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走出船艙,繁華的揚州城越來越近,一股子與天鬥與地鬥,與老太太斗的豪情陡然而生。
“二爺,昭兒已經快馬先去了姑老爺那兒,想來這會兒已經到了,再走一個來時辰,應該就能到揚州碼頭了。”
興兒跟着賈璉來過很多次揚州了,對這裡的水路也甚是熟悉。
說起來揚州也是難得的富庶之鄉,離碼頭還有一段距離,來來往往的船隻就多了起來。
“告訴姑娘,表姑娘,讓她們預備着,另外讓丫鬟婆子們也警醒着些,這揚州城裡紈絝多,別衝撞了。”
迎春這邊得了婆子們的傳話,也已經帶着丫鬟婆子們預備起來了,笨重的東西先不動,後面會有小廝下人過來搬運。
但是首飾匣子還有衣服箱子什麼的,可得仔細收到,這些都是小姐們的貼身東西,讓外人得了去,可是會出大亂子的。
“二姐姐,兩年多沒見,爹爹也不知道能不能認出玉兒?”
越到跟前,黛玉越是忐忑,雖說她一直有和林如海通信,但是揚州到京都,何止千里,這每年能來回通上二三十封信已經了不得了。
雙方的事情,哪裡能瞭解的這麼詳細。
“有可能,畢竟林姑父送去京都的玉姐兒雖然體弱,卻不是個愛哭的,看到你哭的臉兒花花的,說不得會以爲你是孟姜女呢。”
迎春鄭重的點點頭,一副很是同意的樣子。
“二姐姐。”
黛玉被羞的小臉微紅,倒是看着比之前精神多了。
大船又往前走了些,就到了揚州的商用碼頭,遠遠的望過去,江面上一派忙忙碌碌的景象。
已經是十一月中旬了,大陳的人注重年節,大大小小的商船幾乎把商用碼頭整個堵嚴了,大老遠就能聽見漕幫鹽幫漢子們的號子聲,整個碼頭人來人往,熱鬧極了。
林家和榮府都是官宦之家,自然是不需要和這些販夫走卒,南北商賈們擠在一處的。
船繼續往前走,又走了半餘里,才往右一轉,這裡就是官用巷道了,再往前纔是官員們用的碼頭。
和之前熙熙攘攘的商用碼頭相比,這裡看起來要冷清多了,不過裝飾和設置看着要更精細些,再加上年末將至,來往送年禮,冰敬碳敬的船,倒是看起來也不算少。
“和小時候不一樣了。”
黛玉坐在窗邊,輕輕的掀起了簾子,仔細看着外面。
越靠近揚州,她兒時的記憶越是清晰,以前記不太清楚的,這會兒也想起來了,看到碼頭的變化,心中很有幾分感慨。
“都兩年多了,總是不一樣的,不過總是變得越來越好纔是。”
迎春接過司棋遞過來的大氅,笑着道。
“姑娘,外面風大,咱們也把大氅披上吧。”
鸚哥兒看迎春這邊已經披上了大氅,也把賈母給黛玉的狐狸毛大氅捧了上來。
“換那件青灰的吧。”
看了一眼鸚哥兒手上的素白大氅,黛玉皺了皺眉。
“姑娘,那件有點老氣了。”
鸚哥兒還待要勸。
“換了吧,從箱子了取那件棕色的皮毛大氅,又暖和又大氣,你要是找不到,就去問你司琪姐姐,她知道在哪兒。”
迎春知道林如海病重,黛玉對素淡的顏色很是忌諱,揮揮手讓鸚哥兒下去換了。
等到衆人穿戴整齊,船也將將靠了岸。
雖說因爲賊寇的事情,衆人匆匆進了揚州,沒有及時的和林府通消息,但是林如海早就對女兒千盼萬盼,來接黛玉的車馬更是早就備下了。
這會兒看榮府的船靠了岸,林平帶了人已經迎了上來。
“表公子,一路辛苦了。”
“一路還好,勞林管家惦記了。”
賈璉是男子,小船又方便些,這會兒已經帶着興兒旺兒他們上了岸,看見林平迎過來,也拱了拱手,笑着寒暄了幾句。
這兩年他經常往返京都揚州,和林平來往頗多,兩人實在是不算陌生,說話也要隨便一些。
不過這會兒林平可是沒心思和他閒話,大姑娘一走兩年,現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了。
又等了一會兒,大船上也陸陸續續開始下來人,黛玉和迎春在一衆丫鬟婆子的簇擁下,顫顫悠悠的走過踏板,也上了岸。
“林平見過大姑娘,表姑娘。”
林平看見黛玉下來,早就迎了上去,一躬身便要行大禮。
迎春是客,哪裡會受他的禮,側身讓過,和賈璉走到一旁,方便黛玉和管家敘話。
“林管家不必如此,你是長輩,理應黛玉給您見禮。”
黛玉看見林管家,心裡百感交集,有千言萬語,可是偏偏又說不出來,這會兒看見林平要行大禮,連忙讓雪雁把她扶住。
“不敢勞煩大姑娘,老爺……老爺……”
林平看到昔日裡纔到腰際的小女娃兒,如今已經亭亭玉立,忍不住有些哽咽。
“爹爹……爹爹怎麼了?”
黛玉聽了這斷斷續續的話,還以爲是林如海出了什麼問題,難過的幾乎要厥過去。
“都是林平不會說話,老爺已經好多了,這幾日裡知道姑娘要到了,連飯都比往日裡多了些……”
林平見自己太過激動,引得黛玉誤會,心裡也是一窘,連忙躬身說道。
“林姑父吉人自有天相,這不,才聽了妹妹要來,身子就好了些,待會見到了妹妹,說不定就大好了,咱們也別在這裡敘話了,還是趕緊回家吧。”
迎春看見黛玉被嚇得小臉煞白,連忙和賈璉走上前,扶着黛玉說道。
林平見黛玉如此心繫林如海,又是自責,又是替老爺欣慰,連忙讓車馬前來,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朝着巡鹽御史衙門去了。
此時的御史府早就中門大開,有臉面的僕衆都迎了出來。
看到這些,賈璉的臉上滿是羞愧,當年林妹妹去榮府,走的是角門,哪裡像是如今這樣體面。
當時是二嬸特意安排,他只是暗笑二嬸小家子氣,根本沒有替林妹妹說話的意思。現在想來,自己簡直就是豬油蒙了心。
二嬸雖然在榮府當家,但是他卻纔是榮府的正經繼承人,這事兒要是被別人知道了,指不定怎麼戳自己脊樑骨呢。
林平不知道賈璉心中所想,讓下人們帶着賈璉住進了他住慣了的客院,知道他這次肯定跟了來,房間打掃的很是整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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