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寺是京都近郊的名寺。逢初一十五來上香的人絡繹不絕,這次刑家拜佛是一時興起,倒是因爲日子不對,少了幾分擁擠,翌日一大早,衆人已經到了半山腰,再往上都是山路,馬車倒是有幾分不方便了。
白馬寺之所以爲名寺,是因爲寺廟裡的神佛很是靈驗,而且寺廟主持暮鍾和尚,據說是不世出的奇人,不過因爲他鮮少見客,所以見過他的人並不多,但也不妨礙信徒上山祈福。
等衆人到了寺廟門口,刑李氏已經吩咐下人去搬東西,是給寺廟捐的一些糧食棉被。這些僧人平日裡最缺的就是這些,其他的倒不必了。
一個五六歲的小和尚過來,將衆人領進寺廟大堂,但見中央供着菩薩的金身法相,莊嚴華美。
刑氏刑李氏在蒲團上跪下來,迎春等人也順勢跪下,本來她是對這些不相信的,但是經歷了穿越,也有些將信將疑。
她看着大殿中央的菩薩,真的想問菩薩一句,自己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爲何就到了這裡呢?
黛玉是信的,她彎下腰深深一拜,頭抵在蒲團的時候閉上雙眼,在心中默默唸叨:
“菩薩菩薩,信女黛玉,誠心祈求菩薩保佑爹爹身體安康,早日將黛玉接回去。”然後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這邊刑岫煙已經拜完佛祖,在旁邊求姻緣簽了,迎春不由心裡一笑,小丫頭才幾歲,竟然求姻緣籤。
也是,小丫頭現在父母安康,家中也沒有其他事,當然有心思玩了。在迎春看來,刑岫煙並不在意什麼姻緣,不過是好玩罷了。
等衆人起身,開始領路的小和尚過來,請她們留在寺裡用飯。
刑府此次給寺廟裡帶來許多物資,雖然並不貴重,但是勝在實用,秋桐招呼外頭的僕人侍從,上去幫忙。
寺裡的齋飯極是簡單,不過清粥小菜,迎春幾人,倒也是別有滋味。
用過齋飯之後,自然而然的跟寺裡的僧人們道別,上了自己的馬車。
和來的時候一樣,刑氏刑李氏在前面馬車,迎春以及丫鬟司棋在第二輛馬車上,黛玉和刑岫煙和她們的丫鬟在後面馬車,最後面的馬車是小丫鬟和婆子們,數十侍衛騎馬在馬車附近,上了車迎春就靠着軟被開始打盹,黛玉和刑岫煙小聲談論着白馬寺的見聞。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車廂被整個朝前一傾,迎春差點被甩了出去,一雙眼睛猛地睜開,黛玉和刑岫煙也被用力一晃,幸好被丫鬟們扶住纔沒有跌下馬車。
“怎麼回事?”
司棋到底膽子大,這會兒定下神來掀開簾子,探出頭去問車伕。
迎春的馬車駕車的是賈府的車伕馬六,他歲數大,性子穩,從來沒有出過這種差錯。也正是因爲這個,刑氏才領了他來拜壽。這會兒他也一臉無措。
“司棋姑娘,小的正駕着車,這對男女突然衝出來,小的這就去問。”
司棋是姑娘房裡的大丫鬟,現在迎春受大老爺看中,在府裡地位也水漲船高,可不是他一個車伕能得罪的,只見他下了馬車,朝那對男女走去。
過了一會兒,馬六回來回道:
“司棋姑娘,那對男女說他們是附近村子的村民,是一對兄妹,父親得病死了,家裡貧困,想要賣身進府。”
山路百轉千回,刑氏的馬車已經走遠看不到了。好在刑氏謹慎,每輛馬車都有侍衛擁護,這安全倒是不用擔心。黛玉刑岫煙也使了小丫鬟過來問情況。
“賣身?”
迎春眼裡閃過一絲興味,這荒郊野嶺的,不知道這人是爲何而來,吩咐小丫鬟過去告訴黛玉刑岫煙,讓她們先別下來,迎春鎮定,周圍又有侍衛,黛玉和岫煙這會兒也定下神來。
“你告訴二姐姐,就說我和刑妹妹安好,另外這府裡的丫鬟婆子要不是家生子,要不是固定的牙婆調教好送來,哪兒能在這荒郊野外自己採買呢?讓二姐姐小心行事。”
聽了小丫頭回話,迎春都笑了,就連不是人間煙火的黛玉小姑娘,都看出來這裡面有貓膩了。
故意舍了刑氏的車馬沒攔,估計是那對男女故意的,知道山路曲折,看刑氏的車駛遠了這才跳了出來,可能想着小姑娘心腸軟,這才做了局,就是不知道是爲了什麼。
但是事到臨頭總不能裝沒發生,要是這男女還有後招,示意司棋把簾子掀開,迎春帶上面紗,慢慢從馬車上下去。
只見那男子大概十四五歲,皮膚很白,一身布衣,少女約莫十一二年紀,穿一身翠綠衣衫,皮膚亦是雪白,一張臉蛋清秀可愛。
“你們要賣身?”迎春柔聲問。
“貴人安好,我兄妹要賣身?”
男子沒有說話,少女看了一眼男子,側身行了一個禮,這纔回道。
“緣何?”
少女一陣無語,這女童看起來不過才十歲左右,說話辦事怎麼像個老太太,還緣何,不是應該覺得自己可憐,直接讓自己跟着回去嗎?
“家中困苦,無以爲生。”
少女回道。
“你呢?”
迎春轉過頭問一直沒說話的男孩兒?不是她說,這真的稱不上男子,這要是放後世,連初中都沒上完呢。男孩兒頓了一下,擡頭瞟了一眼女童。
“亦是。”
可能是變聲期,男孩兒話並不多,看起來倒是坦然,不過在迎春看來,只覺得他裝,也不在意,順着女童的話問了起來:
“是不是你們爹死了?”
“你們娘改嫁了?”
“你們族人把你們趕出來了?”
“你們連飯都吃不上了?”
一句接着一句,一句比一句惡略,迎春一邊說一邊往馬車走去,司棋緊隨其後,侍衛雖然不解平時溫婉可愛的小姐怎麼這麼說話,不過也不妨礙他護着小姐。
“不收!”
迎春嘴裡吐出兩個字,笑嘻嘻的衝兩人下巴微擡,神色很是倨傲,左腿一用力,右腿順着就上了馬車,司棋有點傻眼,被迎春一瞪,也趕緊跟着上了馬車。
“兩兄妹”簡直驚呆了,好半天沒反應,等反應過來發現迎春竟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上了車垣,不由有些傻眼。
“貴人何出此言,我們兄妹是真的落難,也是真的想要賣身爲奴。”
少女急道。
“那就說實話,別說那些哄小孩子的傻話。你當姑娘我是小孩兒不成。”
迎春不緊不慢。她一開始還不敢確定,剛纔下車近距離看了那對男女才確定了。
不是我軍太聰明,實在是敵軍太愚蠢,這男子雖然身着布衣,但卻是細棉布,女子的綠衣倒是沒有破綻,但是頭上的簪子水頭很足,再加上二人都皮膚白皙,手上沒有繭子,哪兒像是貧苦人家,真是太傻了,迎春在心裡暗暗吐槽。
“貴人,小女說的是實話。”
少女還不死心,自己明明已經把值錢的東西都收起來了,這小女娃是看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