“這孩子長得像老二小時候,胃口也像老二小時候,給什麼吃什麼,一點都不挑食。”老太太看着孫子,一副有孫萬事足的樣子。
“我今兒要告訴老太太一個喜信兒呢。”
“哦?什麼喜信兒?”說實話老太太看今天宋氏的態度,也挺奇怪的,她已經做好了宋氏跟她哭訴的準備,宋氏這一出實在是打得她有點措手不及,甚至連劉氏都感覺到了驚訝,吳怡看着露出神秘微笑的吳柔,感覺這事跟她肯定有關。
“我事先說好了,老太太可別怪我自作主張。”
“行了,你這猴,別吊我老太太的胃口了。”
“老太太沒發現我今兒身邊少了什麼不成?”
“對啊,蓮子跟蓮心呢?”蓮子跟蓮心是宋氏的貼身大丫環,是宋氏一等一的貼心人。
“蓮子、蓮心,你們進來吧。”宋氏稍微提高了聲音,只見外面娉娉婷婷進來兩個美佳人,兩人都穿了桃紅色織錦杭綢對襟夏衫,腰繫淡紫鳳尾裙,梳了婦人的圓髻,一個頭插掐絲琺琅魚形流蘇步搖,一個頭插掐絲琺琅蝶形流蘇步搖,鬢邊各插了一朵盛開的海棠花,這兩個人本身長得有三分姿色,硬是打扮出了七分的美貌。
在場的人都有些認不出這兩個人了,宋氏最煩身邊的年輕丫環打扮得花技招展,這兩人平時也就是梳最簡單的丫環髮式,連胭脂都不敢多擦,如今打扮起來竟是極漂亮的小佳人。
“老二家的,你這是……”
“這兩個丫頭本就是爲我們二老爺準備的,我昨兒自作主張給她們開了臉,送給了二老爺,今兒個是特意領來見老太太的。”宋氏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是有一絲酸澀,但是看見習二姨太太晦暗不明的臉色之後,這一絲酸澀也消失了。
原來習二姨太太眼睛這麼紅,不光是因爲兒子被帶走了,而是因爲吳二老爺有了新寵。
“好!好!好!老二家的你終於想通了。”老太太連讚了三聲好,在她看來無論宋氏是被雷劈了還是被仙人託夢了,能想通這一切,替吳鳴找女人傳宗接代,都是大好事。
“我早晨起來心還慌着呢,生怕老太太不答應,你們倆個快過來給老太太磕頭。”
蓮子跟蓮心趕緊跪到地上給老太太磕了頭。
“好,好,你們都是好孩子,來人,一人賞這兩丫頭四匹尺頭,二十兩銀子,你們日後要是替二老爺開枝散葉了,我跟你們二太太必有重賞。”
“謝老太太賞。”兩個丫頭同聲說道。
堂屋裡此時竟是一片祥和景象,唯一心酸的大約只有習二姨太太吧。
吳柔看着習二姨太太難掩妒色的表情,心中暗暗高興,習二姨太太也好,吳承佑也好,之所以顯得珍貴是因爲她們是吳鳴唯一有了孩子的妾室跟唯一的血脈,但這一切不再變得唯一,這母子倆也就不值錢了。
這是她以爲她要費好大的勁才能說服二嬸,誰知道二嬸很快接受了她的建議,女人一旦對一個男人心死了,想到的也只有自己的利益了。
到時候無論是蓮子還是蓮心生下兒子,二太太都可以抱到自己的房裡認到自己的名下,“嫡子”無論怎麼樣也比庶長子份量重,至於蓮子跟蓮心無論是留子去母還是遠遠的打發了,都輕而易舉。
吳柔看着臉色緋紅,覺得自己終於翻身一步登天,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到的兩個前丫環現通房,她只能說古代奴僕的命運本來就不掌握在自己手裡,蓮子跟蓮心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託生成了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