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想着既然玉佩是真的,那環兒得老爺看重也是真的了,她又記得前兒老爺跟得了失心瘋似的要打寶玉,寶玉還被嚇得發了高燒呢!難不成就是因爲這事對寶玉失望了,所以轉向環兒了?雖然她不大看得上環兒,但環兒是他同胞兄弟,若他得了好自己也是體面的。
“既然環兒得了這樣的好事,你又過來做什麼?”
趙姨娘道,“差點忘了正事了,你兄弟不是要上學去了嗎?可沒個好筆好紙的,我想着你在老太太這裡好東西多,便收拾出一套來專門給環兒使喚。”
既是這事探春自然是應下的,忙讓侍書去收拾一套筆墨紙硯去。
正當侍書收拾的時候,她突然想到,她這麼多年來一直奉承着王夫人,若是她不知道還好,但瞧着姨娘這般的張揚,怕是闔府上下沒有不知道的了,暗道趙姨娘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環兒讀書定然是刺了太太的心,自己若是旁觀也就罷了,可自己收拾了東西送給環兒,可不就是站在了王夫人的對面了,自己如何有好果子吃?
探春摸了摸手裡的古玉配,可是,若不幫豈不是違了老爺所說的念着自己兄弟嗎?到底是站老爺還是站太太呢?
侍書捧出一套文房四寶來,“姨娘,你瞧着這套可好?”
趙姨娘瞧了瞧,滿臉尷尬,“好侍書,我哪裡知道什麼好不好的,你說好便好。”
趙姨娘既得了東西,便着急則要走。
冷不丁聽得探春來喚,“姨娘且慢!”
趙姨娘轉頭,“怎麼了姑娘?”
探春走了過去,瞧了一眼侍書找的,確實不錯,不過,“姨娘且等等,我這兒還有一套更好的。”
說着讓侍書去打開一個鎖着的箱子,親自取來,捧給了趙姨娘,“這還是四妹妹瞧我喜歡寫字,送給我的呢,我自己都不捨得用,你拿去給環兒吧!”
探春想着夫爲妻綱,站老爺總沒錯了,太太總不可能違背了老爺的意思,要送就送做好的。
趙姨娘瞧着這一套和侍書拿的也沒什麼差,但卻有暗香浮動,想來更高級些,也就笑着取走了。
趙姨娘走了之後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周瑞家的便在王夫人面前稟報了。
王夫人這幾天正是着急寶玉高燒,另一頭又是因蟠兒的事情,薛姨媽不滿意,又在下人面前失了臉面,上火上得嘴角都起泡了,又聽着這趙姨娘和賈環兩人倒是見縫插針,靠上了老爺。還有探春,她就生活在自己手底下,王夫人如何不知道她是怎麼寶貝這套筆墨的?
甩了茶杯,“她倒是捨得,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周瑞家的自然聽出了這是在說三姑娘,賈探春,這三姑娘向來是花中帶刺的,就連自己也被她刺了不少,可惜她又一向拿規矩體統說是,自己拿不住她的把柄。
“到底是親生的,如何拖得開身呢?”
周瑞家的不愧是王夫人的心腹,最是熟悉她的,不過一句話便拱起了王夫人的火。
“哼,看她親身的兄弟能給她帶什麼來!”
周瑞家的忖度這王夫人的心思道,“這三姑娘倒也無妨,不過是個姑娘家,關鍵是那個環兒。”
王夫人道,“還是你曉得我的心,環兒那小賤種敢踩着我的寶玉上去,還要看他有沒有這個福分。”
王夫人沉思片刻,便在周瑞家的耳邊輕道,周瑞家的聽完笑開了顏,“還是太太高明,憑他們怎的都逃不開太太的手掌心。”
翌日,賈環便要去賈政書房讀書,在給王夫人請安的時候,王夫人送了一盒點心,說是讓他餓了吃,衆人想着王夫人在如此忙的時候還不忘給賈環準備吃的,真是慈母心懷。
只是趙姨娘懷疑她心懷不軌,再三吩咐賈環不得吃,賈環應允。
到了書房,賈政考教了賈環的水平,發現他連字都不曾認全,他老人家也沒耐心教識字,便讓自己的一個請客相公幫忙教着,只說嚴厲着來。
過了一個時辰,賈政再來考教,發現教了十個,忘了八個,還有兩個也是缺胳膊少腿的,取來戒尺狠狠打了兩下,吩咐相公若他再不認真,便像這樣打,相公道不敢,但幾次下來依舊是這個水平,也就放開了打了。
賈環也知道自己這機會是難得的,都忍了下來了,直到一日結束,手腫得跟豬蹄似的,也不敢讓趙姨娘看到。
第二日,再去給王夫人請安,王夫人還是和藹慈愛的關心了幾句,又贈了一盒點心,趙姨娘的注意力全然放在這點心上,就怕賈環人小貪嘴吃了這點心。
這一日仍然在識字,也是被打得夠嗆,加上用功讀書動了腦子,不過半天,肚子就餓得呱呱叫了,清客相公自己也餓了,瞧見點心,便也吃了半盒子,留一盒子給賈環,但賈環記着姨娘的話,半口都不敢吃,等到晚上下了學,一雙手早已打得青紫,加上肚子餓得頭昏眼花,深一腳淺一腳得走了回去。
回到了趙姨娘的院子了,趙姨娘早就命人備好了熱菜熱湯,可憐賈環餓得眼花,加上手被打得抖了不停,半天也夾不了一筷子,直到這時,趙姨娘才曉得出了事,強行將賈環的手扯開,瞧着這都紫黑紫黑的了,畢竟是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當下就火冒三丈。
“這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幹得,我的兒啊!這麼小的人,怎下得去手的!”
拉着賈環問是誰幹的,賈環有氣無力地道,是老爺的清客相公在教自己認字,因自己學不好纔打的。
“這羣得了勢的小人,不過是捧人說笑的相公,老爺尊重他們兩分,就真把自己當主子來了,瞧我不去打他們,不打的他們叫娘!”說着便跑了出去。
都說趙姨娘是個沒頭沒腦的,賈環都是這個樣子了不曉得給請個大夫,喂點熱湯熱飯,只顧着出去找清客相公算賬去!
屋子裡頭的一衆丫鬟婆子都被趙姨娘帶了出去,朝着前院客房奔過去,可憐環兒又餓又疼,昏了過去。
那一頭趙姨娘打聽了賈政的清客相公所在的客房,直撲過去,因着不曉得哪個是教環兒的哪個,索性就一併打了起來,嘴裡還說着不三不四的髒話,滿嘴的動物骯髒物什和女性長輩!
那些清客相公何曾見過如此張揚的潑婦,自持讀書人,自然罵不過她,又是個男人,不好打她,愣是好幾個男人被一個女人揪頭髮掐胳膊搞得狼狽不堪。旁觀的丫頭中有機靈的早早跑去跟太太稟告了,也有人去找了老爺。